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吉辉厂长为了保厂,不惜低声下气多方求情,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找到了彭光汉旅长。彭光汉系刘湘部下,早年参加川中军阀混战,因军火之需曾多次有求于杨吉辉,所以二人也很熟悉,加上杨森有话在,彭光汉也只好答应行一个方便说:
“我们第二旅只担任外围警戒,可以发特别通行证让你随时出入厂区。但是,具体爆破由军统人员负责,我们不能过问。”
本来抱有很大希望的杨厂长一听这话,懊丧万分,但也无奈,只是走一步说一步,再找机会保厂。11月28日下午3时,第二十四兵工厂在杨森的命令下,全部停工,实行紧急戒严。交通警察第二旅(总队)开进了工厂,接管并控制了厂区的防务,以掩护技术特务进厂安放炸药。
说起交通警察总队,不了解其内幕的人会以为这是管马路的,其实这是一支由“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施以特种训练并全部美式装备的特务武装部队。在重庆大破坏中,担负着包围及警戒各被爆破目标的任务,除前面提到的“内二警”及杨森部分部队外,交警还担负了重庆绝大多数地区的破坏任务。据现存军档103宗49卷记载,交警一部有两个旅逃向台湾,其余几个旅和教导总队后在川西被迫起义,大部整编入解放军第五十军,这些都是后话,但在重庆大破坏中,交警的确是起了急先锋反动作用的。
交警彭光汉部进入第二十四厂后,立即把全厂职工赶出了厂区,鉴于杨吉辉厂长的人情面子,特批准发给了杨厂长一张特别通行证,以便让这位恋恋不舍的厂长再多看厂区几眼。
杨厂长抚摸着已冷却下来的机器和锅炉,仰天长叹。他找到熊天祉厂长和厂中稽查处负责人,再次寻求护厂的方法,商议在已无法阻止毛人凤派出军统特务实施爆破的情况下,采取消极对抗之策,尽量减轻破坏程度,说:
“钢厂员工几千人要生活,要给他们留碗饭吃。交警部队不借工业,我们可以糊弄他们嘛。如发动机可以隐瞒住防空洞里放的那一套,他们会不会知道文昌宫还有个第二发电所?炼钢炉可以让他们爆破非要害部分,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指给他们,把运进来的炸药消耗掉算了。其他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在全厂工人的共同努力下,为了防止敌人破坏炼钢部的甫澄炉和吉辉炉的电力变压器,及全套电炉调节设备,地下党组织通过杨厂长决定由工程师李先银出面,以安全防事故为理由,在放置电气设备的厂房加装了铁门,严禁闲杂人员随便进出,在不开工前加固锁死。把刚由美国买进的两套电炉设施的全部调节设备,藏进了转炉鼓风机房内,并在房外加了锁。
李先银、王成高、刘耀光带领工人们昼夜奋战,在特务们的监视下,借保护透平机输油系统畅通、“防止突然停下来积热易爆”为名,把所有油道检查孔保护盖都加锁保护起来,并以防盗名义,把文昌宫电厂陈灰间上锅炉房的楼梯门盖锁死,断绝了上下通道,只留一个只有厂内人知道的紧急出入口用锁锁着。
29日晨,数百箱炸药在军统特务的押送下源源不断地运进了工厂。第二十四兵工厂处在了最危险之际,厂区附近职工家属见状不得不慌忙夺路向后山奔逃。特务们按计划进入厂区后把炸药运向指定位置,出乎意料的是重点爆破目标第一发电所锅炉房、透平间内高温蒸汽弥漫,一时无法进入。原来是护厂工人在其汽仓侧加装了一排汽管,在停工时仍在锅炉里保留了大量蒸汽,在破坏部队进入这里后,即放出蒸汽进行抵制。对外通行的3道门也用砖砌墙堵死。特务们待蒸汽消散,打开通道已是下午近黄昏了。
特务们在受阻更限于时间紧迫的情况下,穷凶极恶地把动力部主任刘充及熟知厂情的谢伯元等人抓了起来,拷问他们厂里哪些地方是要害部位,刘充等人临危不惧,见敌人进厂后在工人们事先布置下的道道障碍和“墙壁”下,如无头苍蝇乱撞,心中暗笑。为了拖住敌人,延缓爆破时间,刘充(解放后被评为厂护厂模范)等与敌人展开了巧妙的周旋,致使这股敌人难以按期实施全部爆破计划。
在离老厂区较远的文昌宫第二发电所,工人杜海清用在厂警卫队撤退时缴获的一挺机枪和10多枝步枪组成了护厂队,把枪架在了文昌宫门楼上,王成高(解放后被评为市护厂模范)等率厂内职工警惕地监视着由厂外通向发电所小路上的动静。夜幕又笼罩了歌乐山,突然一个传递消息的工人火速报告:“运炸药的马上就要到了!我碰到他们在半路上。”
老厂区内,杨吉辉厂长在夜色中最后一次乘车视察厂区,彭光汉劝他赶快撤出厂区。车子飞快地在厂内转了一圈,然后向厂外驶去,杨厂长一步三回头,怆然泪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之从他身后传来,泪水模糊中,一片火光,他不用细看,仅凭爆炸声音传来的方位,他清楚第一发电所厂房和发电机,及两座炼钢炉已被炸毁。
12月5日重庆《大公报》载:“廿四兵工厂被蒋匪在撤退破坏后,只剩动力1000千瓦,正在修理。炼钢部门大部被破坏,天平两座被破坏……”庆幸的是第二发电所却奇迹般地保护了下来,因为特务们在走到半道时,突然听到身后厂区已启爆,原预定的时间到了,他们就像神话中的魔鬼怕听到雄鸡报晓一样,扔下炸药,夺路而逃。厂中的其他一些重要设施也因工人群众们的巧妙斗争,侥幸保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