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璐说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放学时候在校门口看见豆子在等她,她觉得豆子是她的依靠,很安全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因为程开从来没给过我这种幸福。
我们班并未在篮球比赛上取得太好的名次,只得了第三。第三第四决赛,我们又冤家路窄地碰到了七班,结果又是我们班赢了,七班的人把我们班恨得牙痒痒。我跟陆璐说过,七班的人太小气,当初我们足球赛赢了他们,他们把准备庆祝胜利的一瓶香槟酒摔在了我们班窗根儿底下,“嘭”地一声,特别响。这回好了,我们高二,上了二楼,看他们还拿什么摔我们班!
篮球赛结束后,田老师说:“好啦,现在艺术节也完了,篮球赛也完了,你们该收心学习了啊!马上期末考试了,大家都自觉点儿!”
人长大了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我记得我上小学那会儿总是一上学就盼着放学,一到星期一就盼着星期天,一天一天过得特慢。可是现在就不,一天一晃儿就过去了,还没等我干什么呢天就黑了。我曾经以为这是因为现在我们一周休息两天而小时候一周只休息一天的缘故,可后来想想,不是这样的。徐志说,我有这种感觉,说明我长大了。
我们的政治历史还都没有结业,所以还是要算成绩考试的,只不过我们有两张成绩单,一张是没有副科成绩的,一张是所有成绩加在一块儿的。期中考试的时候,我加上副科成绩的那张成绩单排名第四。唉,历史政治学得好没用啊,高考不考。就好像陆璐的物理化学考得再好也没用,年级排名才不看你这些成绩呢!
虽然是这样,我还是不能像别人一样丢下历史政治不看,因为我的兴趣还是在那里。在程开和江南做理科习题的时候,我便在背“威廉二世1888年继位,铁血宰相俾斯麦渐渐失势”。这时候江南便会偶尔感叹一句:“你真该去学文。”我觉得这时候再谈我该学文还是学理已经毫无意义了,我不后悔这个选择,我觉得我现在很开心。如果我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学文,身边没有程开,恐怕我就不会这么开心了。这也许是女孩子的天性,也许是我的本质,谁知道呢?
我问陆璐,她和豆子在一起有没有影响学习,陆璐说没有,她觉得现在她特别开心,做什么都劲头十足,以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陆璐说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放学时候在校门口看见豆子在等她,她觉得豆子是她的依靠,很安全的感觉。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因为程开从来没给过我这种幸福。
说心里话,早恋这回事是不可能不影响学习的。我自己知道,如果我没有喜欢程开,如果我把喜欢程开那些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我不见得就一定得不到第一,至少希望是有的。陆璐也一样,她如果没有跟豆子谈朋友,成绩肯定比现在好。至于我们那些“绝对不会影响学习”的言论,都是用来骗老师家长骗自己的,根本不现实。
期末考试到了,我们掏空了书桌,一人两个位子,算题目涂答题卡,在一门考试之后互相核对答案,之后大喊:“糟了!本来该选D啊!我怎么就选了C呐?完了完了,一道题四分儿啊!”或者“最后两道题我连看都没看,这回主观题能答三十分儿就不错了!”
我的考试策略一向是不贪多,我跟程开和江南不一样,他俩是只要不毛躁不紧张且时间充裕,就什么题目都能做出来。我不一样,我学东西不如他俩那么扎实,有的题目就算是给我一天我也不见得能想出答案来,加上我这个人比较急躁,容易马虎,所以不认真就很容易把本来会的题目也答错。综上所述,我便得出了我的考试策略:稳、准、狠——这是某个伟人说的,我借鉴一下而已。
除开语文考试之外,其他所有考试我都是以选择题为主,尤其是理科,三道选择题的分数跟一道大题的分数一样,我把三道选择题答对了比算清楚一道大题容易一些。算明白这笔账,答起题目来就不紧不慢了。一场考试下来,我经常是六道大题只做四道,后面两道分数最多的题目基本上每次都没时间做,甚至连读一遍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我每次考试的主卷分数都颇惨不忍睹,可是客观题和填空题我基本上是不丢分的。程开曾经夸赞过我的这种考试策略,并且责怪我没有传给初中那些学弟学妹们。我说这些是投机取巧的坏经验,不能误人子弟。
成绩出来,江南第一,程开第二,我第十一。加上历史政治,江南第四,程开第二,我第三。唉,要是高考考这些多好哇,没准儿我也能上清华呐!现在是没希望了,我现在这种成绩,连清华的边儿都挨不上。
假期要上一段时间的课,到春节之前结束。我在假期里也体会到了陆璐说起的那种开心和惊喜,只可惜,给我这种惊喜的不是我心里面喜欢着的程开。
我们学校出了一个特让人郁闷的招儿,他们把各个年级前五十名的大名单写在红纸上挂在了校门口,让所有路过的人们参观。其实这种做法并不能激励我们,反而会挫伤我们的自尊心。你想啊,榜上无名的人首先就会觉得自己没面子了,榜上有名的人有的会觉得自己这次没发挥好落在榜尾,还是觉得自己没面子。因为我们班的平均成绩在年级是第一,所以我也挤进了前五十,可我也没觉得有面子。别说是我了,江南的名字在榜首,他仍然是鄙视这种做法鄙视得最厉害的一个。还好学校没有把年级最后五十名的名单贴出来,否则我们就要集体游行抗议了。
其实,我们这个年纪最害怕的就是自尊心受到伤害。尤其是我们这帮在初中都是佼佼者的学生,到了这种重点高中最在乎的就是成绩,如果你拿了谁不好的成绩出来公开,那么就是最大限度地挫伤这个人的自尊心,任谁也受不了。就好像我吧,高一那会儿我考了倒数第五,我爸要给我找家庭教师,我当时气得脸都白了,我怨恨我爸把我的这种丑事告诉了别人,我觉得自己的尊严受损了。连我这种不太在乎学习成绩的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别人了?
