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娴姐,你要的东西都买回来了!”
呼呼和萨卡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塑料袋,庄美娴一看就乐了。
“好,不错,表扬一记!”庄美娴笑眯眯地说,“取一汤匙蜂蜜、一汤匙牛奶、2克珍珠粉,再取两粒维生素E胶丸挤破,将其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
萨卡目不转睛地看着呼呼的手,不知这个神秘的配方可以做出什么东西来。呼呼也是带着前所未有的庄严感来从事这项伟大的工作,当她终于搅拌好了,把那粘乎乎的东西端到庄美娴跟前,等待她一饮而进时,庄美娴却把它抹到脸上了!
“住医院,每天都吹空调,皮肤会干的,得经常保养。”庄美娴一边抹脸一边说,“呼呼,你也试试!不要以为自己年纪小就什么都不在乎,女人啊,最重要的是懂得经营自己……”
呼呼再次萌发了想要晕倒的冲动,这次还加上了萨卡。庄美娴白了他们一眼没说话,这种大惊小怪的表情没少在“Colin们”脸上出现,她都见怪不怪了。更何况“神奇糨糊”已经抹上了,她可不想因为说话长出皱纹来。
“那些东西,你全要弄在脸上?”呼呼的声音颤抖了。
庄美娴点了点头。
“只有辣椒油是喝的?”萨卡也难以置信地问。
庄美娴又点了点头。
“啊?”
“哈哈……”
这就是他们俩的反应,一个惊讶,一个大笑。臭萨卡,怎么笑得那么大声!
庄美娴又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冲他伸出手。萨卡一边笑,一边识相地把报纸递过去。庄美娴把一份报纸抖得哗哗有声,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呼呼把小脑袋凑到报纸背面,她的兴趣在“娱乐新闻”版。
“哇!这个名字好熟悉哟!”呼呼指着报缝里的一条广告说,真难为她了,连这种边角旮旯也不放过。“现在居然还有人叫李清照!一个字都不差!”
“在哪?”庄美娴哗地一下把报纸翻过来,也不管脸上的面膜了。
“喏!”呼呼指着中缝上的一条讣告。
庄美娴说不出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她想哭,鼻子发酸眼睛发涩,却没有眼泪,眼眶干巴巴地疼着,心被揪成一团……
银子的咖啡店里珍藏着的那只闹钟底部有一行小字——送给吾妻李氏清照。一九六七年十二月七日于杭州。
庄美娴也曾像呼呼这样惊呼过,甚至还略带不屑和玩笑的口吻讽刺过。怎么那个时代的也有“追星族”?叫什么不好,非叫“李清照”?难道她的父母也是李清照的fans?
银子却平静地告诉她:“请收回你说过的话。李清照是我母亲的名字。”
银子,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么?所有的电话都找不到银子,手机也关机,庄美娴的心跟着沉到谷底。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难道这一次就不能是一个不太美丽却很让人欣慰的巧合吗?
阿飞把口香糖吐到纸篓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看来庄美娴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阿飞和银子是十几年的兄弟,就算她会搞错,他也不会搞错。他的举动分明证实了她的猜测。
“阿飞,别抽烟,这里是医院。”庄美娴说。
阿飞把烟从嘴边拿开,烟一到手里就被捏断了,不知是一只手不方便,还是心情太激动了。
“你到咖啡店去过了吗?”她问。
阿飞点头。
“他不在?”
阿飞看了庄美娴一眼,又点了一下头。
“你不认识他家吗?”她又问。
“以前住的地方我认识,银子发达以后,他妈妈就和他断绝关系,搬走了。”
“他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飞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会在哪里?已经三天了,他一直不出现……”
“现在我们只能等他自己回来,希望他没事。”
阿飞的手机响了,他很随意地看了一眼,瞥见电话号码却吃了一惊。
“是银子?”庄美娴紧张地问。
阿飞摇了摇头接通电话。整个通话几乎全是“嗯”、“啊”,只在最后问一句:“他也没告诉你他在哪里吗?”
挂上电话,阿飞说:“银子没事,他说他还要过些日子才回来,让我们放心。”
“电话是他打来的?”
“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给夏天打电话了,夏天怕咱们担心,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给夏天打电话了?”庄美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夏天转告说,银子把咖啡店交给你了,连旁边的便利店也一起买了下来,你出院以后就可以接手了。”
“他连咖啡店都不要了?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这里有他的事业、他的朋友、他的梦想,他怎么什么都不要了?!”
“也许,这里现在只剩下一样他认为重要的东西了。”
庄美娴看着阿飞,落日的余辉照在他的脸上,竟有说不出的苍凉。不知为什么,她竟叹了一口气。
“只有失望的人才有资格叹气。”阿飞把一片口香糖放到嘴里,“把咖啡店打理好,银子会回来的。”
“那得等多久?”
“很快!”阿飞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笑意,“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还在这里。”
是啊,连最重要的东西还在这里,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回来呢?连夏天都因为银子给阿飞打了电话,这世界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阿飞的笑可是又苦又甜,左颊上的酒窝看起来就像一个神秘的沦陷。海边的银子望着海面上即将沉沦的夕阳,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苍凉。浪涛涌上沙滩,打湿了他的裤管。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却没有一个亲人,他心里是怎样的滋味?他会不会像庄美娴一样拼命地找人来爱,或者被爱?
原来,亲人的意义就在于,可以在人的心里种下一片阳光。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来,都会觉得暖。
苍凉。广袤无垠的海。宽阔、冰冷。用什么来温暖?
“银子,我明天就去买手机,现在我在用大明的手机给你发短信。等我买了手机,我就给你发短信告诉你号码。你什么时候想给我打电话都可以。夏天。”
没有多余的话,善解人意的被动,这就是夏天的风格。
海面上一条遥远的船把夕阳挡了个严严实实,银子忽然觉得有点暖。也许他从未放弃过暖的希望,否则,为什么本已打算把手机丢进大海,此刻却又打开了?
来得有些晚了。
终于还是来了。
可来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