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我看笨笨的新作。上次打仗时和一个身在美帝的大叔结了仇,现在我们见一次单挑一次。
我一点不怕丫的,出国久的人连骂人话都不会说了,网上拍砖咱也得算一把好手,每次丫都被我拍得嗝儿屁着凉姹紫嫣红大海棠。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到底谁怕谁?
我对美帝印象并不好,丫们忒霸道,见天儿地全世界瞎跑,跟萨大叔和拉大叔起腻。唯一能加点印象分的是咱们的姚明哥哥还在那儿干力气活儿,现在这个理由又多了一个,笨笨在那里。
你要是一定问我为什么喜欢笨笨,我真没啥理由可讲。
也许因为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幽默感的流氓的缘故。
孙午饭姐姐教育我说,一个能让你笑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任何男生讲的荤笑话我都能在第一时间说出结尾,冰雪聪明至此,能让我笑的人少而又少。
我听说每天大笑几次对身体好,于是努力坚持,若没人给我讲笑话,就看《蜡笔小新》。
《边走边爱》面世以后,我总算告别了小流氓小新。我刚对很多网友推荐完《边走边爱》,网上就冒出一群人,狂喊笨笨是2004年度中文BBS十大流氓之首。
我是个低级趣味的人,《英雄》看了好几遍都看不懂,只能欣赏梁帅哥幽怨的眼神——他死前的样子是真好看,而且翻来覆去地死了好几遍,一次比一次死得好看。恶俗至此,我想我也就配看看流氓文学了。
不过说他是流氓实在有点沽名钓誉——就那点遮遮掩掩的床戏也好意思自称流氓?真正的流氓知道了一定很伤心。
我在网络上混了多年,一直都很清白并认为网恋是件荒唐到极点的事儿,但是现在又不同。笨笨于我,更像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符号,我永远得不到。永远得不到,也就永远不会失去。
我开始坚持在他的博客里留言,话不多,但是细水长流每天都写,早请示晚汇报,比基督徒对上帝都虔诚。想想也有点脸红,当年我迷梁朝伟都没这么肉麻过。
频繁的马屁帖也不是毫无收获,经过一系列捏着鼻子的肉麻吹捧后,我成功地获取了笨笨的MSN。学生用MSN的不多,我的名单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名字经常随心情变化,一看到“温柔的民工”、“我爱北京天安门”、“明月照无声起坐独鸣琴”登陆时,我便忍不住扬起嘴角微笑。
然而笨笨此刻已被网恋折腾得如惊弓之鸟,为了不背上勾引无知少女的名声,他一见到我就虚伪地“呵呵”两声,说几句新华字典上的话,然后掉头就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不,我宁愿相信他在为一笑姐姐守节。
他说:“无关爱情总是最明智的事情了。
也许从来都没有和什么人爱到死去活来,我们都是聪明的孩子,我们只想浅尝回忆,同时可以不去追究伤心。”
可是说归说,他在作品里对一笑姐姐软语温存,“我们可以一起种花写字,我会尽力做个你喜欢的男人,我还会帮你洗碗,听你的话。下雨的时候,我哪里也不去,看你安静地写字,好吗?”
我恨不得替一笑姐姐大喊一声:“好!”
他曾一度失踪了很久,但当一笑在他帖子中现身时,桀骜的笨笨,依然忘情低喊,“阿笑,阿笑……”
众女文青目睹此景,均默默无语,黯然离去。
待思量,不思量,怎不思量?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杨过可以等小龙女十八年,从青丝到白头,终于痛极跳崖。小东邪郭襄冰雪聪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等的人。于是追随他跳下,把最后一根金针还给杨过,“我来叫你保重身子,不可自寻短见。”
杨过走时,对众人道:“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
可不就是笨笨在帖子结尾说的话?
看笨笨这痴心劲儿,怕是一笑嫁人后他也得立志不娶,耐心等一笑姐夫死了候补。
我对笨笨说:“老头,我准备比学赶帮超,今后我不写黄色小说了,一心一意整一个三十万字的长篇来臊着你——你怎么想起用这么费劲的办法泡妞儿啊?”
