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in料定银子会回来的,所以站在咖啡店门口等他。他的车发动不了,排气管进了水,像他担心的那样。但是这不影响他听广播,大雨,地铁停止运营。
银子在三分钟后跑着回来了,看到Colin,彼此相视一笑。
“还好,店里有咖啡。”银子打开门。
“还好,车里有烟草。”Colin走进咖啡店,“相信我,我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在一起。”
“你相信我和你想的一样吗?”银子边磨咖啡豆边问。
“不过,一天之后也许就习惯了。”Colin望着那只闹钟说,“讲讲它的故事?”
银子回过头看了一眼香水瓶。“你会讲它的故事吗?”银子问,蒸汽差点烫到他的手。
果然是好斗的一对。“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庄美娴躺在阿飞的怀里问。
“明天。也许后天,也许大后天。”阿飞又把她搂紧一些,“你还是很冷吗?”
“如果你穿着裙子,你会不会冷?”
“可是你的丝袜很长。”
他们都笑了,很轻,一闪即逝。
在此之前,两个人谁都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尽管庄美娴在阿飞身上曾经做过“Colin”梦,也真的为了这个想法去干了点什么,比如到“天香”工作,可也仅此而已,几乎对每个男人她都这样干过。现在,他们就这样紧紧地拥着躺在窄窄的钢丝床上,她的皮肤可以感觉到他的皮肤的温度,她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可能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样放纵洒脱,可也真奇怪,那些小玻璃鱼都是怎么来的?会不会是梦的影子?
“你怎么了?想抽烟?”看阿飞那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庄美娴忍不住问。
“不是,我想吃口香糖。”
庄美娴笑了。
“我从来不知道男人也爱吃零食。”她说。
“那不是零食,只是一种习惯,23岁时训练出来的习惯。”
“哦?”
“我前妻让我吃口香糖戒烟。”
“结果烟没戒成,倒养成吃口香糖的习惯了?”
“不,戒烟成功了。”
“可我记得你是抽烟的。”
“今年6月16日才又开始抽的。”
“记得这么清楚啊?”庄美娴觉得有点好笑。
“是,那一天,院子里的喇叭花开了三朵,她戴了一条松石手链,还说芹菜和鸡肉不能放在一起炒,我送她到机场,路上遇到四次红灯,我在机场买了一包‘万宝路’,上面有中英文对照的‘吸烟有害健康’……那天,我们办了离婚手续。”
原来,这世上也会有痴情的男人。为什么她却从不曾遇到?遇到的又从不曾对她痴情?只是,既然爱得这么深,为什么还会分开?又为什么这么快和夏天在一起?庄美娴没问,很多事情不是问了就有答案的。
“你怕不怕?”阿飞忽然问,鼻孔里呼出来的气喷到她的头发上,她觉得很温暖。
“怕什么?”
“困在这里,永远出不去。”
“什么!”
庄美娴猛地从床上直起身子看着他的脸,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发现那双眼睛很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不会的,会有人来找你的。”她重又躺下。
“你已经说过两次了。为什么肯定找到我们的人是来找我的,而不是找你的?”
“这就是有人爱和没人爱的区别。”庄美娴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说。
钻进来的风把房顶惟一一枚灯泡吹得左摇右摆,庄美娴盯着它,不知不觉睡意袭来。
“我跟你说过,夏天不会来的,她连电话都不会给我打的,她就是那样的人。而我,不但告诉过自己,也告诉过她,我会好好爱她十天,因为我欠了她十年。今夜是最后一晚……”醒来的时候,雨还是那样,既没有变大,也没有变小,但是,天亮了。
闹钟的故事很好听,Colin只会把它当成一个故事来听,一个好听的故事而已。有谁会相信一个穷小子偷了妈妈的闹钟去卖,用卖闹钟换来的十块钱买了五张彩票,选了同样的号码,然后就中了5个500万?这种事情不是没有,但仅发生在报纸上。Colin记得上次看到这样的消息还是七年前,好遥远的事情。
“早!”银子端着DryCappuccino打招呼,“来一杯吗?”
“不了,谢谢,我没有早上起床喝咖啡的习惯。”
“可是你有醒来就抽烟斗的习惯?”
Colin看了看手里的烟斗,划亮一根长的火柴,先烤了烤烟斗,接着才把烟草点燃。抽烟斗最忌讳用打火机,越是那种号称“防风”的打火机越可怕,煤油会把烟草的香味破坏得一干二净。
“早上抽烟斗适合思考问题,和你喝咖啡一样。”他补充说。
“我喝咖啡可不是为了思考。我是为了……”银子看了看杯子,“我是为了不去思考。”
怪人!两个人同时想。
“你今天有事吗?”银子问。
“全市都在放假,我能有什么事?除非我跑到工地喊,嘿,停下来,停下来!我把图纸搞错了,这个礼堂要重建!然后我就会被工人们打一顿,从山上一脚踢到山下。那样我就有事做了——养伤。”
他们都笑了。
“我发现你没我想象的那么讨厌。”银子笑着说。
“如果你看到你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一起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会像我一样‘讨厌’。”
我不会的。银子在心里说。我又不是没有看到过。
“你愿不愿意和我去一个地方?”银子问。
Colin没回答,等着银子继续说。
“去了之后,我想你会改变看法——加入我们。”银子自信地说。说完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老牛,40分钟后到伯利地铁站出口来。”挂上电话,他看着Colin问:“午饭想吃什么?新疆菜怎么样?”
“银子。”Colin难得这么深沉,“你喜欢‘鸦片’的故事吗?”
“鸦片?”银子愣了一下,接着又笑了,“不,我只喜欢香水的故事。她是个不错的故事。有时讲故事的人可能发觉不了,可听故事的人知道。”
“她的确是个不错的故事,讲故事的人已经发现了。”Colin像是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