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写到这里,我的读者,我想你大概对我有了一些了解。是的,不管你的心里对我的评价如何,我要告诉你,我就是你想的那样。
现在,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的直接而愤怒。
见过钱吗?知道有钱人什么样儿吗?
我知道我是个文化人,但是对于这个问题,我实在是找不到一个更含蓄的提问方法。我老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告诉过我,一句话,当你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最好选择最直接的方式,所以,请你不要因为我的提问而直接的蔑视我,看在我老爷的面子上。请别误会,我老爷他什么头头也不是,他只是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农民,看在他是个农民的份儿上,请你们原谅我冒昧的提问。
你的回答会是怎样呢?见过?没见过?或者您本人就是大款?呵呵,我告诉你实话吧,自从靓仔发达了之后,我对一般意义上的有钱人已经没什么概念了。
我才两月没见着靓仔,他已经跃入了亿万富翁的行列,我打心底里庆幸自己有生之年结交了靓仔这么一个朋友,除了有点替他担心。
靓仔的发迹与他跟刘立军的相识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我这话可能听起来有点别扭,但是如果我换一种说法的话,你就不难理解了,那就是,如果有一天靓仔东窗事发被伟大的人民检察院逮捕的话,作为他的同谋,刘立军将成为另一个主犯。
虽然我没有问过,但是我想,靓仔与刘立军的相识必定是通过他的表妹雪峥的关系。
其实我早该想到,靓仔和刘立军两个人一旦珠联璧合,肯定能做成大事。刘立军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他是个实干家,而靓仔的脑袋里有的是做大生意的好创意,他缺少实行的勇气。这两个家伙经过优化组合和优势互补之后,两个大款诞生了,从此,他们俩开始在人群里招摇,在世界上胡搞,在大街上无数姑娘的胸脯上乱瞟。
事情是这样的。通过某个机会,雪峥把刘立军介绍给了靓仔,刘立军是个小有名气的文化商人,而靓仔一直巴望着把他的文化圈子扩大再扩大,除了挣钱,更能满足他精神上的追求。他们两人相见恨晚,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做大生意的筹划,靓仔事先委托了一个在美国的朋友帮忙,在美国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花了五美元就注册了一个公司,并且伪造了许多的商业材料,包括用电脑合成了一张美国总统接见刘立军的合影和全球巨星麦当娜以及杰克逊与他们俩的合影,之后,他们以跨国大公司的名义开始了在国内招摇撞骗的行当,声称他们与好莱坞的多家电影公司和世界知名的电影导演都有着非常紧密的合作与联络,凭借着这些材料以及刘立军在文化圈里的小名气,他们在一个月之内就签订了一个邀请美国巨星杰克逊到北京演出的合同,合同规定的酬金是两亿人民币,对方先付了50%就是一个亿!我操,这些不开眼的生意人!拿着这一个亿,两个家伙又在两个星期之内跑到河北的一个发达城市,以外商的身份谈妥了一个与当地政府共同合作开发大型游乐园的项目,据靓仔交待,对不起,不是交待,现在说交待还早了点,他们还没被抓住。据靓仔跟我说,这个大型游乐园总共投资七千万,双方共同投资,各三千五百万,但“外商”提出,游乐园开幕的时候要请摇滚巨星麦当娜来剪彩,麦姐的酬劳是八千万,按照先付50%的合同规定,当地政府又先行将四千万打到他们的账户上,这样,除去投资,这两个家伙净赚了五百万……我的苍天呐,靓仔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几乎一头撞死在墙上了,原来亿万富翁是这个操行。
我咣咣咣咣的使劲拍打靓仔的肩膀,“行,行,行啊……”我对着他伸出大拇指,“你是这个!靓仔!你小子真是这个!你就不怕东窗事发把你们俩枪毙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中国人都是傻冒呐!你们这是诈骗!”我义愤填膺,指着靓仔的鼻子痛斥他,仿佛我是法官。
靓仔呵呵的笑,“不会的,张元,没事,你就放心吧,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我们注册的公司在美国申请了保护,没有我们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调查我们的资料。FBI也不行!”他拍了拍大腿,神气的说:“美国的法律就是好!”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就算你不害怕,靓仔,你给我说说,演出的时候你上哪找杰克逊去?他是你亲戚?你说来他就来?你说啊傻逼!”