笨笨说:“我是受电影《肖生克的救赎》里面一个情节的启发:一个罪犯想扩建监狱的图书馆,于是每周给参议员写一封信,写了整整六年,那个参议员给他寄了一张支票,说这些钱足够你买一堆书了,求你别再给我写信了。他收了钱,然后每周开始写两封信,写了整整五年后,州政府拨了巨款扩建监狱图书馆。这种泣血泡妞儿的方式虽然很有效但是也很无耻,严肃恳请广大青少年不要模仿,会出人命的——你是准备先泡我再写还是先写再泡?”
我觉得有门了,“边泡边写啊,你觉得呢?”
他很严肃地说:“我一直拿你当小妹妹看啊。”
我彻底绝望了,对猴子哭诉,“丫非说我是他妹!我都有你这么一哥了我拿他干嘛使啊!”
猴子很难过,“我那么差么?”
“不是你无能,而是笨笨太狡猾了,猴子,你的,不行的。”
《倚天屠龙记》的第一章便是《天涯思君不可忘》。小东邪骑驴挂剑在雨中独行,郁郁寡欢,心有挂念。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唯子之故,沉吟至今。
唉,此天涯并非彼天涯,然而我已泥足深陷。这得算我的网络初恋吧?
笨笨,你害人不浅。
“你这不是闲出来的吗?”孙午饭姐姐一点不被我纯洁的柏拉图式暗恋感动,“怎么你就非得看着老头子才顺眼?图财?咱自己家也不困难吧!还是图安全感?我告诉你哈!别想!有我在你就别想!”
我不出声,稍等片刻,孙午饭同学喝了口水又继续挽救我的灵魂,“妹子,别听丫们胡说八道,你看过《一树梨花压海棠》吗?一小丫头让自己后爸盯上了,我靠!开始也是打着关心她爱护她的旗号,结果老流氓没完没了的最后硬是逼出人命了——你还敢跟这帮东西们混?”
“别看他们装得挺沧桑挺有安全感的,其实丫们坏着呢!咱说偏激点儿,三十多岁老爷们儿还没娶上媳妇,能是什么好东西?都老同志了什么没经历过啊?哄你还不就跟玩儿似的?别拎不清啊,人家蒙的就是你!”
我该怎么说她啊,这姐姐平时装傻充愣,其实心里明镜儿一样。这么火树银花的一个女子真还不是凡人消受得起的。
苍天啊,要是我真和笨笨有一腿,让她骂我也就认了。
外面下起冰雹来。
六月飞雪,我是冤枉的。
短信来了,我打开一看,“你还好么?宝贝,好想你。”
我不耐烦道,“老大你谁呀?”
这几天老是这个号,发一些莫名其妙的“想你”,“你还好么?”什么的,我问了至少十遍“你是谁”了,对方就是死活不说。
那边停了一下,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蓓,我是杨琼……”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愣了一刻之后运指如飞:“马艳你肥肉吃多了没消化是吧?”
马艳“噗嗤”一声在对面铺上笑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是我啊?哈哈,还行,挺忠贞,没给你家老许戴绿帽子。”
我怒不可遏,回脸指着笑得得意忘形的马艳大喝,“我告诉你!没事儿少在这儿装逼!”
“行了行了,你俩都别别扭啦……”晶晶小心翼翼做和事佬,一边收拾着满地狼籍。
我抬头看马艳,马艳同时也看了我一眼。
我叹口气,“是我不对,你别上心啊。”
马艳臊眉搭眼地说,“也是我不该开这玩笑。我是说看看你现在和老许怎么样了?看你俩好象挺长时间没来往了……”
靠,我和谁来往关你屁事?我闷闷地想。
“不过我是真挺奇怪的……”
“怎么?”我问。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呢?”
“……”
马艳啊马艳,说你傻,你立刻就流鼻涕。
杨琼才不可能“惘然”呢,他除了“床前明月光”根本记不得几句诗。
“不过你表现真的特让我钦佩,真的”,马艳贫劲儿又上来了,“要是柳烁来联系我,我肯定扛不住。”
“废话,你当然扛不住。上次实习你勾搭的那个大一弟弟呢?你怎么不测试他对初恋情人儿的反应啊?你们家李明雨对此持何态度?”
