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与刘全贤初次交锋-非常情爱

转眼过了国庆节,他们也得上课了。由于易敏之突然故去,系里决定,委派一位名叫刘全贤的教授暂时代导师。易敏之活着时,美学教研室总共五个人,这五个人却分为四派。易敏之和穆洁暂为一派,刘全贤为第二派,主要是搞文艺批评,方教授为第三派,主要是教文学概论,剩下还有一位姓吴的教授,也是自成一派。穆洁未来之前,四个人一直不睦,谁也对谁不服,相对来讲,大家都服气易敏之,所以易敏之任主任。刘全贤可以说是著作等身,平均每年都要出一两本书,吴教授虽然年轻,但平均一年也可以出一本书,前途不可限量,

两人常常对外人说:“他易敏之有几本书?就是出的那几本也是80年代中期以前出的,以后他写过什么书吗?他早该让位了。”他们当然更看不起方教授了,方教授好多年来一篇文章没发表过,更不要说出版著作了。易敏之一去世,最高兴的自然是刘全贤和吴教授了。高兴是高兴,可是带研究生也是一件辛苦的事儿,何况这里面除了方教授和穆洁外,都有自己的研究生,谁也不想多挑担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研究生导师的责任你说大它就大,你说小它就小。除了上课外,就是做论文一事费些时间而已。如果你要是仔细地指导,那当然担子就重了,如果你随便他们自己写,那担子就轻得很。李宽本来想,这个教研室的矛盾本来就大,如果让别人代,可能会出什么意外,所以就提出让穆洁暂代,可是,系里其他领导不同意,认为不能开这个头,穆洁已经是破例了,如果现在再让她带研究生,那不是教研室没人了吗?这个先例如果一开,以后可就不好收拾了。讨论来讨论去,还是觉得应该让刘全贤暂代比较好,穆洁呢,就算是副导师。大事情刘全贤决定,小事情都由穆洁来办。同时任命刘全贤为教研室主任。

研究生的课,并不是导师一个人代,而是由他来组织。易敏之在的时候,方教授是绝对没有资格代他学生的课的。但是方教授也绝不会请易敏之代他学生的课。易敏之和方教授的矛盾是公开的。刘全贤带了张维等后,为了搞好教研室的工作,决定打破过去易敏之的做法,让方教授给张维等上一门课。穆洁不太同意这种做法,给李宽说了。李宽也觉得这样恐怕有些不妥,就给刘全贤说。刘全贤说,早一天说就好了,现在给人家都说了,可怎么办呢?李宽一听,也觉得不好办,就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让他代一门课。

刘全贤自恃在国外拿的博士,一心想在易敏之的研究生面前耍耍威风,讲的全是西方最新的文艺理论,特别是后现代主义和解构主义。刘全贤大概也是国内第一个讲德里达的人。刚开始时,大家听得目瞪口呆,因为刘全贤把过去所有的理论全批倒了,说是中国人讲的文艺批评都不是真正的文艺批评。张维算是见到了更狂的人。实际上,有关这些理论穆洁已经上过了,但他们的理解却是如此地大相径庭。

刘全贤的第一堂课上完后,冯德昌提议大家应该去拜访刘全贤,大家便去了。事先冯德昌先打电话进行了预约。刘全贤的家跟易敏之家一样大,一间屋子里四壁都摆满了书。大家便闲聊。冯德昌一个劲地说,刘老师出的书可真多,又是洋博士,讲起课来真是出神入化,犹如天成。杨玲等也赶紧吹捧。刘全贤得意地笑着,说:“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不会吹自己。很多人说,你看你这个人,出了这么多的书,在北方大学跟你这年龄的有几个人啊,为什么不找些人捧捧呢?我就一笑,学问是吹不得的,学问是冷板凳上坐出来的。”

大家便听他把自己吹了半天。冯德昌便说:

“听说刘老师平时连电视都不看,这种精神真是让我们敬佩啊,你就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吗?”