“这个也不用担心,合同上有漏洞,到时候我们可以按照合同上的漏洞违约。”靓仔一副稳操胜券的表情,“退一万步说,就算非得请麦哥来不可……”
“瞧你那操行,还麦哥?!”我斜着眼睛看靓仔,恨不得给他一个耳光。
“好好好,杰克逊,就算非得把他请来不可的话,我也想好了,这中国人呐,看外国人长的都一个模样,随便在美国乡下找个跟杰克逊长得像的人不难吧!再说了,那杰克逊天天整容,谁知道他到底什么模样啊?”
“那记者呢?杰克逊来中国这么大的事儿,全世界的媒体都得惊动了,人家杰克逊本人能不知道?!”我都快让这个大脑没发育的傻逼给气疯了。
靓仔还是笑,“你放心,这些我们能不提前想到吗?对一切媒体封锁,谢绝任何媒体的采访,就是CNN来了也不行,中国的媒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笔银子……有了钱,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无话可说了,连杰克逊来演出这么大的事他都说得如此轻松,那“麦姐”到河北剪彩的事儿更是不在话下了!
靓仔还在喝着我给他泡的十几块钱一盒的袋装红茶,他十分悠然。有了钱,感觉上的确是不同了,据他刚进门的时候跟我说,昨天他才刚换了一辆车,顶级豪华的劳斯莱斯,就在我们家院子门口停着呢。我听了,赶紧给我们看门儿的老头打了一个电话,我关照老头,“门口那锃亮的小轿车您可得给看好了,就那车的一个倒车镜买我住这样的一套房子都有富余!”我在从窗户往下看的时候,老头已经搬了个椅子坐到汽车旁边了,眼睛一眨不眨,死盯着倒车镜。
我到冰箱里拿了一瓶水,经过靓仔身边,他突然向我伸出胳膊,我一个没留神,坐在了地上。
“我操,靓仔,你干吗?!”
他赶紧把我拽起来,“快起来,快起来张元。”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又把胳膊腕子露出来,让我看他的大金表,“看,张元!劳力士!”
叫我一把给推开,“傻逼,滚远点!还劳力士?!知道劳力士英文怎么写吗?你甭跟我们人民面前假装资本家,也不知道收敛着点儿!”
靓仔不服气的哼哼了两声,“我?我可比刘立军收敛多了,就昨天一天,光是八十多万的翡翠,他就买了两块儿……”
“你们俩呀……真让我没法说。”我表情严肃的看着靓仔,“不是我说你,就算你们现在有钱了,好歹也是自己削尖了脑袋挣来的,不会好好花?就跟有今儿没明儿似的!真不是我说你靓仔……”
“我没有别的意思,不管我有钱没钱,咱们都还是像上学那时候一样,有饭同吃,有钱同花……用钱,需要东西的时候,让我知道就行了,钱不就是拿来花的?”靓仔十分激动,“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我就没把钱当过一回事,现在我赚了钱,我还是不把它当回事,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靓仔有本事赚这些钱就够了……至于钱本身,花掉就算了……”
我忽然很感动,靓仔这个家伙,上学的时候在我们宿舍,他有一个外号叫“暴发户的儿子”,至今,他的这个绰号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花起钱来从不心疼,说起钱的时候一拍胸脯就是“让我爸送来!”典型的暴发户作风。现在,我看着眼前的靓仔,好像忽然明白了,也许他要的真的不是钱。
一瞬间,我忽然忘记了靓仔在大学时候的模样。应该是比现在还瘦吧,四年里,几乎我没见过他做出像梁小舟那样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惟一的一次,在我们学校组织的学生团体与日本留学生的联谊会上,靓仔高唱了一首革命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当时我们都惊了,那帮日本鬼子却听得津津有味,后来才知道,这帮东洋傻逼的汉语水平只停留在“谢谢”“你好”的阶段。靓仔唱完了,我们一起欢呼,鼓掌,有个日本小妞问梁小舟靓仔唱的歌词是什么意思,梁小舟出了一脑门子汗才跟那小妞比划明白,“他唱的是赞美你们日本人民勤劳善良,日本姑娘温柔美丽的歌儿”。当时,那女的听了,一激动,抱住梁小舟的瘦脸稀里哗啦的亲了他一脸的口水,我在旁边乐得直肚子疼。
