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三十分。范宇的电话把贾戈和孟媛吵醒。公安局定好四点钟来访,孟媛困得心烦,决意不肯陪贾戈接待他们,要回家去继续睡。贾戈头昏沉沉的,知道拦不住她,同意她先开车回去。
“嗨——我先走了,让公安局的客人撞上我再离开不好。嗨——贾戈,晚上少喝点,意思意思得了。你的公关部长酒量大,再说今天本来也该让她冲锋陷阵。”
“快回家吧,别说了。”
“嗨——你真够累的,倒像个护花使者,身边没你不护着的人。明天见。”
贾戈和孟媛一齐走出了办公室,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贾戈在公关部门前停住脚,看见徐娟办公室的门还锁着,知道她还没有回来,不由地看看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范宇已把各种材料准备好,告诉他已在会议室等候。贾戈走出办公室,来到大堂。张小芳看见他走过来,忙站起身,一双漂亮的眼睛似乎传递着许多内容,他开始相信这小芳人可不简单,不像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心眼多却弄出点单纯,偏偏让他喜欢。
“小芳,”贾戈站在大台前,忙又改了口:“张小姐,六点钟坐班车赶紧回家,对父母解释一下。”
“谢谢您,贾总。”
张小芳点点头。她本来认为贾戈是要她晚上陪宴的,不成想会让自己回去,看来当头头的都一样,表里都难如一。是当官的就是一本难读懂的书。
“贾总,您是等徐部长吗?”
贾戈抬起头,仔细地凝视着张小芳,被她一句问话弄得心里一动。
“张小姐,好好干,这工作我相信你非常胜任。”
“谢谢您,我真高兴。我保证再不出偏差,维护好总统套房的形象,处理好客人关系,成为一个让你放心的值班员。”
贾戈平静地看着她,听她一下冒出来的话,倒是真心地说出来,全无做作之感。他只是不明白,这小芳人也太机灵了,怎么就知道他正等徐娟等得着急呢?
徐娟送走黑田次郎,叫了出租车,赶回总统套房时已经是五点五十分。她差一点就没回来,心里烦躁。只是想如果晚餐自己不到,对不住贾戈,才决定赶回来。一路上只在想黑田次郎的话,虽然没有明确表示答应他去日本留学,却也含糊其辞地把话题拐到别处。黑田次郎精明过人,看出她左右为难的境况,在走进候机楼前非常小心地和她握了手。徐娟感到他握手的力量和坚毅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
她似乎接受了。只是要和贾戈谈一谈。怎么谈?谈什么?徐娟想来想去想不好,心乱如麻。她不想离开总统套房是因为不想离开贾戈。她在理智上能接受贾戈和孟媛这种浪漫的情人关系,可现实中又感到不悦。说不明白期望他什么。
贾戈看见徐娟走进小餐厅,脸上顿生喜色。公安局两个处的人也都认识这位气质不凡的公关部长,该了解的情况也都就绪,现在只剩下一件事:喝酒。
喝酒没有女性——没有让人喜欢的女性总缺乏点情调,贾戈和范宇两个傻老爷们儿不能使气氛活跃。徐娟到场,每个人的心境立时大不一样,酒多话多,好不欢喜。来了公关部长,明着和总经理干杯,暗着却与漂亮的小姐叫劲,相互怂恿着期望出个“酒圣”,把从来没灌倒过的徐娟弄出点乐来,早被贾戈看到眼里。
“来,干!”
贾戈已是第六杯下肚,第七杯酒在手里和他的身子一起晃动,早已喝了九成。
“我代表贾总吧。”
徐娟说着,大家嚷嚷着不行。贾戈也不让徐娟接过去。
“我……你的转氨酶一千八,肝不……不行,我……我来吧;”
范宇晃着脑袋,小眼睛眨来眨去,想拿过贾戈的杯。
“你……你才一千八呢!什……什么一千八呀?”