老马有点讪讪的,“那不是逢场作戏嘛。”
门忽然“咣当”一声撞开了,老四一阵风一样冲进来,大家都停了嘴,老四一个人跃上床,哗啦哗啦翻了半天,最后带着本书“咚”一下跳下床去,一摔门走了。
“什么人啊?”老六愤慨,“你看她那德行,肯定以为咱们又说她呢。”
“哎,我跟你说,咱能任由她这么猖狂下去吗?”
“不能!”我从沉思中惊醒,“任谁猖狂下去啊?”
老马往老四床上一努嘴。
“那还能怎么办呢?把她先奸后杀?抡一锤锁衣柜里?”
老马不服气,“我就不信了,咱这么多人干不过她!哎?你说也奇怪哈,怎么这人人品这么次,还有这么多小狂蜂浪蝶儿围着绕啊?”
“长得漂亮呗。有心眼儿呗。”
“她漂亮什么啊?不是我说她!你看丫一见男生那乖的,跟看女生时候绝对不一样!”我心说咱屋儿谁不是这样儿啊?嘴上可没敢多说,“啊,丫是挺嚣张的。”
“就是就是”,老六冲过来证实,“你看她那眼神儿,一见男生声音也变,嗲得冒水儿。”
“奖学金也是掺水的!加了够十几分!”
“还特爱臭显!”
“是够嗲的,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反正不便宜她。”老马盘腿坐床上沉思良久,“你说咱一起把他轰出去怎么样?”
我浑身激灵打一个冷战,“你说真的呢?还是玩呢?有这么夸张么?”
老马看着我冷笑一声,“你以为她是什么好鸟儿啊?我告诉你!以前她就一直和我们说你在学生会挤兑她抢她风头,上次杨琼来看你,就是她跟许磊说的!那会儿放假回家我还在车站看见她了呢!坐你家老许车后座上,好几回了!你还蒙在鼓里呢吧?”
我呆住。
不,不,不可能,我还记得当时她多么开心拉着我手说真高兴有同屋的姐妹一起在社团活动,大家也好彼此照应。“他为什么要搞我?我没得罪过她。”
老马指着我的鼻子,“傻了吧?!我告诉你啊!她打大一起就跟我们说你在社团里挤兑她!说你你以为她对你多好呐?谁当年不是学校里的尖子,凭什么你一个人出头?你比她漂亮有才,早晚要盖过她的风头!什么是朋友?朋友不就是拿来出卖的么?利字当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都说你林小蓓精明,其实你我看你根本不是那块料,早让人家搞臭街还和仇人称兄道弟!”
“可是话说回来”,老马说,“单巴掌拍不响,你也是,怎么一点都不会笼络人心?自以为清高直来直去,林小蓓,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你知道这几年你得罪了多少人?”
也许真的有些地方不对,我转身拿起电话找韦君,电话刚响了一声儿就挂断了,过了半分钟他主动打来,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好象在大街上。
小样儿的又勾搭哪个美眉跑出去了?
“小蓓?我们寝室兄弟今天生日,在外面呢。”如果他就说到这儿也没什么,偏偏这个傻逼又加了一句,“全男生,真的全男生!”
同时我听到对面一阵笑声。
女的。
此地无银三十斤啊。
“全男——生?呵呵……”我笑得意味深长。
“哦……也有俩女的,不过就是朋友,你别多想啊……”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问你,你一定要骗我。”以前我和韦君看碟儿的时候,这句台词差点把我逗死,我说,靠,这种女人真无知。要是有人骗我我只会更加鄙视他,趁早散伙儿,此处不留姑自有留姑处,我还一棵树上吊死了不成?
不过我还能说什么呢?韦君也是一有为青年,除了在我这儿下贱点儿平时走哪儿不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我凭什么限制人家自由?
“为什么不爱我?”这种问题,一问出口就是傻逼,我就免了吧。
放下电话我黯然神伤,“现在的孩子早熟。还是七十年代的民风纯良。”
转头对着床上正哼哼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的晶晶,“走,出去吃烤肉,姐姐请你。”
“今天有好事吗?怎么这么大方啊?”