后来我们才知道,前一天晚上,靓仔跟梁小舟打赌,两人光着膀子站在公寓楼门口,看谁坚持的时间长,赢了的人,可以叫对方做任何一件事情。
联谊会结束的当天下午有一节大课我们班跟梁小舟他们班在一个公共教室里,我们两个班的学生都憋着劲给他们俩请功,可是,他们俩谁都没来,下课的时候我跟他们宿舍的同学打听,得知他们俩都发烧了,一起去了校医院打点滴。
这两个月,梁小舟好像从我的生活里蒸发掉了似的,我没有从靓仔或者刘立军的口中听说半点关于他的近况。我给他打电话,他的电话总是关着,我打他家里的电话,从来也没有人接过电话。刚开始的时候,我十分为他担忧,后来,我忽然想到,他一定是故意躲避着我,因为他为之放弃许多东西的雪峥似乎对他不再垂青,也就是说,梁小舟又一次失恋了。
我想,我比梁小舟本人更加为他的失恋感到难过。
蚊子来找我,开着靓仔送给她的一辆奥迪。
我说:“蚊子你留点儿神,靓仔的钱来得太容易。”
蚊子不屑一顾地看着我说:“我管他钱来得容易不容易,反正他送给我的我就开。”
“你接受了他送的汽车就得给他当媳妇了。”
蚊子幽幽地看着我,下定了决心似的,“我已经答应了靓仔了,过几天我们就去办手续。”
我忽然对蚊子感到很失望,钱是个什么东西?“感情你这么长时间的矜持就是为了这辆奥迪?”我的语气极其轻蔑,我特别明白自己的标准,这样的朋友我不要。
蚊子还是倒在沙发上,斜着眼睛跟我说话,“你错了张元。”沉吟了片刻,她“呼”地坐了起来,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话,“我不是因为这辆车或者那些人民币嫁给靓仔。这几年,你也知道,靓仔一直追我,我一直不答应,不是因为靓仔的钱还不够多,是因为我一直看不清楚。”拿过我手里的可口可乐她喝了两口,又接着说,“如今,靓仔发了财,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就凭他这个时候还是低眉顺眼的来找我,没有因为人民币撑腰在我跟前硬气……我觉得,我看明白了。”她一口气说完了,继续盯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对她挑了挑眉毛,“我还能说什么?你这个家伙运气好!”我心里想,起码蚊子这家伙的运气比我好。
“梁小舟最近好像不太好。”蚊子忽然冒出来一句:“昨天听靓仔说了一句,好像他现在谁都不搭理,靓仔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他现在狂加班,求着他同事替他们加班……”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打断蚊子,我觉得梁小舟真倒霉,比我还倒霉。
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从一开始就是梁小舟的错误,我们周围的这些人,没有人会同情他,只除了我。我想我必须从伤感的圈子里跳出来,我必须告诉梁小舟我同情他,希望他过得好,尽管我知道,那会让他更加难过。
蚊子还告诉我,她从两个星期之前就不去旅行社上班了。靓仔又注册了一个新的公司,把他的资产一大半都押在新公司上面,蚊子当上了董事长,靓仔总经理,他们居然也开始了夫妻档。是啊,如今的年头,谁能相信谁?连他们这种所谓的夫妻也都同样的不保险,只是比“外人”稍微好一些而已,看看你周围的这些人,有谁不是在相互怀疑与自我保护当中挣扎,看来看去,似乎只有我,只有我对他们没有怀疑,只有给予,梁小舟,一个我连青春都可以奉献的人,如今,我连一个电话也打不通!这个世界啊,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梁小舟许多年前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他说:我如果很久都没有出现,一定是过得不好……我知道他现在的苦,可是他忘记了我也告诉过他的那句话,我说:不管我们今后是不是在一起,如果你过得不好,一定得让我知道……
