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倒吸一口冷气,愣愣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卓群迟疑了一下,快步冲过去,冲那人叫道。
“刘大伟!你来干什么?”那个叫刘大伟的听到喊声,回过头来,看着卓群,目光中混合着见面的欣喜、离别的伤痛和分手的哀怨。
卓群有些气恼地:“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现在和你没关系啦!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张大伟依然望着她,目光变得愤慨起来。他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一字一句地说:“找—你―算—账!”
卓群毫不示弱,昂起下巴,轻蔑地一笑:“哼,我花你多少钱,说吧,我还你!”
“我不和你算经济账,我和你算感情账。你说走就走了,我――”说到这,张大伟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卓群看看他,想起往日两个人在一起的情景,不觉有些心软。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把心中柔软的东西给压下去。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请你赶快离开这儿,要不-”
不等卓群说完,卓尔上前来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喝道:“卓群!”然后转过身,对张大伟抱以歉意地欠了欠身子:“对不起!我是她姐姐,如果她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张大伟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卓尔:“你用不着道歉,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说着,一甩脚,把地上的一个小石子踢出几十米远。
卓尔虽然不喜欢也不大关注体育运动,但还是能感觉出这一脚的专业含量。她有些气恼地回身看着卓群。
卓群又向上昂了昂下巴。“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事了!”转身一拽卓尔:“你跟他道什么歉!我又没做错什么!走,甭理他!”
卓尔被卓群拽着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看张大伟,想请他到家里好好谈谈,但见他凶巴巴的样子,又打住此念。
一到家,卓尔顾不上脱外衣,就质问卓群。
“你不是说你男朋友是弹吉它的吗,怎么又变成运动员了?”
“那是前一个。”
“你到底有几个?你能不能忠诚一点?”
“忠诚谁?”卓群不服气地问,用手指指自己的胸:“我只忠诚我自己,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手,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弄的这么复杂!”
卓尔吸一口气,语气平静了些。
“感情本来就是很复杂的,不能象加减法,那么简单明了。我看他对你已经超过了你对他的程度,不会轻易了结的。”
卓群叹息了一声,象是生自己的气。
“我还以为搞体育的人简单,没想到他会纠缠。哼,不理他,看他能把我怎么样?他如果敢来闹,我就报110。”
卓尔皱了皱眉头:“你还嫌不够乱!我早就跟你说,感情的事要慎重,不能寂寞了就找人填空,现在好了,想分手粘在手上分不了。”
卓群一跺脚:“你就别说了!人家现在心情也不好。”
卓尔瞅了她一眼,不作声了。
卓群走到窗边,探头往下看看,见张大伟还站在那儿,又折回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怎么办啊?”卓群求助地看看卓尔。
卓尔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打电话找老宫?”
卓群一撇嘴:“找他?他能干什么?瘦得象排骨似的,还不够他一手拎的!”
“那找谁呀?要不找贺新?”
“得。现在报社为了发行量满世界找新闻,别让他把我当花边新闻给捅出去!”
“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也不行,对付他这种人,你们这帮笔杆子都不行。”
“那用什么?”
“得用枪杆子。”卓群一昂下巴,断然道。
卓尔瞪了一眼卓群:“打仗?那怎么行?怎么说你也和他好过!再说,我们认识的人中,哪有这样的人?”
“有,有一个。”卓群胸有成竹地说道。
“谁?”卓尔问。
“方晓!”
方晓站在游泳池边,看着苏醒手忙脚乱地在水中游,样子十分笨拙,不觉有些好笑。“不错,不错,游得挺好。才来两次,就能游走了。”
“不行,太累了。我得上来歇会儿。”
苏醒一躬身站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喘着粗气,走到游泳池边,两手一撑爬上去。
方晓走过来,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脸上一副嘲弄的神情。
“我让你学了好几年你不学。现在可好,3天就会了。看来,恋爱使人进步。”
“别忘了,有恋爱就有失恋。失恋使人落后。”
“那就再接着恋。有失恋才有恋爱。”
苏醒抬起头看看方晓,目光中含着一丝疑虑。“我说,你消息准确吗?卓尔真喜欢游泳?”
