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二妈家的母鸡学公鸡叫-陌生世界

卢二妈家的母鸡学公鸡叫

*卢二妈家的母鸡学公鸡叫

街对面的芦二妈家的一只黑母鸡飞到梧桐树上学公鸡叫。芦二妈的脸色惨白。她弄了一面小圆镜挂在门楣上。我们这条街不少的人家都弄了小圆镜挂在门楣上。听老人们说,芦二妈解放前是妓女,解放后才和芦二伯结婚。芦二妈一辈子没有生过小孩。芦二伯比芦二妈大十几岁,芦二伯以前在街口的烧饼油条店炸油条。去年冬天芦二伯眼看要死,却又没有死掉。芦二妈的头发每天都用桂花油抿得一丝不乱。夏天乘凉的时候,一些家门口的女人都喜欢围着芦二妈说话。

妈也叫我把一块小圆镜挂到门楣上去。

我问妈,是不是芦二伯要死了?

妈说,不要瞎讲。

我问妈,问什么要把小圆镜挂到门楣上去?

妈说,阴气大。

我问妈,什么叫阴气大?

妈说,阴气大就是阴气大。

已经连续三天了,每天傍晚的时候都有一个算命的瞎子从我们这条街上走过。所有的人都听到铜锤敲击铁板的声音,叮――叮――叮――叮――

*今天我像动物一样

今天早晨秋风吹落了很多梧桐叶,天要冷了。

上午阿秀已经抹了三次眼泪了,那个研究生不要她了。她已经和那个研究生睡过觉了,她说是在那个研究生的宿舍里这样的。那个研究生研究了她又不要她了。他说阿秀和他不是一个层次的,交个朋友还可以,做为终生伴侣没有共同的语言。那个研究生还说,阿秀和他睡觉之前已经不是处女了。阿秀把这些话告诉了小梅,小梅又把这些话告诉我们所有的人。

银花满心同情阿秀,把那个研究生骂得一钱不值,她对阿秀说,譬如拿钱买个男妓。

壁虎不以为然地笑笑说,人要知命。

中午银花出去打牌了,壁虎把我喊到楼上去抄帐。

他对着镜子用电吹风吹头发,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刚刚洗过澡。我翻开帐簿抄帐,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但是我仍然做出没有感觉的样子。

我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和壁虎单独在这间房间里了。

壁虎仔仔细细地吹头发。壁虎的头发生来有点绻。他的鬓角胡子也是有点绻的。他笑起来的神态有点像台湾歌星费翔。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比自己大五岁的银花做老婆。

他吹好了头,换上了一件灰白色的绒布衬衫。这种衬衫我们店里卖过,进价六元,卖出去十二元,出口转内销的。我听到他穿裤子的声音,又听到他拉裤子拉链的声音。

我强迫自己不受干扰用心抄帐。

你马上要出去?我还是忍不住问他了。

不,他说。

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看我抄帐,我的心跳得更利害了。

你站到那边去好不好?你影响我抄帐了,我对他说。

他站在我的身后不动。

他身上香喷喷的热气熏得我心慌意乱,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我转身站了起来。

他紧紧地搂住了我,我也紧紧地抱住了他。我喜欢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他。

我们站着接吻,直到吻得喘不过起来。

他解开我的衬衫扣子吻我的颈项和胸窝……他吻到我心里去了。

他说,我要吻遍你的全身!

这一刻我真想他把我抱到床上去。但是,我不说,该死的眼泪又流出来了,我喜欢他这样又讨厌他这样。

壁虎!我搂着他的颈项叫道,我为他发抖。

尾巴,尾巴……壁虎闻着我的耳垂说,亲亲的小尾巴!