回想起我与梁小舟之间从前和现在的对话,其实我们许多次都在探讨一个话题,那就是——如果我们有一天分手了,我们该怎么办?我想,即使我们许多年前就已经结了婚,我们还是会长时间讨论一个类似的话题,换成了——如果有一天我们离婚了,我们怎么办?所以你看,人跟人根本就没法几十年如一日的在一起过日子,我是说从人性本身来看。当然,大街上白头偕老的老头老太太比比皆是,可你听听他们相守终生之后的感触,肯定一脑门子官司地跟你说——我们这辈子真是不容易呀!说到动情的地方,没准儿还流下几滴浑浊的泪来,那都是受尽感情折磨之后的警世啊!!
尽管如今我得承认两个人的生活比单身的日子更加让人受折磨,可是我就是这么贱招儿,我喜欢,我愿意,我高兴跟梁小舟一起过日子。于是,又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摆在我的面前:如果梁小舟回来找我,我还要不要他?我得声明,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还并不是真的,我只是在假设,我在假设当中酝酿一下情绪,以免事情真的发生了,我显得局促,尴尬甚至不知所措。
想来想去,我觉得,我还是会原谅梁小舟,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比梁小舟更合适的男人说过爱我,或者说一个非常一般的男人喜欢我。但是我要给梁小舟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我得叫他流眼泪,叫他在今后大半辈子的岁月里知道一点,这世间的女人虽然很多,但属于他,忠于他,愿意将一辈子的热情和激情都奉献给他的就只有我张元一个,甚至,我敢说,如果梁小舟的生命遇到威胁,我张元是愿意放弃我自己的生命去换取的!
我曾把我心中得这些话说给唐辉听,并且像个造反派那样高举起拳头恨恨地说道:“梁小舟就应该是属于我的!”唐辉当时死了全家似的口气跟我说:“这世界上哪那么多应该的事儿啊!”
但是,我想不出来别的了,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子可以给予一个男人的东西,除了这些我再想不出来其他的了,如果别的女子可以给他更多,我倒情愿他可以因此过得更好,离开我,对我而言,我张元所能给予一个男人的,这些,已经是全部。
想到这些,我再次拿起电话,毫不犹豫的,给梁小舟打电话。
给梁小舟的电话还是打不通,我有点精疲力竭的感觉,一下扑倒在床上,我想让自己这么睡过去算了,睡到老,睡到死。
有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死并不让人害怕,让人害怕的是你死不了,我真怕自杀未遂被人救起之后再次面对人群的尴尬,所以我不敢让自己死。
电话声疯响起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梁小舟给我打电话来了!因为知道我家里电话的人不超过五个。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挺了起来,抓起电话,使劲对这话筒“喂喂喂喂”喊了好几声,听筒里传来的却是唐辉的声音。
“你着什么急呀!喂喂喂喂的。”他一边笑着一边说话,呼哧呼哧对着电话听筒吹气。
我有点尴尬,赶紧撒了个谎,“噢,我,我刚等一个同学从国外打来的电话,美国的。”怕他知道我说瞎话,我还补充了一句美国。
“行啊,你这朋友失眠够厉害的!”唐辉跟我打哈哈,“现在美国是凌晨四点,这钟点都不睡觉?”
“人家几点给我打电话你也管?”我恼怒,“你有事快说,我,我,我等电话呐!”
