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志愿倒是简单,我也没见他研究什么招生简章,他的志愿表格上只有程开被保送去的那个学校的名字,其他的全部都是空白。唉,学习成绩好就是牛啊,连填写高考志愿都可以这么酷。
我没想到江南居然又去找他爸爸,本来我想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去找他爸爸了,那得让他爸爸怎么看江南的这群朋友啊?整天惹是生非,还连累江南。这次要是非得一个家长来摆平这件事的话,我想也是豆子的爸爸。只是豆子不敢把这件事跟他爸爸说,豆子的爸爸太过严厉。到了最后陆璐停课停了将近一个月,豆子憋不住了,终于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爸,豆子的爸爸大发雷霆,把豆子暴打了一顿,而后把他关在房间里不准他出来,连我们都没办法见到豆子了。
说起来真够惭愧的,我在高中时代犯了两次天大的错误,居然都是江南的爸爸帮我压下来的,这要是搁古时候我还不得以身相许了啊?
我估计这是孙主任头一回见着江书记的真人,他整个人都不会动了。按说区委书记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官吧?犯得着吓成这样儿么?可也是的,区委书记要是以一个家长的身份到了学校,也许就非同一般了。这个社会是权利和金钱的社会,由不得人们自命清高。
江书记说他已经跟校长谈过了,现在特地来请孙主任放人。这下子好了,程开的处分也没了,陆璐的停课也取消了,我们没危险了。
从教导处出来以后,江南的父亲站在了我身边,“你就是张小树?”
我难为情极了,简直没脸见江南这个威严的父亲。“是,江伯伯,我就是张小树。”
“上次你出事,是江南求我帮你说话,这次你出事,是我自己来的。”
我听了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中年人,“您自己来的?!”
江南的爸爸慈祥地笑,“江南回家把这件事儿讲给我听了,我还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敢做敢为的姑娘。江南交下的这两个朋友都非常优秀,希望你们能成为一生一世的朋友。”他拍拍我的肩膀,我差点摔倒了。“不过这样的事儿以后还是不要做了,虽然你们认为你们是对的,但有些东西违反了社会准则和学校的校规,就是不对的。要好好读书,记住了么?”
我连忙点头,“江伯伯您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惹事了。”
江南的爸爸又朝我笑了笑,我觉得他比电视上的帅多了,怪不得能生下江南这么英俊的儿子。江南他爸上了轿车回区委了,我一屁股坐在大门口的花坛边儿上,再也起不来了。
这时候程开气急败坏地从教学楼里冲出来,看见我就骂:“张小树你说你怎么回事儿啊?经过我同意了么就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你说你还嫌上回折腾得不够么?你想让谁担心死你是怎么着啊?!”程开一连串说了一大堆话,还用一只手对着我指指点点的。
江南笑着把他拦下来,“得了,得了,别生气了,没事儿了。”
程开还余怒未消,“什么没事儿了啊?等有事儿就晚了!”
我像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遇难者,好不容易爬上了安全的地方,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所以我没搭理程开,继续坐在花坛边儿上呼吸新鲜空气。
陆璐不太认识江南,他俩连话都没怎么说过,可陆璐总是要谢谢江南的,毕竟这次若不是他,我们几个都是生死未卜。“谢谢你了江南。”陆璐说。
江南摇摇头,“没什么,我爸他是自个儿要来的,跟我没关系。”
我抬头跟江南说:“江南,我觉着你爸跟我爸特像,我们家我爸听说这事儿以后光说我有出息来着。”江南对着我“呵呵”地笑,程开仍然在一旁生他的气。
“你们几个小混蛋,还没闹够啊?还不给我回教室上课去!”田老师出来了,朝着我们几个大喊。田老师为了保护我们几个使出了浑身解数,包括胡老师在内,都差点儿让校长给扣工资了。我们在心底里感谢我们的老师。
“马上去了田老师!”我拉着程开和江南赶紧往教室跑,陆璐站在原地,感激万分地望着我们三个。我很开心,因为陆璐又可以回到学校了。
这场风波就这么结束了,四班班主任毫无办法地让陆璐重新回来上课,陆璐的学习成绩只好不坏,谁也拿不到她任何把柄。只是豆子自从跟他爸说了他跟陆璐的事儿以后便非常痛苦,他爸派了一个人整天跟着豆子,除了学校哪儿也不让他去,他只能和陆璐通通电话了。这样也好,陆璐有更多的时间学习,等以后高考结束了他们俩再好好谈恋爱也不算晚啊。
风波过去之后,我们班在全学校的名声愈发大了,甚至外校都知道我们这儿有个高三·三特传奇,什么胆大包天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那次事件以后,第一名又重新回到了程开跟江南手里,我的成绩仍然是不好不坏不前不后,我们留在一个教室里做着同样的梦。