“有是有,就是下下象棋。我的水平不高,不过,在咱们系里比赛,我经常拿第一。当然,易老师人家不参加,如果他参加,我肯定是拿不了第一的。你们中间有谁下象棋的吗?”刘全贤望着大家。

“张维下得好,我水平一般。”冯德昌说。“我也一般。”张维笑笑说。

“你就是张维啊,可是大名鼎鼎啊,大名鼎鼎。”刘全贤笑着说。

张维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自杀和退学的事有些突出吧。”

“噢,不,我在国外的时候,见过像你这样的学生。他们都自称是天才,当然也的确有天才的禀赋。我说的是你的诗歌理论。前几天我的一个学生来看我,说你们在暑假举办了一次后现代主义诗歌讨论会,你在会上的发言振聋发聩,石破天惊啊。不知道你的象棋下得怎么样,和易老师下过吗?”刘全贤笑着说。

“他们能打个平手。”林霞说。

“是吗?能和易老师下平手的人可不多啊,你的棋龄有多长了?”刘全贤问。

“就是这一两年才学会下的,也就是偶尔下下。”张维说。

“好好好,哪天我们单独下下。我每天下午三点钟到四点半都在职工之家下棋,你如果有时间,可以那个时候到我这儿下棋。”刘全贤说。

过了一周,张维早晨上完课后,中午有事就留在学校。冯德昌对张维说:“下午干脆找刘老师下棋去,现在人家是我们的导师,我们应该和他多接触接触。”张维就答应了。两人来找刘全贤的时候,正是三点差五分。刘全贤刚起床,准备下楼,就见二人来,说是要跟他下棋。刘全贤是个棋迷,虽然他从下午三点到四点半几乎从来都这样,但是他只要一天不下棋,心里就憋得慌。

摆了棋,张维先和刘全贤下,就让刘全贤先走,刘全贤却说:“你是学生,你先来。”张维只好走。第一局张维赢了。冯德昌赶紧在旁边说:

“不算,互相都不熟,人家刘老师让着你,你还以为自己了不起。”

“我知道是刘老师让我,实际上,我本来是赢不了的。有一步棋刘老师本来可以走得冒

险一些就赢了,刘老师是看见了没走,让着我。”张维说。

刘全贤尴尬地笑了。的确有那么一步棋,但那步棋太冒险了,因为那步棋如果赢不了,就等于输了,所以没走。没想到张维走的棋更险,几乎是不要命了,赢了。

张维看见刘全贤有些不悦,下第一局的时候还谈笑风生,可下第二局的时候就没了声音。张维有心让着,平了。刘全贤还是不服气,要再下一盘。第三盘摆好后,刘全贤对张维说:“不能让我,若让着我就没意思了。”张维知道他看出前一局的门道来,便也不好相让。当然是张维胜出。刘全贤站了起来,深深地喝了口茶,出了口气说:

“英雄出少年啊,不得了。我下不过,下不过。唉,冯德昌你怎么样?”

“我?人家取掉一个车,我都赢不了一盘。”冯德昌说。

“那以后咱们俩下,我还能赢几盘。”刘全贤说。

都以为是说着玩的,谁知道刘全贤还真和冯德昌常常下棋,自然是冯德昌去找刘全贤了。刘全贤也很高兴,总是把冯德昌吃得一干二净,完了还要给冯德昌讲应该怎么下棋。冯德昌说:“对对对,还是刘老师好,棋下得好,人也好,不但把我赢了,还要给我教怎么下棋,既学了棋艺,又学了做人,不像过去和易老师下,下完了什么也没有,虽然一盘也赢不了,可他从来就不给你教怎么下棋,太高傲了。”刘全贤听了很过瘾。他就是想每天都赢,图的是心情,是数量,就像他出书一样。冯德昌也给人说:“现在我才觉得把导师跟对了。”

转眼过了一个月。已是初冬,天气越来越冷。任世雄让人来了好几次,拿来样书让张维看。自从张维把他骂了后,他自己很少来找张维了。张维自从出了第一本诗集后,对出书之事已经不愿意再花太大精力了。他原本对第一本诗集抱着极大的希望,可到头来什么也没改变。他对来人说:

“行行行,你们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