“也……没什么大事,请你吃个饭。”说到这儿,这孙子不说话了,要跟往日,天大的事儿也先跟电话里透露点儿风声,看来他今天是真没事找我打发时间了,问题是我有事啊,梁小舟就是我天大的事!
“不去。”我一口回绝了,“我今晚上好多事儿呐!哪有闲工夫陪你吃吃喝喝?”
“你不来啊?”唐辉跟我卖关子,“你不来可别后悔,今儿找你肯定是有好事儿。”说着话,他在那边又抽上烟了,看来是准备跟我长谈的。
“那什么事儿你说吧。”我也抽烟,长谈就长谈,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唐辉显得有点得意,“嘿嘿,着急了吧。”我总觉得今儿他在电话里怪怪的,肯定有事儿。
“我操,你快说成不成?我等着上厕所拉屎呢!”
“你瞧瞧你这劲儿,你一着急就这样!”唐辉又开始废话,“你先拉,完了我详细跟你说。”
“我不拉了,你快说吧。”
“是这么回事,今儿晚上老K两口子上我这来,想找你作陪……”
“就这点事儿?”我气得想抽丫大嘴巴。
“有你的好处!刚给K总他们公司写的本子,人家高层看过了,觉得挺好,要了,让你出个价……另外,另外,另外还有点私事儿,老K他老婆想跟你说,的确是私事儿啊,是老K两口子想的,跟我没关系,别到时候你又赖到我头上……跟我没关系,反正,反正你要是那什么呢,我也就那什么了,你要不那什么呢,我也还跟现在这样不那什么……”
“你吃了耗子药啦唐辉!”我听他这么说话特别生气,平日里唐辉说话真跟个爷似的,今儿跟吃错了药似的那么颠三倒四,“你甭说了,甭说了,见面儿再说吧。”他还想跟我解释点儿什么,叫我给堵回去了。上回给航空公司写那稿子的时候,老K两口子对我特别照顾,吃的用的,想得特别周全,别说我今晚上没事,就是有事的话,知道他们两口子在我也得去打个照面儿!更何况唐辉说他们找我有事儿。
放下电话,我接着想梁小舟,我很奇怪,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我对他说过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我说过的如果他过得不好,一定要让我知道的话!我觉得在当时,梁小舟是相信的,难道他现在不再相信了吗?
我又想,如果我死了的话,梁小舟会怎么样?他应该会感到后悔应该会掉眼泪吧。
想得太多了,我有点累,想着给谁打个电话说说话。在我心情非常不好的时候只有两种情况会发生,要么我把自己关起来,什么也不说,直到我能睡着,要么我给朋友打电话,说点杂七杂八的破事儿,说完了之后,我便会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烦恼,放下电话之后该干吗就去干吗。
方蕾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最近在干吗,自从我上次给她送过红包之后,就再没了她的消息,虽然最近许多次见到星光,因为总是有事,没顾得上问问方蕾的情况,按照我的想象,她这大半年应该又赚了好多好多美元,这帮搞国际贸易的家伙们,随便把中国人不要的下脚料拿到非洲国家就能换回点硬通货来,在我的朋友圈子里,除了靓仔和刘立军利这俩一夜之间暴富的家伙之外,方蕾应该算最有钱的了,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家伙总喜欢在朋友们面前装穷。
电话打通了,方蕾居然在家里看电视,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飞往某个国家的飞机上。
“是你啊,张元,最近忙什么?还能想起我来?”听起来这家伙的情绪不大好,平常你给她打电话,十次有九次她扯着嗓子跟你高谈阔论贫个没完没了。
我啃着一个苹果,咯嚓咯嚓嚼得我腮帮子发酸。
“你吃什么呐!”方蕾在那头问我,“说话啊,这么长时间没你的信儿,给你打一千次电话你都不在家……”
“等会儿,等会儿……吃苹果呐……你最近忙什么呐?听声音怎么这么差,跟星光吵架啦?”