我惨笑,“我脑子乱,堵得慌。咱出去玩会儿,不想可屋儿里待着。”
东北的烤肉和火锅是我的最爱,拉皮儿也很爽口。
我是个俗妞儿,就爱吃这些。和高雅得只喝卡布其诺过日子的一笑姐姐不可同日而语。他妈的,赶明儿我就改名叫翠花。
晶晶在吃饱了以后也勉强算个善良的妞儿,她宽慰我说,“东边日出西边雨一直下,换一个不就得了?反正从一开始大家就觉得你俩不合适。至于她……你别太往心上去,有的人就爱捡别人的破烂,要我说你扔的都有人捡,实在应该高兴呢。”
我哼哼了两声,定一定神,“随便她啊,反正我们早就分手了,呵呵,我应该感谢她,帮我甩掉许磊这个大包袱。”
我一直在想,老四到底图什么呢?
虽然一直对明星八卦保持浓厚兴趣,我并不喜欢到处张扬别人是非,来说是非者,即是是非人。大家听着笑一笑,开开心也就完了,我真没想到有一天别人会八到我头上来,何况是一屋儿的同学。
八人者人衡八之,真是天理昭昭。
说实在的,我能接受老许到处泡妞儿,谁家猫儿不吃腥呢?真正让我伤心的,是老四。
我一直以为和杨琼见面是关沁告的密。如果那样的话我一点不伤心,冤有头债有主,凡是想混出头来的大都遵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原则。踩别人过河也属正常,但是老四做出这事来,我真的接受不了。
心里凉,凉透了。
我经常想起大一时那段短暂的好时光,那时候我们姐妹一样随和,大家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藏着掖着,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簌簌发抖,人心原来这么多。出卖我的原来是同屋姐妹,这比许磊到处去找相好更可怕。这是什么世界?我们要把自己磨出多少硬茧才抵御得住伤害?
也许只是谣传,我想。
毕竟什么事情都不能听信一面之辞,老四和老许同在学生会,经常有活动要忙,坐个自行车后座也说明不了什么,人家女明星坐富豪大腿都可以是普通朋友呢。
水煮鱼上来的时候,韦君的电话来了,他告诉我他放假不回家,要在学校复习以应付十一月的托福,在背水一战前要来东北看我,让我这两天别到处瞎跑。
“你丫脑袋被门挤了吧?”我一口拒绝,“甭想来跟我混吃混喝啊,要蹭饭你也拣个有钱日子来行不行,我也好有时间找俩漂亮美眉陪客。”
“啊,没关系,我自报差旅费,你就管饭还不行?就你还能给我找漂亮妞儿?哈哈哈哈你别拿我蒙事儿了。没关系我注重精神交流的,虽说你是磕碜点儿我也能将就。”
“滚!”眼看水煮鱼的精华部分已经不多了,我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回头再说!我忙着呐!正经事儿全让你给耽误了!”
韦君没想到我翻脸这么快,闷闷地说,“那你忙吧。算我没说。”
我有点儿后悔,韦君是那种从小到大没吃过亏的孩子,他妈打怀他起就下定决心要把他送进北大清华,我印象中特别清楚一事儿是高考前中科大的招生老师看他在数学奥赛得金奖,指名要保送他,专业随便挑。丫在校长办公室说出一句让我们吐血不已的话:“科大太次,谁爱去谁啊吧。”那个科大的老师险些当场吐血,把我们校长吓得陪了一车的好话。以前有个老师看不惯他的嚣张气焰,模拟考时给郑彪的作文打了20分,郑彪差点崩溃了,和祥林嫂一样逮谁跟谁说,“我作文20分,真的,20分……”直到那个老师被他缠得发疯一样给他改成50分他才恢复正常。
这么一人真还得罪不起,我怕他挂了电话就去找个汽油桶自焚了。
“别别,老韦,我你还不了解吗?我跟你说实话,我现在面前有一盘……”我本来想说水煮鱼,转念一想他要是知道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低于水煮鱼的话,一定当场就圆满了,改口说,“有一盘鲍鱼在我前面,我这不急吗?”
韦君半天没说话,最后特别低沉地说了一句,“小蓓,我没追过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是,你这样对我,我很介意。”
靠,我都把你和鲍鱼放在同一规格了你还要怎么着啊?我想想觉得挺委屈的,我怎么就那么贱啊,合着你一追我我就得受宠若惊啊?