他把我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来,扔在沙发上,然后把我抱到床上继续像发疯一样地闻我,我没治了。

壁虎,你再这样我就要死了。我说。

这时他对我说,你帮我脱衣服。

我多哆嗦嗦地地替他解扣子,我觉得那些扣子很讨厌。他把衬衫脱下来了,我又替他解皮带,当我把他裤子上的拉链拉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丝丝力气了。

人在这时候很不可救药的,我像动物一样,绝对的傻。

*邹老师的秘密

邹老师接到了三封贴着花花绿绿外国邮票的信,信里还夹着照片。邹老师叫我到她家去玩。壁虎为她买了几件出厂价的羊毛衫,她非常满意。邹老师说壁虎小时侯读书很聪明真是可惜了。

邹老师的家的摆设很雅致。听老人说,她家是有底子的人家。她家的窗帘像雾中的秋色,米色的底子上有几片黄色的落叶,看上去暖洋洋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生长茂密的紫罗兰。她家的家具全是旧式的。墙角放着一架旧钢琴,钢琴上的漆已经剥落了。钢琴上用白色的挑花台布盖着。钢琴上放着一个木制的镜框,镜框里是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我坐在沙发椅上。邹老师给我到了一杯冰镇橘子水。我看到她的床单,被子,枕头,都白得耀眼。

我们这条街上的人都搞不懂她为什么要独身?她为什么不结婚?她年轻的时候还算美丽。

我的表哥要回来了,她高兴地对我说。她拿了一张彩色照片给我看,一个潇洒的老头站在游艇上。

你表哥是美籍华人?我问她。

加拿大,邹老师说。他问我,你看我表哥的样子怎么样?

我说,蛮潇洒的。

他年轻的时候很英俊,也很有才华,他是中央大学的学生。邹老师把她表哥的照片放在自己的照片旁边,一脸神经兮兮的样子。

我对她说,你把他的照片放在你的照片的旁边,你都像他的女儿了。

邹老师的脸红了,她的笑容很不自然。

这是我年轻时的照片,如果像现在这个样子,就差不多了,是吧?你看我和他像兄妹吗?

我不觉得他们像。

邹老师说,我和他不是那种亲兄妹。又说。我和他也不是那种一般的表兄妹。

我问邹老师,他有家没有?

邹老师开始没有听懂我的话,后来她反应过来了。

她说,他有。停了停又说,男人不像女人这么能忍,又说,他是我的表哥,他是要结婚的,但这不关我的事……邹老师脸上的神情变得凄凉起来,她看着窗外。窗外是邻家又破又旧的房顶,房顶上长着高高低低的瓦楞草。

有一只猫到房间里来了,猫对着邹老师轻轻地叫了一声,邹老师把猫抱了起来。她养了五只猫,这五只猫都是人家丢弃的流浪猫。

我在她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不知为什么,我坐在她家感到不舒服。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到,邹老师的表兄会不会是她年轻是的情人?我想到家门口的那些女人讲的诅咒的话:大多数聪明的人都要断子绝孙的,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好惨。

*妈说,离!离掉这个婊子

妈天天为小号的事烦心。

大哥大嫂带着萍萍回来过一次。萍萍又长高了,我给了她五元钱。妈把小号和他老婆的事又对大哥和大嫂讲了一遍。

大哥说,离是离的说法,还要在一起过是还要在一起过的说法,如果还要在一起过就不能把话说死,把事情弄僵。

妈咬牙切齿地说,离!离掉这个婊子,十七、八岁的黄花姑娘满街都是。

大哥说,话不能这么说,总是先要从和好的方面想。

妈说,好的愿望件是离。

大哥说,毕竟夫妻了几年。他说他要做二嫂的工作,问清楚究竟为什么。

妈说,这种事情没有为什么的。她叫大哥少管闲事。

后来大哥就不提这件事了。

大哥现在很有钱,他们企业的效益好。他要我到他的企业去干临时工。

我说,我在壁虎那里很好。

我离不开壁虎了。

大嫂到我们家来总是像哑巴一样,一句话也不说。

*我的心在野火中燃烧

壁虎送给我了一盒进口的化妆品,双层小盒的。这东西和金戒指不同,用不着收起来。自从那天和壁虎干了那事以后,我天天都在恍恍惚惚的感觉里飘。好像心在一团野火中燃烧。今天我喝了三瓶冰镇汽水,又吃了一块冰淇淋也没有把这种火烧火燃的感觉压下去。

壁虎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恨他。

甜莓儿进进出出,我对她没有好感。我对所有的人都没有好感。

阿秀失恋以后,好像一下子老了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