“绝对准确。卓群亲口说的。”
苏醒摇摇头,苦笑道:“你这个人,有时喜欢捉弄人。我不太敢信。”
“你不信我也不能强让你信。得,以后别想让我再给你探听情报。你在这儿歇着吧,我再去游会儿。”
方晓来到外面深水区,踏上跳台,双手往上一举,身体向下一躬,跳进游泳池。等他再浮上来,已游出几米远。
苏醒歇了会儿,又继续练习,到最后实在游不动了,才爬上来。
苏醒好久没有参加运动了。在学校时还和同学踢踢足球、打打排球,等到一毕业参加工作基本上就告别了。大学体育课本来有游泳课,因为上届一名学生游泳时溺水死了,所以到他们这届就取消了。不过班上的男同学大都会游,方晓几次拉他一起去,可是他一到水边就发晕,也就没学。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现在竟会游了。
从游泳馆出来,天已经黑了。
一上车,方晓拿出手机,有5个未接电话。都是从卓尔家打来的。他赶紧回话。
“哎,方晓,你去哪儿了?怎么不接电话?你现在在哪?”
方晓刚“喂”了一声,卓群就急箭似地问道。
“我刚才在游泳,电话在车上。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我家行吗?”
“行。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方晓急忙收了电话,发动汽车。
10分钟后,方晓和苏醒到了卓尔家楼下。在楼门口,正好和张大伟打了个照面,方晓打量了他一眼,转身进去。
卓群等在电梯口,一见方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带他们到一扇银灰色门前。
方晓抬头看看门牌号。
“你说巧不巧,苏醒也住在一栋22层公寓,也是19楼,除了门牌号不一样。”
一进门,方晓开口道。
“真的,这么巧!”
卓尔微微一笑,给两人倒茶,又去给他们洗水果,卓群在一旁端着果盘。
这当儿,方晓打量着房间。这是一套单身公寓,一进去是个小门厅,往里走就是客厅,很宽敞,能有20平方米,铺着原木色地板。一组淡绿、浮黄双色格布沙发,占据了厅的大部分面积。墙上,挂着一幅不知谁临摹的法国画家莫奈的油画《日出·印象》。另一侧连着阳台,长长的落地玻璃窗外,一株挺拔的国王椰子直达屋顶,鲜洁光亮,郁郁葱葱,犹如走进了南方园林。
对面是卧室,门半开着,看样没有客厅大,从半开的门缝可以看到一面墙几乎全部让书架挡住了,地上铺着一块天空蓝地毯。
“坐吧。别客气。”卓群端着果盘过来。
“想吃什么?苹果,还是桔子?”
方晓伸手拿了一个桔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身体一下陷了进去,松松软软的,感觉好象被人从后面抱了一下。他往后一靠,跷起二郎腿,一边剥着桔子皮,一边说:“说吧,什么事?”
卓群在方晓旁边坐下。
“你们来时在楼门口碰没碰到一个人,男的,高个。”
“碰到了。他是谁?你男朋友?”方晓大咧咧地问。
卓群点下头:“嗯,不过是过去时。我们已经分手了。”
“那他还来干什么?”
卓群一呶嘴:“我怎么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看样象运动员。”
“足球运动员,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回去的时候顺路,他送我,就这么开始交往了。我没想跟他往深发展,一开始我就告诉他我想出去。后来公司关闭,我告诉他我要离开北京,就此分手。他也同意了。”
“他怎么找到这的?”
卓群瞅了方晓一眼,摇摇头:“可能是帮我邮东西时记住的,我怎么知道?现在还说这个干吗?关键是怎么能让他走?”