不过嘴上没敢说,我低声下气地说,“老韦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你来吧,啊?我去接你啊,食宿咱俩对半开,陪吃陪喝陪转悠,行不?”
韦君冷了半天,“嗯”了一声,“食宿就算了,你不许再假装忙不理我。”
我规规矩矩地说:“喳。”
“前天怎么半夜给我打电话呢?”韦君贼兮兮地问,“你是不是每天睡觉前都特别思念一个人?”
“我一般都思念好几个人。”
“其实你真该偷着乐死,能遇着我这样儿的还不费吹灰之力。”
“我宁可暗恋吴孟达。”
“你脑袋被门挤过是怎的?”
“档次低吧?我一想起他就神魂颠倒。”我翻了个白眼儿,可惜韦君看不见。
“其实我对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纯粹是看你那么拼命暗示我,我觉得再不主动一下就太不给你面子了。”韦君悻悻地。
我突然厌烦起来,“那就算我不识抬举吧。”挂掉电话。
哈啤在这里卖得不贵,也没什么度数。我有一口没一口的闷着,渐渐开心起来,电视上韦小宝被康熙逼着剿灭天地会,苦思冥想之后,大喊:“老子不干了!”
我豁然开朗,对!就是这句!老~子~不~干~了!!!
哈哈哈哈。韦爵爷。爷们儿,纯爷们儿。
我记得我在烧烤屋举起一根铁钎子喊:“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晶晶费力巴劲地把我往出抬,别的就不知道了。
晚上我照例向猴子报告一天动向,连在食堂看见一吃椒盐排骨的帅哥都说了,但是韦君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压着没敢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韦君是个纯情的猪样处男,大脑只有在遇到数理逻辑时才好使,一遇到美女就直接系统瘫痪死机了;而猴子则是那种千帆过尽的淡然,就是一觉醒来身边多个美女他也得先确定一下是不是哪个冤家的诱饵。如果说猴子在美女面前的智力等同于一只真正的北京老猿人,韦君撑死也就是个三叶虫。
张无忌老妈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撒谎。事实上是人就会撒谎,但我在比自己狡猾的人面前总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我是有原则的人,所以我从不对猴子撒谎,只是选择性地失忆。
偏偏老韦这孩子赌气,一刻不停地发短信来,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不说话?
回答我!
我有些愧疚。
当初许磊和我死缠烂打的时候,我每天一睁眼想的第一件事儿是今天走哪条道儿才能避开这个活宝和他带的美眉。可怜我耗子躲猫一样东躲西藏,心情好时我管陪自己南征北战的书包、水壶和坐垫叫海南岛、吐鲁番和少林寺,心情不好时就抱着手机对猴子发牢骚,猴子可以哄我一下午,但他很明智,绝不往自己身上拉扯事儿,后来还是韦君出面——五一他来我这里扫荡时发现我的胃口小了很多,当时也喝上头了,问清来龙去脉就拿着我手机给许磊打电话,“你丫再敢骚扰我老婆我废了你!”
本地的哥们儿都知道,咱东北孩子讲究练真活儿,一言不合开始动手也很正常,不比韦君这种混在京城的败类,专靠嘴吓唬人。韦君明显是喝高了,越骂越难听,最后我听不下去了抓着他手,“给我给我,别说了!”
韦君依依不挠地抱着手机不放,“不行我没说完。”一边说一边使劲甩开我的手。我没想到他会使这么大劲,手臂“咣当”一下带倒一瓶儿啤酒,连着菜汤淋淋漓漓全洒在我裙子上。
韦君愣了,我冲上去抢下手机“喂喂?”
一直沉默的许磊开了口,“你男朋友?”
我不知说什么好,韦君酒醒了一半,小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悲哀地看我。
我一闭眼,发狠道:“是。”
许磊一声不响地关了机。
以后我很少见到他。即使见到也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们之间正式划上了句号。
过了这个暑假,他就毕业了,从此就正式从我视野中滚蛋了,这是件多么美好的事儿啊,我想,客观点说他对我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正面影响,为了躲避他我长年流窜于各自习室中,还创下了一边修双学位一边出书的记录,不动产评估师的资格证也快到手了,在我们这届学生里也算相当牛逼了——我觉得自己将来很有发展成恨嫁女强人的可能。苍天在上我不想当superwoman,可是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寝室门咚咚直响,“开门,我忘带钥匙了。”
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在上铺,爬上爬下很是麻烦,为别人爬尤其觉得麻烦。
“叫美女,不然我不开门!”
