晓曼的病终于好了。
小孩子的病好没好,只要看她吃东西就知道了。
清晨,韦庄去早市买了一锅锅贴,一碗豆浆,一些青菜和肉。回到家里的时候,晓曼笑眯眯地接过韦庄手里的锅贴说:“妈,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锅贴?”韦庄听了晓曼的话,也笑了:“我是你妈呀,洗洗手再吃。”晓曼答应着,去了卫生间。韦庄先进厨房把肉切成小块放进冰箱,再把青菜清理了一下才走进餐厅。看到晓曼已经把锅贴放在盘子里,豆浆也分倒在二个碗里,便夸道:“晓曼知道干活了。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说着便端起豆浆喝了一口。晓曼听到韦庄夸她,笑眯眯地没说什么,只是大口地吃着锅贴。韦庄看晓曼吃得真香,忍不住问了一句:“好吃吗?”晓曼边吃边说:“太好吃了。香,不信你尝尝。”韦庄夹了一只锅贴,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她觉得不是很好吃,还有些油腻。便端起豆浆喝着,一边喝一边看着晓曼吃。看晓曼吃饭,那是一种享受。晓曼像个饿极的小鸟,不停地吃着食。一会儿的功夫,食盘里就只剩下三个锅贴了。韦庄一共买了16只锅贴,她吃的碟里有半只,那就是说晓曼吃了12只。韦庄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吃12只锅贴。看着晓曼好像刚吃半饱的样子,韦庄欲言又止。可是当晓曼去夹盘子里最后一只锅贴的时候,韦庄终于忍不住了。
“晓曼,不要再吃了。会撑坏的。”
晓曼愣了愣,馋嘴叭舌地把筷子放在桌子上。
“晓曼,你愿意吃,明天再给你买,但是一顿不能吃太多。胃会疼。”晓曼没说什么,乖乖地放下筷子,端起豆浆,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光。
“还没吃饱吗?我这豆浆给你喝。”
“吃饱了。妈,咱们俩去江边玩呀。”晓曼兴致勃勃地说。
“你行吗?”韦庄似也感染了晓曼的朝气。
“行。”
韦庄现在已经明白,晓曼的病这是好了。她高兴地说:“那好吧,这就走,去穿外衣。”
“哎,太好了,太好了!”晓曼说着,一蹦一跳地进了屋。
“玲……”电话响了。
“喂,你找谁?”晓曼稚嫩的声音问
“你是晓曼吧,我是刘叔叔,我找你妈。”
“妈,电话。”
“韦庄,你女儿的声音真好听。”
韦庄听到刘生实夸晓曼,她笑着说:“你还没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呢。我答应陪她去江边玩。她高兴得不得了。”
“你们要去江边玩?”
“是呀,晓曼这一病,半个多月困在家里,现在她好了。我想带她去江边玩玩。”
“那我也去一起玩,行吗?”
“行啊。不过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今天星期天。”
“是吗?晓曼这一病,病得我昏天暗地的,都忘了星期几了。”
“我们半个小时以后江边纪念塔见。”
“好的。”
韦庄放下电话有些犹豫地对晓曼说:“刘叔叔也要跟咱们一起去玩。”
晓曼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眯眯地问:“刘叔叔还给我买大礼包吗?”
韦庄松了一口气,但却严肃地说:“不能总跟刘叔叔要东西,记得吗?快走吧。”
母女俩来到江边。刘生实手拎着一大袋小食品已经等在那里了。
晓曼高兴地叫了声刘叔叔,又怯怯地看了一眼韦庄,韦庄说:“去拿吧。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晓曼得到韦庄的首肯,一把抢过塑料袋,翻来翻去地挑起来。今天她真是太高兴了。她一边吃着小食品,一边绕着韦庄一圈一圈地跑。脸上笑眯眯的,非常可爱。刘生实看着晓曼的样子,由衷地说:“孩子就是我们的希望。”
韦庄也看着晓曼说:“晓曼今天真开心。我们两个人来江边的时候,从没看到她这么笑过。”
“孩子都喜欢父母陪着。今天我就当她临时爸爸吧。”刘生实说着,呵呵一笑。韦庄心里一动,她想试试刘生实的心思。
“你要真做晓曼的爸爸会是怎么样?”
“那绝不可能。”刘生实的反应奇快,快到不假思索,几个字脱口而出。好像受了惊吓一样。
韦庄本是为了几天前的想法想拉开一些和刘生实的距离,她觉得刘生实最近腻她腻得厉害。才有此一问。却没想到此话一出,倒像烫到刘生实的脚一样。刘生实的反应还真让她意外。她忍不住好奇地又问了一句:“为什么绝不可能呢?”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们已经错过了姻缘。只能做情人了。”
刘生实的眼睛望向远方,喃喃地说着。与其是说给韦庄听,倒不如是说他在自言自语。他的话还真让韦庄费解。抬头看看深远的天,再看看冉冉流动的江水,这一动一静便构成了大自然的奇妙。动和静是相对的,也都是真实的吗?
韦庄看着刘生实的侧脸,这脑袋里有多少爱她的情分?情人,怎么样的分寸才算是好情人?在床上浓到极点,在床下淡到虚无吗?
