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季温暖如春的昆明,夏天每次都穿着那件水蓝色的晚装出现在颁奖会、新闻发布会、酒会、展会上。她固执地穿着白色的球鞋,只因她相信这身装束可以给她带来好运。在最后一天的酒会上,夏天看到了一直在对着她微笑的小曼。尽管她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可夏天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这张面孔,有些忐忑还有些兴奋地向小曼走去。
“夏小姐,恭喜你!”小曼先伸出了手。
“谢谢!”夏天的手和她高兴地握在一起。
“我这次是代表S市的晨报,想采访你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当然有,只是……没想到你还是记者。”
小曼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只是问:“三年前的个人影展上,你为什么会那样走掉?”
“现在就开始了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想S市关于那次的报道应该已经不少了吧?”夏天咂了一口香槟说。
“是很多,不过没有一家报纸披露过那个男人的名字。”
“我想我没有权利那么做。”夏天一口喝光了香槟,拿了一颗草莓含在嘴里,“这样香槟的味道会更好,你不试一下吗?”
“为什么?”小曼没有理会她的提议,无论哪个女人都很难对第三者保持风度。
“因为我没有资格。”
“夏小姐,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很漂亮,事业上也很成功,我很难理解‘没有资格’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小曼的眼睛冒出一道冷光,夏天又有了一种自己都不出的心虚感觉。她的眼睛不敢再与小曼对视,而小曼却利用这个机会仔细地打量她。
“你的项链很漂亮。”小曼说,“我想,他选这份礼物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小曼的话与其说是赞美,不如说是醋意大发。不过夏天很理解她这种感觉,甚至她还因为这样的话开始喜欢上了小曼。因为他们爱得是如此之深,而小曼又是如此的坦白。事过境迁,她还有什么不能坦然的呢?阿飞已经死了,死于脑袋里的那颗肿瘤。在她离开的那一刹那,也许那颗炸弹就引爆了。很幸运,阿飞没有任何痛苦,在昏迷中走完了他的人生。而她,也如愿地做了一次他的新娘。无论如何,她也做过他的新娘了,这对她来讲,已经足够。
“我也很喜欢这条项链,所以我一直戴着它。”夏天抚摩着那条眼睛一样的项链深情地说——她甚至不知道银子是什么时候塞进她的行李包里的。
“是你不肯说出名字的那个男人吗?”
夏天捏着手里的杯子,短短几分钟,她已经喝掉好几杯香槟了。
“知道我为什么说我‘没有资格’吗?”夏天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因为他是别人的丈夫!无论他走到哪里,永远都只有一个女人有资格提起他的名字!只有那个他最爱的女人才有资格说出他的名字!而这条项链……”夏天拉起了自己的项链,“不是他送的,是一个我最应该去爱的男人送的。”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夏天反问。
“重新开始我们的人生吧,你我都一样。”
小曼忍不住哀叹了一声,这一刻,夏天明白,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夏天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香槟递到小曼手里,说:“说真的,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干杯!”
“说真的,我开始讨厌你了。因为你让我有点喜欢你。干杯!”
两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金色的液体来回晃动。
“你会为今天的事情保密的,是吗?”夏天问。
“我会的,你呢?”
“你猜?”夏天冲小曼眨了眨眼睛,拉住路过她们的一个熟人聊天去了。
小曼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进。今天的采访稿要怎么写?已经有一个结局了吗?如果不是,那么什么时候才可以写上一个结局?花瓣上的舞蹈什么时候才可以落幕?到底谁可以舞得更美一些?到底谁可以得到观众的掌声?“干什么呀?放假也不让人在家好好看看电视,来这个破礼堂干什么呀?这么晚了来这儿不是要拍鬼片吧?喂,死鹌鹑,你也太省了吧?连路灯都不开!喂!你走慢点啊!”
老远就能听见呼呼不情愿的声音,唠叨个没完。心里揣着小秘密的Colin有点紧张,还有点着急,拉着呼呼的小手,恨不得天上马上掉下一个大巧克力蛋糕,好塞进呼呼说个不停的嘴巴。
“Colin,你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吗?那星星多美啊!”
“是啊,有点像萤火虫。”
“不像,像偷工减料的芝麻烧饼。”
“你就会破坏气氛!”