门外沉默片刻,显然何晶晶在犹豫要不要出卖原则。
“宇宙霹雳无敌超级大美女,开开门!”叫得可怜巴巴。
我大笑,迅速下床开门。
“又和哪个帅哥聊上了?”她看着我的床问。
“对家庭失望的中年男子,呃,29岁可以算中年吧?”
“本校希望和你说句话的无聊男生多得很,干嘛千里迢迢地找到网上去。”
“玩什么都得棋逢对手才有意思,他们还是拉一下女生手会心跳一晚上的乖宝宝,我是九段棋手,怎么能逼自己看路边棋摊?”
“你小心玩火自焚,中年男子不是好惹的,你注意啦,三十岁正是如狼似虎,哈哈哈……”
“你去死。”我丢一只枕头到下铺。
说来也怪,和晶晶聊起来便不像先前压抑,我想,也许我只是寂寞。
“我们除了学习,吃饭睡觉,和无聊男生说无聊笑话,八卦王菲和李亚鹏的绯闻,还可以干什么?”我问。
“还可以看周杰伦和蔡依林的绯闻。”
我们是祖国未来的栋梁,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但是眼下我们找不到比明星八卦更有意义的事做。
“我不喜欢蔡,造作。”
“我也不喜欢,可是周杰伦喜欢,有什么办法?”
我仰躺在床上,无聊啊,无聊啊,算了,起来看矩阵吧。后天考线性代数,线性代数的老师是个至今未嫁的女博士,我已经不止一次在她手里吃瘪。
“我实在怕了邓老师了……为什么未婚女老师全这么小肚鸡肠?专爱跟女生过不去?”
“有得就有失,你没见实验老师讲课时眼睛就在你身上?”晶晶安慰我,“听说老邓也要结婚了,呵呵。我今天听见蔡林说,人有四种性别。”
“不是三种么?男、女、女博士?”
“呵呵,还有女博士的丈夫。”
好啊,看来线数有望及格。老邓的老公牺牲了他一个幸福千万人,真是雷锋再世。
矩阵和积分都是这么讨厌。越看头越大。
“老林”,晶晶说,“我将来要是混出来,一定跑到国外找个舒服地方读书,每天吃喝玩乐,”
“哦,我要开辆银灵,到翡冷翠去兜风,顺便捎里维斯一路,最后到北极去看苔原带,最后去拉斯维加斯豪赌。”
“白——日——做——梦!没有爵位,就算光有钱也没有银灵坐,爆发户!”
“本来就是白日梦啊,还不能撒开了想象一下?”我撇嘴,“不过影星多半没啥意思,捎里维斯还是尼古拉斯?这是个问题。要不捎普京普大爷去?他太忙呐。”
“切,你那时候很有可能是下岗再就业标兵,骑一三轮车,我告诉你说今天白菜处理啦,你就屁颠屁颠跑去成捆地往家扛。”
‘咳,咱们这一批本来就是一毕业就失业的呗,你听说了吗?计算机学院的本科生现在底薪是八百!八百!杀人啊!”
“八百不错了!女生都签不出去!计算机学院?怪不得他们现在都管自己叫计院了,一家有一家的难处。读书读十几二十几年,到头来连饭碗都没得捧。”
“不要说饭,我今天没吃,现在饿得要死。”
“活该。已经一把骨头还节食,虚荣的女人。我有饼干你要不要?”
“要钱吗?”
“不要啊。”
“那就多拿两块儿。”
“后悔救你了,禽兽。”
我把被子拉上身,闭着眼睛却总睡不着,肚子咕咕叫,两块饼干实在是沧海一粟。不过他们说这样小肚子很快就不见了,我的胃虽然在哭,但是我的心在笑。
我开始数羊,数了两百多只,睡意全无。
唉,我傻了,洋人数羊是因为“sleep”与“sheep”发音相近,能起到自我暗示的作用。我堂堂中国人,怎么能接受英文暗示?
想了一下中文中与“睡觉”相似的词,重新开数“一只水饺,两只水饺……”
数得我那叫一个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