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进门的时候,惊异地大睁着黑色的眼睛,她手里拿着一束白色的蔷薇。她兴奋地说,妈妈你看,不知道谁把这束花插在了咱们家的铁门上。我打开铁门,抚摸着那铁门上雕着花纹的栏杆。女儿指给我插花的地方。我望着走廊里向上向下的楼梯,那里空荡荡的。
我看着女儿。有一种说不清的温暖漫上来。我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不留姓名的遗落。花枝在女儿的手中烂漫。那幽幽的香弥漫着。我对女儿说,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人是谁?又是为什么?但总之是一束你我都喜欢的鲜花。我们接受了那美丽。我们一道把花插在了花瓶的水中。我们沐浴着那迷蒙的温情。花盛开着,像在倾诉什么,受或是关切?抑或是一种莫名的寄托……
那是个宁静的黄昏。
瓶中的蔷薇还没有凋落,一天傍晚,我回家的时候,又赫然在那雕花的铁门上,看到了一枝太阳般的迎春花。那伸展的枝,那枝上的明丽的黄。我被那花枝惊呆了。我无法解释但却又突然有了种感伤,有了种想伏在谁的肩上哭一场的感觉。我伫立在我家的铁门前,伫立在那明媚的黄颜色前,我被那黄色照耀着,静默无语而不愿那伤感的情绪跑掉。最后我还是怯怯伸出了手臂去触碰那灿烂的黄色。我把它们摘下来,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家。
女儿接过了那枝花。她再度惊异地问我,妈妈,会是谁呢?
我在心里极力搜寻朋友们的面容,但到底还是不知道会是谁。没有人来说起过,也没有谁把电话打来。
然后是很多的这样的傍晚。插在雕花铁门上的,有云片般的紫丁香,还有鲜红的月季……差不多整个的春季,我们一直无由地接受着这美的馈赠。慢慢地我们习以为常,而在习以为常之间,又总是迷蒙着那浓浓的疑团。女儿说送花的那人一定是个神秘人物,因这神秘,我们竟又无端地在那美丽之间,夹带了些许阴森和恐惧。
我们还是想知道那是谁?为什么?
有几次在看到了花束之后,我便如侦探般从一楼一直走到了顶楼。我可能是想证明门口插着鲜花的不只我们一家,但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整整的六层楼上惟有我们在接受着那花的问候。而我的女儿也许是太好奇了,或者是她太想如克里斯蒂那样最终将谜团解开,于是在一段时间里,她四处查询,她睁大着黑色的眼睛几乎问遍了楼里所有的小朋友。
她说她问过小燕姐姐,小燕姐姐只是抿着嘴,摇摇头。
她说她也问过小牛哥哥,小牛哥哥只是哈哈大笑。
于是她又找到梁英姐姐,梁英姐姐说,她从来不摘花儿,摘花儿要罚款。
我的宝贝女儿只好落寞地回来,她失望地告诉我,妈妈送花的不是她们,是大人吧?女儿猜,是大人把花送给你的吧?
不,不是,花是给你的,我对女儿说。而且我真的一直坚信那花是给她的。她那么纯真善良,而且总是大睁着明亮的黑眼睛。她是个大家都很喜欢的小姑娘,况且,所有的大小朋友们都知道她喜欢花儿,那么那一束束烂漫的美丽为什么不是给她的呢?
后来我对女儿说,我们再不要管他是谁了。
就这样,整个的春季整个的花的季节。
我们接受的最后一束花,是几朵红色的玫瑰。然后,炎热的夏季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