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蒸发在生命的瞬间 8-秋天死于冬季

应该说是相互利用吧。不过我是真心希望用我的钱,让那些穷酸知识分子的生活变得好起来。你不相信?我这次来是为了参加教授的聚会,但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以虹的名义,捐给外文系二十万美金,建立西江基金会。

�还有如此雅兴?

�知识和金钱应该是成正比的。譬如教授,他没有钱便只能空谈学问两袖清风;但是如若有了钱呢?他便能够轻松洒脱地名士风流了。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虹是西江的……

�学生?我知道。不过我很少看到你这样的如此直露的女人。什么意思?挑拨我和教授的关系?

�你当然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都是游戏。你不觉得吗?人生就是表演。各种各样的角色。总要纠缠起来。用什么样的方式呢?爱情!

�哦,这是你的结论?你真的很了不起。

�不对吗?

�不,颇有见地。很好,说下去。

�是的都是游戏,连同我们现在。你能说你此时此刻不是在表演吗?看你矫揉造作的舞姿?但是我喜欢!所以我说过了我也想和你做一场和虹一样的游戏,因为我知道你也是那种我所需要的哺乳的女人。我记得你刚才说我在追逐教授的女人?可是我为什么就不能去亲近教授的那些优秀的女人呢?要知道一个富有但却无知的男人,只有通过那些有知识的女人才能真正成长。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了,这很容易,你用不着向她们学习什么,只要尽情去爱她们就足够了。因为你会在她们的被爱中感知她们心灵的世界乃至思维的世界。你会被她们不知不觉地陶冶,耳濡目染地提高。那是种细雨润无声的滋养和孕育。所以我总是把这些培育我的女人视为我的母亲。我不像教授那样要统率你们这些优秀的女人,我知道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证明他比你们更优秀。但是我不同我要吸吮你们的乳汁。只有在那样的哺育下,一个男人,才会慢慢变得有价值。

�只是你为什么不提青冈?�青冈?青冈和你们不一样。所以不要亵渎。

�唯有青冈?

�是的,唯有青冈。

�就是说,你还是在利用我,就如同当年你利用虹?

�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好吧,我可以被你利用,不过,我们也可以做一笔交易,既然你很有钱,何不也为我捐一个中心?

�一个中心?

�翻译中心?我需要开办费。

�原来你有所求?不不,这样不好。

�一个翻译中心。这也是我多年的梦想。我一直想把更多的中国文学翻译介绍到国外,但是,却因为苦于……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那么我们可以进一步联系吗?彼尔由衷的目光。譬如你住所的电话?

�你是在利诱我?

�如果是真的喜欢呢?

�当然为了这个中心,我也不会在乎的……

�有时候身体比爱情更重要,你不觉得吗?

�你被残酷的乳汁养育,所以你这个人总是赤裸裸的。

�但残酷下面肯定有善良。

�好吧,你可以来找我。

�今晚?在世纪大厦?

�你很慷慨。我感激不尽。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说。

�那就是,首先翻译青冈的书。

�彼尔无比惊讶。他看着锦禾的目光慢慢变得柔和。你?你真是这么想的?

�别把我想得那么高尚。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西江。他爱青冈。

�这我们就想到一块儿去了。那么,第二首舞曲?

�还是和你跳。�西江依旧魂不守舍。尽管他已经尽量做出和同事们谈笑风生的样子,但心里的焦虑不安还是掩饰不住的。

�后来锦禾走过来。轻轻拍着西江的手臂。轻声说真不知青冈要怎样?你任她去罢了。记住,你还有我们。

�卫军几次放弃。又欲罢不能。

�阁楼里只有一个长沙发。供青冈每日休息。还有一扇斜的窗。可以看到远处的丛林也可以看到黄昏美景。

�卫军想大概就是那里了。在那个高高的山冈上。他没有把最后的错误归罪于青冈。尽管那所有的一切是青冈逼迫他做的。他难道就没有决定自己的权力?是的那不是青冈的错。那时候青冈不过是个不幸的小女孩,她怎么能像坏女人那样腐蚀革命者呢?一切的外因只能通过内因起作用。不是青冈,而是卫军自己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操守。

�就如同现在。

�现在卫军已无法抵御他的衬衣被青冈撕开的那一刻。

�一切一切都仿佛突然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看守“牛棚”的警卫室。这里是黄昏的阁楼。正有金色的阳光流泻。那阳光将永远地抚慰着青冈。她低着的头。还有她的头发。青冈来了。在那个午夜。哭着求他,却被他拒绝。他不是没有人性,更不是不同情她。但原则高于一切,他唯有捍卫。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刚刚发育的乳房。那乳房就那样在他的眼前晃动着,她说,她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家,也没有了房子,甚至连母亲也没有了,所以她只有这些了。她是主动解开衣服给卫军看的。她问卫军喜欢吗?你真的喜欢吗?喜欢就拿去。她并且不讳言她就是为了交换。她只想见到父亲为了见到父亲,她宁可交出一切,身体,贞操,包括她的心。然后她便走过去解开卫军的绿军装。她说你如果不穿军装不戴红袖标如果像我这样的赤身裸体我们就是平等的了……

�卫军记得他确实推开了青冈。但青冈还是顽强地扑了上来,她说她就是要脱下卫军的绿军装,就是要平等。

�然而此刻的卫军已经西装革履。青冈抓住卫军的领带说,还记得当年这是你最最痛恨的吗?你们用领带勒死了多少资产阶级的反动学术权威?

�是他们自己勒死自己的。卫军辩解。我没有逼他们。

�反正都是一样。在你们的时代他们死了。那么在他们的时代呢?

�是的,我曾经考虑过应该用我的生命去殉我的理想,就像你的母亲。她是那个时代肖邦的最完美的殉葬品。

�但你为什么又不死了呢?

�你。

�你说什么?青冈的嘴唇在颤抖。

�只有这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