方晓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浓密的烟雾从鼻孔里冒出来。
卓群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
“喂,我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我在这儿谁也不认识,我姐的那些朋友一个个跟大熊猫似的,老实着呢,指望不上。”
方晓向前倾了下身子,要弹烟灰,没找到烟灰缸。卓群把桔子皮往他跟前一推。
“弹这儿上吧。”
方晓弹了下灰烟,不紧不慢地说道:“等会咱俩一起出去,你什么也不用说。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嗯。”卓群听话地点点头。
方晓吸完烟,把烟在桔子皮上捻灭,起身道:“走,卓群。穿上外衣。”
“我和你一块去。”苏醒站起身。
“不用。你呆在这儿,放心吧,我没事。”
方晓和卓群走出楼门,伸手搂住卓群的腰,走到张大伟面前,停下来。
方晓斜睨着眼睛,用放肆的目光把张大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方晓,卓群是我女朋友,你找她什么事?”
张大伟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敌意。“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方晓站直身子,直视张大伟,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张大伟也不示弱,同样直视着他。两个人对视着。周围非常静,只有马路上汽车行驶的声音。
对视了足有半分钟,张大伟把脸转向卓群:“我要和你谈谈。”
“谈什么?”
“你说过要是我也能出去,咱们还继续好。”
“我是说过,可是-”
方晓打断她,道:“她是在哪儿说的?是在床上说的吧。床上说的话你也信?”
方晓说话声音虽然不高,但可以听出某种坚定果断、放肆挑衅的味道。
“你-”张大伟本来心里窝着一股火气,给方晓一激,腾地冒上来。他向前一步,把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
卓群看他的架式要动手,冲上前来,厉声喝道:“张大伟,你别乱来!”
方晓推开卓群:“你回家去!这儿没你的事。”
“我不!”
“回去!”方晓拽着卓群到楼门口,一推她进去。
“听话,赶紧回去。”
卓群走了两步,不放心地回头望了望,方晓朝他一摆手,做了个武断的手势。
等卓群走进楼,方晓又返回来,盯着张大伟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我们找个地方?”
“干什么?”
“打架!”方晓十分干脆地说。“只有一个卓群,我们俩谁都不想退出,只能用战争的方式决定。”
方晓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头见张大伟还站在那儿。
“走哇。”方晓催促道。
张大伟早已怒不可遏,剑拨怒张,刚才若不是卓群在,他早把方晓撩倒了。但现在见方晓这么直接了当,他又有些迟疑了。
“去-哪?”张大伟问。
“这要看你。”方晓不紧不慢,一板一眼地说,“你说吧,来文的还是武的?”
张大伟看看方晓,冷笑了一声。
“文的吧。武的好象我欺负你。”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方晓把车开到人民路,停在国际酒店前。侧过身来看着张大伟。
“我们俩个,算是情敌吧。不过,我还是挺佩服你。现在这年月,难得你还有这份激情。其实,天涯百步皆芳草,女人还不有的是,何必为-”
“废话少说。你快说,怎么办?”张大伟阴沉着脸,打断他道。
“好。”方晓紧俨正色道:“我们来打一个赌,看谁对女人更了解。你信不信,我现在
出去站在大街上,不超过10分钟,就会找一个女孩儿,让她跟我走。”
张大伟没想到方晓来这招,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有些不知所措。
方晓把手伸进兜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迭钱来。
“如果我输了,我给你买两张机票,让卓群跟你走。如果你输了,对不起,你只能一个人回北京。怎么样,敢不敢和我赌?”
张大伟迟疑了一下,来不及细想,低声道:“赌就赌,有什么不敢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为了公平起见,人由你来选。”
这回张大伟没有迟疑。他痛快地答应道:“好。”
方晓一笑,掏出烟来,递给张大伟,张大伟一摆手谢绝了。方晓自己点了一支,用夹烟的手指指窗外。“你随便选,只要是女的,单身一人,我保准拿下。”
张大伟闷闷地低着头,眼睛盯着路边的行人。因为是周末,又是晚上,路上行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也都三三两两,成双成对。等了约10分钟,走过来一个20多岁、刚出校门不久、样子很纯情的女孩儿,穿一件墨绿色羊绒大衣,肩上背着一个棕色皮包,步履匆匆地走着。
“就她吧!”张大伟用手一指。
方晓一看,在心中暗笑。
“好,你在车里等着。”
方晓推门下车,扶了下眼镜,向女孩儿走去。在距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礼貌地冲她点点头,含蓄地微微一笑。
“劳驾,请问,现在几点了?”