“嘿嘿!”呼呼傻笑着,突然被一种莫名的失落包围。“Colin,昨天——要比今天美多了吧?”
昨天——是啊,昨天真的很美。当第一颗流星眼睁睁地从眼前划过时,伴随着操场上大家情不自禁的尖叫,心感受到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震颤。那是一种无可比拟的感动,看到的人是多么幸运啊,那是只有眼泪才能表达出的幸运啊!真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那一刹那的感觉,Colin自愿放弃修辞的机会。他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我希望和小娴在一起,我希望和小娴在一起……只有这样不停地重复,才能保证在那一闪即逝的刹那被星星听见,把他的祈祷带到上帝身边。不知道小娴许的是什么愿……
“不知道萨卡那时许的是什么愿,有没有想到我……”呼呼悠悠地说着,“对着流星许下的愿望真的能够实现吗?如果真的是真的,我希望我们大家都快快乐乐的,你、我、萨卡,美娴姐、阿飞、银子、夏天,我们都快快乐乐的,永远永远快乐地在一起……”
呼呼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心疼。看到流星的人,是言不尽的幸运;没看的人,却是道不完的遗憾。
“呼呼,别太难过了,流星雨有的是呢!下次一定还有机会!而且,对流星许愿就能实现的话都是骗人的,这你还不知道吗?”
“真的吗?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去看,要去许愿呢?”呼呼天真地问。
“那是因为我们以前都没被骗过啊!你看,我昨天许的愿就没实现!”
“什么愿望?什么愿望?你快说啊!”呼呼来了精神。
“我希望你这个烦人精赶快消失,可是你看,你还在这里……”
“死鹌鹑!”不用眼睛看也知道此时的呼呼已是面露狰狞。
“救命啊!杀人啦!Helpme!Help!Help!……”只剩下Colin一个人呼救的声音。
“哇!”呼呼突然兴高采烈地叫了一声。Colin吓了一跳,难道被她发现了?不会吧?——“好黑啊!清明节早就过了吧?”
唉,拿她有什么办法呢?耳边还是她絮絮叨叨的声音——
“嗯,我同意了,把你设计的礼堂评为山荔大学最黑的楼,明天给你们送证书来!要不,我给你们画一张证书吧?……”
呼呼自言自语地说着,等她回过头去找Colin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身的人竟被“乾坤大挪移”成了萨卡!令庄美娴意外的是,《烈火》的发布会上不但银子出现了,连萨卡也一起出现了。她作为主办方一边迎着镁光灯念完致辞,一边拿眼角瞟着这几个时不时就要玩消失的家伙。还好,他们极不规律地分散在各个不显眼的角落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夏天在昆明呢,你怎么没去找她?”从台上下来,庄美娴就风疾火燎地质问银子。
“有小曼陪着她呢!”银子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你不怕她们打起来?毕竟她们爱过同一个男人!”庄美娴又对着银子吼了起来,可马上又变得有些哀娩,“虽然现在阿飞不在了,可是她们心里的伤,会因为阿飞的死而愈合吗?”
银子沉默了。不会愈合吗?如果不会愈合的话,夏天就不会把项链戴在脖子上,报纸上也不会出现她穿着那身水蓝色晚装戴着那条项链参加活动的照片。
“美娴姐,今天就别问阿飞哥了。”萨卡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喂,你这臭小子怎么回来了?不上学啦?”庄美娴也觉得话题沉重,索性冲着萨卡开炮,转换话题。
“他的‘小尾巴’不开心,他怎么有心情上学?”银子也想活跃一下气氛,积极配合庄美娴。
“啊!你们这些家伙,气死我了!Colin呢?Colin怎么不见了?他去哪了?”
“你问他呀?嘿嘿……”
萨卡和银子都颇有默契地谁都不肯说。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萨卡看了看手表,突然拉起庄美娴的手,“美娴姐,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发布会还有两个小时才结束呢!这里怎么办啊……”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Dolin哥已经帮我去准备了,我要给呼呼……”
庄美娴穿着仪态万方的礼服就这样被萨卡拉了出去,太没形象了。日后每当庄美娴想起这件事都要无比恶毒地诅咒萨卡一番,责怪他使她失去了上镜的机会。可每当想起山荔学院里的那场“流星雨”,她又觉得浪漫得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