韦庄看着天空淡淡地说:“刘生实,你说过,喜欢听我的呻吟,我现在知道了,你只喜欢听我床上的,不喜欢床下的呻吟,对吗?”
刘生实以为韦庄生气了,他趁晓曼跑到前面的时候,握了一下韦庄的手,“韦庄,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离婚以后,再也不想碰触婚姻。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但不想再婚。我真的玩不起婚姻了。”刘生实的眼神空洞、茫然。韦庄知道他说的都是心里话。可仍然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趟过的河。韦庄本也无意和刘生实怎么样,看到刘生实满身都透着一股寂寞和萧索,她一整脸容:“哎,你看,那一片云彩像不像一头狮子?”
晓曼刚好跑回来,听到韦庄的话,她仰头看了看云彩:“妈,不像狮子,像老虎。”
韦庄再抬头看那云彩,那云彩已经即不像狮子也不像老虎了,倒更像一头大像。韦庄的心里不禁一阵感慨:这云变得可真快。她看了一眼刘生实,莫句其妙地说了一句:“刘生实,你长得挺像一条蛇的。”
刘生实还没来得及说话,晓曼已经抢着说:“妈妈,刘叔叔不像蛇,像大蟒,就是咱们去北京动物园看到的那条蟒。”
“哈哈哈,像,越看越像。”韦庄端详着刘生实,不怀好意地笑着。刘生实做状要打韦庄,韦庄赶忙躲在晓曼的身后:“晓曼救我,晓曼救我。”
晓曼听到韦庄这样说,伸开两只小手,认真地拦着刘生实:“不许抓我妈,不许抓我妈!”
刘生实看着晓曼可爱的样子,一下把晓曼抱在怀里。晓曼在他怀里来回地扭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刘生实脑子里一阵恍惚。他分不清怀里抱着的是晓曼还是他的女儿。他黯然地把晓曼放在地上。看着跑远的晓曼久久地发着呆。他的女儿怎么样了?会不会想他呢?
刘生实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韦庄的眼里。原来男人的伤感比女人的还让人心酸。她不知道刘生实伤感什么,但总是些婚姻、孩子的事。都是些越想越烦的事情。
“刘生实,一会儿咱们俩请晓曼吃肯德基。石头、剪子布,三局二胜,谁输了谁请客。怎么样?”
刘生实笑了:“不用石头剪子布,我请晓曼。”
韦庄说:“那可不行,晓曼最喜欢当裁判了。必须得比。”说着,她便嘴里喊着石头剪子布,脚摆出一个石头,刘生实也笑着摆出一个剪子。晓曼看到韦庄和刘生实玩,她兴冲冲地跑回来。
“噢,我妈赢了。”晓曼高兴地叫着。刘生实和韦庄也笑了起来。
坐在肯德基里,三个人吃得很香。怎么看都像一家人。韦庄一直在傻呵呵地笑,晓曼在笑眯眯地笑,刘生实看到这母女二人在笑,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笑是可以传染的。
不知晓曼玩得太累还是身体尚未完全复原。回来的车里,她斜靠在韦庄的身上睡着了。韦庄让她躺在腿上,相对能舒服一些。刘生实看着韦庄说:“你是一个好母亲,对孩子的心还真细。阿竹要有你一半好就好了。”
“别这么说,判定一个女人是不是好母亲,就看她离婚的时候要不要孩子。阿竹就算再不好,她肯带着孩子,就这一条,她就够资格做母亲。”
“你这样看?”刘生实很诧异地看着韦庄问。
“当然。人无完人。优点就是优点。不能因为她有缺点就当她没有优点。阿竹现在做生意吧?那是很动荡的。生活也不稳定。但她却肯要孩子,做母亲来说,她当之无愧。”
刘生实没言语,这半年多,午夜梦回,他也时常会想到前妻阿竹,每次想她,心里都觉得自己有些贱。离婚前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离婚后又想她。他大口大口地抽烟。想让烟雾掩盖前妻那若隐若现的脸。可是每次总是徒劳。阿竹的脸总能在烟雾里清晰地再现。今天听韦庄这么一说,刘生实的心里豁然开朗:原来半夜想妻是有道理的。因为她有许多好。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很是兴奋。心里暗暗想:今天晚上就给她打电话。想想自己终于打开这个心结,这还多亏了韦庄一语点破梦中人,他轻轻地拥了拥韦庄,温柔地说:“韦庄,你让我看明白了很多事,我很高兴,你今天高兴吗?”
韦庄感受到刘生实的体贴,她想了一想,笑着说:“当然,很高兴。”心里却想:高兴得像跟过家家一样。
车子快到博物馆的时候,刘生实对韦庄说:“今天不去你家了。我们单位一个朋友有点事,我必须去他家里一趟。”
“好,你忙吧。我不用说谢,但想替晓曼说一句谢谢。”
刘生实轻轻地拥了一下韦庄:“不用,你知道,我喜欢她,我下车了。”
刘生实下车,跟韦庄摆了摆手,车子很快启动,刘生实的影子一下子就看不见了。韦庄幽幽地想:这一天,不能说不快乐,也都是真的,可怎么就认真不起来。无法感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