女孩儿停住,抬手看看表。“7点20。”
方晓两手放在胸前,揉搓着,样子有些局促、紧张。
“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是想问几点,只想找个借口和你说句话。因为你长得很象一个人。”
女孩儿怔住了,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方晓。
方晓一侧身,用手指指自己身后不远处停着的绿色佳美车,语速平缓地说道。
“是这样。我弟弟失恋了,心情不好,我劝了半天也没用。可他刚才一看见你,心情一下就好了。你长得很象他的初恋情人,开始他还以为真是呢!可是这不可能,她上个星期才去美国。我弟弟非常爱她,要不然也不会那么伤心。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坏人,真的!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和工作证,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到国际酒店喝杯咖啡,和我弟弟说几句话,安慰安慰他。”
方晓把身份证和工作证递过去,女孩儿迟疑了一下,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又抬头看看方晓,目光有些犹豫。
方晓冲她一笑,语气诚恳地说:“请你想一想,千万别现在就拒绝我。我们不是坏人。再说,里面有保安呢。就是想干什么坏事也不敢那!”
女孩儿盯着方晓,看了约有十秒钟,终于,轻轻一点头。
方晓回身朝车上的张大伟一挥手,三个人走进国际酒店。
已经8点多了。
“会不会出什么事?”卓尔问,不无担忧地眺了一眼窗外。
苏醒宽厚地笑了笑,安慰她。
“不会的。方晓这个人我了解,别看他平时随随便便、大大咧咧的,可关键时刻很冷静。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走了这么长时间,也不来个电话。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卓群嘟哝了一句,她蜷缩在沙发上,不时摁动手里的摇控器,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苏醒又掉过身去安慰她。
“放心,我说没事就没事。不用管他,我们吃饭吧。我辛辛苦苦买来的,再不吃就凉了。”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卓群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苏醒和卓尔吃了几口,也吃不下去了。
卓群趴在窗前,向外张望。时钟指向9点。
“哎,他到底去哪儿了?打电话问问吧?”卓群耐不住了。
苏醒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
“怎么?没开机?”卓群问。
“开了,但没人接。”
过了一会儿,苏醒又打,还是没人接。
“会不会出事啊?要是动手方晓肯定打不过他。我们还是去找找吧?”卓群焦急地说。
“去哪找啊?城市这么大!”给卓群一说,卓尔愈发担心起来。
“这个时间——”苏醒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她们俩。“去北京的火车早就开了。这样吧,你俩在家等着,我去机场看看。”
“我和你一块去。”卓群急忙道。
“你们俩去吧,我在家等电话。如果有消息我立刻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找到他也打电话告诉我。”
苏醒和卓群匆匆下楼,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在候机大厅找了一圈,又到停车场,没找到方晓的车,顺着原路往回返。“海景酒店”、“好望角”还有“零点”,苏醒把方晓平时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可连个影子也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他还喜欢去什么地方?”卓群急得直跺脚。
苏醒望着窗外,忽地想起什么,问卓群:“张大伟是哪儿的人?东北人吗?”
“对。问这个干吗?”
“我知道了。哎,司机,去岭前,咕嘟屯。”
到了岭前“咕嘟屯”,苏醒一眼就看见门前停着的绿色佳美车。
两个人急急忙忙走进去。
酒店快要打烊了,客人稀稀落落,他们从一楼到二楼把餐厅和包间找了个遍,不见方晓的影子。又回到一楼大厅。卓群环顾四周,见大厅左侧最里面有一扇门,拉着苏醒往里走。
快走到跟前时,一个服务员从里面走出来,看看他们,问:“你们去哪儿?里边是厨房。”
卓群刚要往回走,这时,“吱”的一声,门开了。
方晓和张大伟两人一前一后,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拉裤子上的拉链。
卓群冲上前,气呼呼地道:“你去哪了?急死人了!再找不到就打110报警了!”
方晓冲她一笑,舌头有些生硬。
“我们-去了—一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