假期补课跟平时上课没什么区别,仍然讲新课,仍然有单元测验,区别是学校里的人少了,放学早了。
补课第二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校门口看我们的红榜,我觉得那人的身影很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程开走在我旁边,顺着我的眼神望过去,嘴角立即向上挑了挑,“哎,那不徐志么?来接你的?”
哦!徐志!我说的瞅着怎么那么眼熟呐!程开记性还真好,只见过一面他就一眼能认出来,连我都没认出来呐!“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走到徐志背后拍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
“放学了?”徐志转过身看到我,笑了,“你好。”他跟程开打招呼。
“你好,”程开冲徐志点点头,“你们聊,我先走了。”程开背着书包去拿自行车,我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又问徐志:“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哦,刚回来,想给你个惊喜。哎,你的成绩不错嘛,三十八?”
我摆摆手,一脸厌恶地把徐志从那张红榜前面拉开,“你说多难听啊!三八三八的!”
这会儿大部分人都出来了,见我跟徐志站在一起,有人冲我笑的,也有人窃窃私语的。我得承认,那一刻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为我知道徐志是多么英俊。
反正我不在乎了,大家都知道我有个在上海交大的白马王子,跟我熟的还知道这个人叫徐志。这都怨徐志,因为有一次他没用印着他们学校名字的信封给我寄信,而是用了一个普通信封,所以在“寄件人地址”那一栏里面他写了“上交大109信箱徐志”,帮我拿信的人知道了他叫徐志,所以跟我熟识的人就都认识他了。
徐志有点变化,可我说不出来是变化在哪里。他的头发很黑很软,带一点自然卷,很柔和的感觉,像他的笑,像程开的声音。可能是他的头发变短了?不对。一路上我都在琢磨徐志的变化在哪里,没怎么说话。
“你怎么了啊?今儿话怎么这么少?”徐志等了半天也不见我说话,终于开始问了。
“没有啊,我觉着你哪儿跟以前不一样,就是想不起来。”我说,并且继续盯着他看。
徐志大笑起来,一抬手,从脸上摘下一副眼镜,“这回跟以前一样儿了么?”哦!原来他今天没戴隐形眼镜而戴的一副无框眼镜,我说的——哪儿那么别扭呐!“你可真够粗心的,看了这么半天都没看出来我脸上多了一副眼镜儿,服了你了。”
我有点难为情,因为自己粗心。我在想,如果换成程开,我肯定一下子就能知道他变化在哪里。
“你现在这个成绩不错,但要考交大还得加把劲儿。”徐志重新戴上眼镜。
交大?谁说我要考交大来着?我还不知道程开要上哪儿呐!一想到这些我就郁闷,因为我未见得能和程开进一个学校。“我也不知道能考哪儿,到时候再说吧,你也知道我,不太为未来打算。”我说,“我们好些同学出国了,那个陈冰冰前些日子刚被美国拒签。”
“你也想出去了?”
“不,”我说,“我上初中的时候想过,因为那会儿我爸刚在美国工作了一年回来。可是现在我不想了,我觉得这儿挺好的,没必要出国啊!哎,你们交大出国的是不是也特多啊?我听说清华好些学生都出国,一个系能走掉一半儿。”
徐志把领口往上拉了拉,“挺多的。不过我没想过,我想呆在国内。”说着徐志扭头看着我,“忘了告诉你,我保研了,你要是能来交大,我继续当你的学长。”
我拉着徐志白色的羽绒夹克大叫:“恭喜恭喜!!不行,今儿你得请客!我给我妈打个电话,说我跟你出去吃饭了。”没等徐志答话我就跑到一个小卖铺,抄起电话告诉我妈徐志保研了,他答应今晚请我大吃一顿。我妈连声答应,并且叮嘱我一定要让徐志送我回家,因为现在天短,很快就黑天了。
我放下电话回到徐志身边,他哭笑不得地望着我说:“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