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钱多的烦恼

新的一年开始了，万象更新。李叔终于把新红马大厦的土地使用证办妥了，我预感我的人生将迈向高峰。

市政协的一个领导打电话给我，邀请我吃饭，他说要给我介绍一个美国朋友，是个银行家。当然我知道是他请客我买单。其实领导请做生意的人吃饭，都是这个规矩。这里面是个双赢的策略。既显得领导礼贤下士，又使我受到了领导的恩宠，有了一次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机会。

我很隆重地带着孕妇驹儿准时到场了，原来美国的那个银行家朋友是一个女的，领导叫她许小姐。许小姐的名片上印的名字是：许海风。我很失望地发现没有写银行家。许小姐似乎很聪明，马上解释说她哥哥是美国华人银行的总裁。我也聪明马上赞美说她的名字很大气，因为我没法赞美她人，看她的年纪有五十多岁了，可是领导一定暗示我们叫她许小姐。其实礼貌一点讲，按照辈份，我应该叫她许阿姨，或者亲近一点叫姑姑也行。所以我又怀疑，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她哥哥会不会退休了？她在谈话时又很聪明地点给我听，她哥哥是那家银行的大股东，只要身体好，八十岁都可以继续当总裁。不像国内的领导干部到年龄就退休，这是社会制度和体制的不同。我彻底聪明了，不再怀疑，也不再失望了。我觉得这个女人就是如来佛，而我是孙猴子，一晚上就在她的手心里蹦不出去。这个女人道行太深了，但是我不怕挑战，是她投入钱给我，土地在海南岛她又不能安上轮子推到美国去，又有领导作保，怕啥？干！

她要给我投资一个亿，再扩增一些土地，把红马大厦盖七十层，亚洲第一高楼，要把盘子做大。许小姐豪迈地说，市政协领导也说，你和许小姐干吧，她有气魄，政府支持你，事业干大了，我介绍你进政协，当老板的也要参政议政，将来还可以多一层政治保护伞。

我回家之后，关上手机，两天没出屋。我的心灵里在进行着道德斗争。驹儿说我两天没说话，像一个傻子似地发呆。第三天，我想出了一个邪念头。等许小姐的一个亿一到帐，我就把郑老板的五百万退回，由我和许小姐两家单独合作。那天吃饭时，我把和郑老板合作的事介绍了一下，本来是想炫耀一下我的实力，结果许小姐根本看不上眼，她说给我投入一个亿，条件就是让郑老板出局，因为股东太复杂不好合作。

我和许小姐在领导的主持下，签定了合作协议。签完协议，兴奋之余，我感到自己真是有点无耻。郑老板回香港还没有回来，我们也没有解除合作，他那么信任我，我却和许小姐又签了协议。这就像一个已经有了老婆的人，两个人还很相爱，也没有离婚，我却又跟别的女人登记结婚了。我不管法律上的事，也不管所谓活一天快乐一天幸福的事，在道德上我就觉得很无耻，虽然有人说，我们坚守的那个古老的道德是中国农民的产物。

我虽然不是农民，但至少是牧民的儿子，该坚守的还是要坚守。我甚至有点要打退堂鼓了，心里紧张、害怕。我一想到我的帐里要进一个亿，这个数字终于把我给吓坏了。一个亿是多少呢？要数完两个手的手指头，我的佛爷，太大了，可以买下我们牧场所有的牲口，所有的马牛羊高山小河还有人口和坟墓。这个数字超越了我的命运，我承受不了。

可是，领导的讲话又表扬了我，给我这刚刚瘪下去的轮胎又打足了气。我鼓励自己，当年要是回到蒙古草原，说有五百万给我，也会吓死我的。但是现在我的帐上不就是有五百万吗？有五百万就应该有一个亿。

我堂堂的一个，一个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了，反正堂堂的我，怎么也不会那么窝囊，被钱多给吓坏了啊，以前没钱的人贪多，都说钱不咬手，我现在感觉，钱多不是咬手的事，而是咬心。

我坚定了信心，决定不会被钱多给吓着，我要为祖先争气，做一个不怕钱多的勇敢的人。当年先祖成吉思汗征服欧亚大陆占领了那么多土地，就是不怕多。多多益善，越多越有斗志。

晚上，例行我陪着驹儿在海边散步。我给她讲了我的灵魂里道德的斗争，最后我战胜了我的道德，我不惧怕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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驹儿听了笑得很开心，也很成熟。她说钱多有什么不好，你是我心里勇敢的草原英雄，我以为这个世界没有能吓倒你的东西，没想到你却怕钱。

驹儿的话让我震惊，不过我说过，女人在金钱面前比男人胆大，确实千真万确。许小姐敢给，驹儿就敢要。

路灯下，我看驹儿的面孔真的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人面孔了。淡淡的妊娠斑，有点松弛的皮肤，显得更加性感了。嘴唇也不是少女的鲜嫩了，那质感却充满了肥厚的诱惑。从前那个鲜活的少女驹儿，光彩四溢的靓丽倩影渐渐地走远了，正步步走进我的是具有亚光味道的孕妇驹儿。男人真是美丽的刽子手，我没有忏悔，却有一种极其满足的成就感。

我搂过驹儿就吻，海风在我们的唇边徐徐吹拂。

驹儿唱：海风轻轻地吹，海浪轻轻地摇。

我打断开心的驹儿，我说：这个美国的许小姐竟然叫许海风，我总觉得这是一种什么征兆。

海风，海风。美国小姐吹来的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