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没有等到西江说完就离开了喷水池。西江看着虹远去的身影。心存凄苦,又万般无奈。他于是只好把双手插进裤兜,转身回他的教研室。
�虹从来喜欢穿那种开领很低的衣裙。一向如此。不是为了诱惑男人,而是为了取悦于自己。她就是喜欢低头就可以看到自己丰满的乳房。一种低俗的怪癖。那深深的乳沟。她时时刻刻能感觉到乳房的膨胀那么沉甸甸的。她知道里面一定开始装满了奶水。但是在最初的几个月虹的身体依然是苗条的。没有人看得出她已经怀孕。那是只有她自己才有的一种怀孕的感觉。深怀着怨恨的,还有对导师西江的深爱。一度,她甚至想将她怀孕的乳房完全裸露,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已经怀上了西江的孩子!
�虹费力攀爬着余辛宿舍的那个窄小的木楼梯。那也是一座很老的房子,至少有五十年了。所以楼梯会发出五十年吱吱呀呀的疼痛的响声。虹气喘吁吁。从未有过的疲惫。
甚至感觉到了一种心脏难以承受的沉重负荷。仿佛很久之后她才终于推开了余辛的门。她一走进去就感到了一阵眩晕甚至窒息。就在她力不从心即将昏倒的时刻被余辛从身后托住�了……��就这样虹昏倒在余辛怀中。
�这是他们师兄妹间第一次真正的身体接触。虹清醒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地躺在余辛的臂弯中。她大概不好意思她挣扎着起来。她问余辛我怎么了?
�你爬了两层楼梯……
�你让我起来。
�然而余辛却更紧地把虹抱在怀里。那么疯狂地。那正在萌动的欲望!虹几乎被窒息。虹有气无力,问着余辛,你难道只有结了婚才敢亲近女人?
�余辛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虹挣脱着,我为什么爱来爱去都是别人的丈夫?
�余辛说我已经决定回家乡教书了。我们没有多久了。
�虹从余辛窄小的床上坐了起来,当初你们就睡在这张床上?就在这里决定了要立刻结婚?
�我不会留在这里的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地方。在这里我不能如鱼得水。我会觉得压抑,我不能过这种被压抑的生活。
�那是因为你胆怯。虹说。
�你不觉得你连思维的方式都越来越像教授了吗?更不要说语气。
�昆德拉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
�别人的丈夫。
�不过,余辛说,不过他小说中的女人总是遇到,譬如,萨比娜爱托马斯;露辛娜爱小号手;埃莱娜爱上了路德维克;T夫人爱上骑士;甚至,伊莱娜的母亲爱上了女儿的男朋友……这太残酷了,昆德拉怎么能这样?几乎所有女人都爱上了别人的丈夫?我过去怎么没注意?
�这很自然。大概只有这样的爱情才有意思,也最好写,你说呢?
�无聊。余辛斩钉截铁。
�你真的这样想?虹惊异的目光。
�你认为这些有意思?
�那么,那么你一天到晚倒腾昆德拉的“布拉格情结”就有意思了?
�那是政治。
�政治就有意思吗?
�可是性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为什么总是纠缠在这个“情结”上?
�因为我觉得在昆德拉的研究领域中,除了政治就是性了,可政治被你拿走了。
�于是余辛满怀歉疚。说,也许我不该草率结婚,我只是害怕。
�怕什么?
�你以为我就不想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那只是白日做梦。可家乡的那个女人爱我是无条件的。在她那里我是唯一。而且是她维系了我和家乡的所有联系。那是我最怕中断的。而你却只能阻断我。我知道。
�我仿佛已经看见你在家乡教书的样子了。和那些淳朴的姑娘们在一起。你们一边放牧一边阅读着昆德拉,并且深入探讨着那个来自布拉格的昆虫学家。然后你们就看到了托马斯和特瑞萨来到了你们中间。记得有一篇文章就是这样说的,说昆德拉唯一不能释怀的就是他的乡村牧歌。那些住在巴黎的资产阶级根本就不配谈起布拉格的乡间。所以最终托马斯和特瑞萨也就只能死于乡村牧歌中的一场车祸,那是昆德拉的大团圆。无论以怎样的方式。终于回归。
�虹站起来准备离开余辛。她或者站得太猛了,或者太激愤了,眼前又是一片空白。虹于是摇晃。被余辛扶住。虹靠在余辛起伏不定的胸膛上。说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本来是好同学好朋友好兄妹。我是听说你要走的消息才来看望你的。我以为你是需要安慰的,但也许,你什么都不需要,但我会想你……
�余辛又一次不顾一切地拥抱了虹。他说他可以走,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虹。
于是他们情不自禁。他们接吻。自然而然的。虹难免感伤,说如果这一切能早些……
�反正我要走了……
�可是余辛,你如果想要留下来为什么不去争取?这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以去恳求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