高三寒假,又要会考了,这次考的是语文、数学和英语。我们基本上不用怎么复习,因为本来就一直都在复习了,加上会考的题目不会很难,不怕。考试结果出来,我特别开心地拿到了三个A,江南和程开也拿到了三个A,这样的话,程开就有九个A了。
下学期开学之前的那次月考,学校用的是湖北黄冈的模拟题目,结果我们考出来的成绩惨得是一塌糊涂,那些题目太难了,怪不得每年湖北省都能考出那么变态的高分。
高三下学期开学,开始第一次模拟考试,这就意味着我们进入最后的高考冲刺阶段了。我照着徐志给我的表格一次一次往上填写成绩,我的成绩除开高三第一次月考以外,都是在十名左右晃荡,虽然不够好但也很稳定,应该就这样了。
四次模拟结束之后,我们要填写志愿了。填写志愿的东西令人惊讶地多。我爸在那之前参加了一个什么招生大会,拿了一大堆印刷精美的招生简章,我们老师还发给我们每人一份填写志愿用的材料,我都分不清楚什么是什么了。学校这时候开始决定保送名额的归属,我听说他们在程开这个问题上展开了非常激烈的争论。
有的老师说保送不保送应该单纯看成绩,有的老师则说好学生不光是要成绩好还要人品正。这时候就有老师说,程开之所以做了那些事就是因为人品正,所以就立即有人反对了,说程开做的那些事都是大逆不道的,等等等等。
最后还是投票通过保送程开去京城一所差不多全国最著名大学的化学材料系,因为他九个A的会考成绩和三年以来次次名列前茅的考试成绩。
程开从此一身轻,不再有高考的压力,可以无忧无虑地开始玩儿了。我则有了底,所有的志愿都盯上了北京。我爸我妈自然是尊重我的意见的,帮着我挑在北京的那些适合我的学校。江南的志愿倒是简单,我也没见他研究什么招生简章,他的志愿表格上只有程开被保送去那个学校的名字,其他的全部都是空白。唉,学习成绩好就是牛啊,连填写高考志愿都可以这么酷。
程开去的那家学校我是考不上的,就算是超常发挥考上了也不可能进好的系。于是我报了一家以文科闻名于世的大学,报了那个学校的计算机系。我查过北京地图,这个学校和程开未来要去的那所大学离得很近。那样的话,我就能够和程开离得近一些了。我的第二志愿是一间理工院校,离程开的大学也不远——你看见了吧?其实我也是个能为爱情发疯的人,不比陆璐差,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呐!
临高考之前,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仍在上课,我收到了从上海寄来的生日卡和陆璐跟豆子一起送我的一只加菲猫。程开说他的礼物等到毕业再给我,现在保密。课间的时候,我们下楼乘凉,高一高二的学生们在排练一支集体舞,要在六月三十号晚上篝火晚会的时候跳,因为香港要回归了。
高考之前我们学校每人发了一顶红色的帽子,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在帽子上签名留念的方法,结果整个高三就都流传开了。我在帽子里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各位兄弟姐妹,请给我签名留念。张小树。”之后把帽子在我们班传了一遍,又拿着这顶帽子去四班找原来高一的同学签名,最后红色的帽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黑色签字笔签的名字,我告诉程开,我要戴着这顶帽子去高考,肯定能考好,那是多少人的力量呐!
高考第一天,我爸送我去考场。第一场考语文,我胸有成竹。可是那年语文题目太偏了,那么多选择题我就没有一道是有把握的。作文题目也奇怪得很,是两幅漫画让你选择,题目是《截错了》。这种怪异的题目让好多人都纷纷落马,我考出来也哭丧着脸不开心。我爸直告诉我别影响下午考的物理,先忘了再说。我则万分惋惜没有机会跟程开一起高考,不然就不会这么不知所措。
第二天,我爸我妈一起去送我,英语和数学考得异常顺利,我走出教学楼一眼看到了在铁门外等着我的爸爸妈妈,跟他们微笑着做了一个“V”的手势,我看见我爸我妈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三天,最后一门化学,考完了我就解放了。我告诉自己,我要对得起我初中的帅哥周老师,我要对得起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更帅的帅哥徐志老师,所以,我一定要把化学考好。
结果证明,我对得起我的两个帅哥老师,而且是相当对得起。
我终于考完了。交上化学卷子,我坐在座位上,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这么结束了?我的高中时代?我轰轰烈烈的高中时代就这么结束了么?直到监考老师让我们退出考场,我才反应过来,真的是结束了。我收拾东西走出考场,望着在大门口等待我的爸爸妈妈,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