我随便开玩笑这么一说,原想逗逗方蕾,没想到她听后居然声音哽咽起来,“哼,吵架!我们准备离婚呢……我快一个月没上班了,在家寻思这件事儿……”
我手里拿着的苹果掉了下来,正砸我脚面子上,疼得我直倒吸凉气。
“你又跟我开玩笑!我两个多月以前才见过星光,他一点儿没提这事儿……要是真的,他见了我不能不说吧,而且,我见他的时候,他精神抖擞啊……”
“也就这两个月的事儿……他跟别人好上了,听说也是个结了婚的女人,张元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方蕾肯定哭了出来,女人一遇到这种事情都是欲哭无泪,你千万别给她机会叫她说出来,一有机会倾诉,那眼泪肯定是哗哗的,“年前的时候,说起梁小舟,星光比我恨得都厉害,他说人家梁小舟左一个不是东西,右一个不像男人,这回轮到他自己了……张元,你说这些男的,他们……他们怎么那么不要脸呐!”
我听方蕾声泪俱下的说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原以为只有我这样儿没结婚的说被甩就被甩了,没个理由,没想到像方蕾跟星光这样结了婚,修成了正果的,也说出事儿就出事儿!我说:“方蕾你别着急,先这么着,你确定吗?你确定星光他跟别人好了?他亲口承认了?”
“他死不承认,可是我在他们医院有朋友,他们全医院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那女的是一病人家属,就在医院陪了两个月床星光就跟她搞上了……我一定得跟他离婚,一定得离……可是张元儿,我现在怀孕了,你说我怎么办呐……”方蕾在电话里哭得哇哇的,像个孩子,我在电话这头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是好。遇上这样的情况,劝又劝不得,哄又没法哄,真是干着急。
“方蕾方蕾,别哭,别哭……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别为难自己,好歹……”我话还没说完,方蕾在那头把电话撂下了,我估计,这厮肯定甩下电话一猛子扎到床上哭个天昏地暗的。
我操,这都是怎么了,这些傻逼男人们!
我晚上到朝海轩找唐辉和老K他们,心情十分不好,到的时候,他们仨已经在一间挺雅致的小屋里喝上了茶,见我进来,唐辉起身到外面张罗着弄了点酒。
我发现今儿这些人看见我全都有点不一样,特别是老K两口子,她老婆自打我一进门儿,就盯着我看,一脸暧昧的笑。
坐下,先寒暄了几句,老K一开口直奔主题,让我给本子开个价儿,我说开什么价儿啊,你们看着给吧,反正你们几百架飞机跟那摆着不会黑了我。K总听了,哈哈大笑,我也笑,坏笑。
我是故意这么说的,这年头,朋友之间遇到过钱的事儿都得小心,就说这本子,你开价高了,钱人家肯定照你开的给你,可背地里免不了一通叨叨,“你以为自己是谁?写个本子要了我这么多钱?值吗?”先不说值与不值,给钱的只要这么一叨咕,谁听了都会觉得这钱是人家赏给你的,所以我让他看着给,一来碍于朋友的面子他不好意思少给你,二来,钱是你看着给的,不是我开的价,背后你说不着我!这些小把戏说来简单,却都是吃亏之后悟出来的。所以,别管什么事,你只有经历过了才能明白,钱和朋友是这样,感情也是这样。
到今天,我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许多事情。
老K听了我的话,嘿嘿笑了半天。“不是我说你呀张元,你可真贼!难怪唐辉成天跟我说,张元这家伙谁也玩不过她!”
“瞧您说的K总,我这实实在在的人还落了这么个真贼的恶名,我让您看着打赏,多了不嫌多,少了也不嫌少,咱是朋友我才这么说,您可别觉得我张元耍小心眼子。”我也跟他嘿嘿笑,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表示我一点也不在乎他怎么说我。
他喝了口茶,看了看K嫂,“张元儿,我们知道你是实在人,刚才跟你开个玩笑……我们早商量过了,一共二十集,公司打算花三十万买,要是你觉得少,我们就再加五万……”
“那就三十五万。”我一点不含糊,我说过,我得攒钱,“五万块钱也就能买你们飞机上的两钉子,对我们小老百姓……呵呵……”剩下的话我没说,他们心里也明白。
“行行行,”老K大手一挥,“你别把我们说的跟资本家似的,就按你说的,三十五万……”
唐辉这时候进来,听见我们说三十五万,对着我咧开嘴就乐了,“行啊,张元,又发了!”