贾戈先干了杯,弄不清范宇的一千八说的是什么,让公安局的朋友大为开心。两个男人不中用了,他们五个人对付徐娟必是板上钉钉,没问题。徐娟说这么一杯一杯喝少些情绪,不如大家转圈数数,逢七或七的倍数,谁要是说出来就罚。大家同意。看见脸色也是红扑扑的徐娟小嘴一张一合,便数得心跳。贾戈没有一次闪过七去,徐娟没想到这个主意倒难住了酒过三巡的贾戈,好不后悔。后来又改成用筷子相对,虎吃鸡,鸡吃虫,虫吃棒,棒打虎。徐娟原认为警察朋友数七不行却偏偏行。这游戏该拿手却偏不行,终占了上风,翻来覆去被徐娟用筷子击来击去一个对付五个,占了不少便宜。笑声四起,人兴酒兴,闹到晚上十点多才散去。
徐娟把客人送上车,再回到餐厅时看见贾戈已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心里有点难过。招来这些朋友原本都是她弄了个假首长引起,总觉得不是滋味,叫了餐厅的人做些醒酒汤,贾戈摆着手不喝,叫着要喝人头马,该自家人痛快一下。人人都知贾戈难得一醉。范宇抱着他的腰,两个服务员和徐娟一起把他送回办公室,一路摇摇晃晃。
刚进门,还不等走到卧室,贾戈便一阵狂吐,一点不浪费地全喷到了徐娟身上,惊得服务员赶紧走马灯似的涮洗毛巾,又擦贾戈又擦徐娟,好一阵忙洗。
“徐……徐部长,你……回家吧,我,我在这儿。”
范宇舌头发硬,摆着手对徐娟说。
徐娟一边擦着衣服,一边对两个惊慌失措的女服务员说:“把范秘书扶到公寓去。另外,今天这事别出去乱讲。”
“知道了。”
一个服务员应声答道,便扶起已歪坐大沙发上的范宇,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他出去了。
“对,对不起……阿娟!”
贾戈明白又不明白地拉着徐娟的手,身子刚一挨床便倒下去。徐娟弯下腰给他脱了鞋,抱起他的脚费了半天劲才弄上床,却又怎么也顺不过来他,只好又搂住他的头,使劲拽正,把枕头垫好。贾戈又是一阵呕吐,这回完完全全地吐在了自己身上,把徐娟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用湿毛巾擦着贾戈的脸,又擦衣服,忙上忙下,怎么也止不住贾戈呕吐,索性抱住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他痛痛快快吐完倒好,早把她的衣服弄得不成样子。
她走到空调开关前,把空调关上,又转回身,站在床前注视着贾戈,他的西服全被吐湿了,和自己一样。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想了想,然后弯下腰去把贾戈的衣服解开,衬衫解开,吃力地褪了下来。裤子上也是秽物。她解开他的皮带,把他的裤子也拉下来,只剩了内裤。
徐娟的手有些抖。她用温水沾湿了毛巾,轻轻擦他的身,心底里涌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做,她几乎害怕看见贾戈赤裸裸的身体,害怕他健壮的体魄。
她控制住自己。
她想坐在床边时,才感到自己的衣服上一股异味刺鼻,引得酒性上头。她看见贾戈睡得死沉,慢慢脱下自己的衣服。这套装早已湿淋淋不说,自己的内衣和贾戈一样也是湿透,便从衣橱里取出他的浴衣,用手尖提着她和他肮脏不堪的衣服走到浴室,放进洗衣袋中,开始冲澡。
温热的水在她赤裸的身上流淌。她的心也是一种无言的温热。慢慢地席卷全身。她忽然有点庆幸这次遭遇,如果没有半叶公司也就没有公安局的到来,也就没有这样一个属于她的静静的夜晚。
洗完澡,她终于发现没有衣服可换。她光着身子披上了浴衣,走出来,把办公室的灯熄灭,然后又关上卧室的大灯,只开了幽暗的壁灯。她可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孟媛送给她的那身洁白色的休闲服在大衣柜里。但她没有这么做,先不能这样走出去,万一让服务员看见,怕是影响不好。这是命中注定的一个机会,她可以一个人陪着他度过这又长又短的黑夜。
她很想搬把椅子坐在他身边,要么就紧挨着他坐在床上。一想到自己第一次把一个成熟的男人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脱光,就平生出一种圣洁的母爱。她伫立片刻,而后平静地转回身,走到外面的办公室,坐在沙发上,想闭上眼休息一阵,或者就这么睡着才好,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