“嘿嘿,唐爷你又笑话我呢!”我没想搭理他来着,可看在这买卖是他帮我联络的份儿上,我挣了钱怎么也得对他表示表示,“赶明儿,我请你喝酒,泡妞!”
K嫂在旁边看着我半天也没言语,看着我跟唐辉贫,也开口了,“张元儿,最近心情好多了吧。”跟我说着话,她眼睛却看着唐辉,她一看唐辉,唐辉就又走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们今天玩的什么把戏。
我一边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一边回答K嫂,“挺好,没什么不好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真让你们见笑了。”
“嗨,什么话呀!我跟你K哥不是看着你挺好的一个姑娘成天心情郁闷觉得不忍心嘛!以前咱们不熟,有什么话也不好跟你说,现在我们都熟落了,有些事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了。”她看了K总一眼,K总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我跟你K哥商量着,觉得你老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也不是事儿,就……就……想着……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明白说了吧,我跟老K觉得你跟唐辉都不错,心眼实在,人又仗义,想问问你的意思……你们俩年龄也差不多,关系又好,再说,又……”
“说什么呐!”我觉得特别突然,“你们就跟我说这事儿啊!开玩笑!”一时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让我跟唐辉……那什么?!“我谢谢您了嫂子,谢谢您了K哥……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这事儿呢……你们就别操心了……”
“好好好,不操心不操心……”老K打圆场,“咱们吃饭,喝酒!”
唐辉半天也没进来,为了表示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我嚷嚷着,“这唐爷怎么回事儿,上他这吃饭来了,他人影都找不着了?唐爷——唐爷——”我一边吆喝着一边向门外走去,去找他。
大厅里,唐辉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窗户外头发呆。我一把打掉他抬在茶几上的脚丫子,“这发什么愣呢?”
“噢。”他被我吓了一跳,身子往一边挪了挪,给我腾出一点地方,“没事儿,呆会儿。”看了我一眼,“坐吧。”
我坐下。
“K嫂跟你说了?”
“说了。”我默默点了一根烟,“他们俩也真多事。”
唐辉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狠嘬了一口烟。
“他们肯定先跟你说了吧!”我问他。
“是啊,先问过我的意思了,我没反对,因为我知道你肯定是反对的……”唐辉眯缝着眼睛看我,“怎么样,我就是怕你不好意思我才躲出来,给你点面子,嘿嘿。”
“给我点面子?唐爷,您是怕自己没面子吧。”我看着门口的那些灯光,好些红男绿女在玻璃外头搂搂抱抱,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感到有些无地自容,喃喃自语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是一个胡搞的季节,这是一个混乱的时代……”
“得得得,”唐辉打断我,“以后再说,人家还在屋里呢,咱们先回去。”
我跟唐辉一前一后走回了小屋,K嫂不死心似的看着我们俩,“张元,真的张元,你再想想!”她说得特别真诚,老K也在一边附和,“是啊张元,好好想一想。”
“行行行,哥哥嫂子,我答应你们,我回去好好想,想好了我告诉你们结果,好让你们抓紧时间给我操办婚礼。”
唐辉受到了惊吓似的:“这么快?怎么也得让我先买个新房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接着说道:“唐爷,咱这喜事要是成了,你这朝海轩还有大房子一点不含糊,都得过户给我……要这样的话,我一准答应!看在钱的面子上。”
“这是你说的?”唐辉忽然认真起来,“你肯定?!”
我也不含糊,“肯定!明天你写个字据,后天咱就结婚!”
“我现在就写。”唐辉说着就掏出笔和纸来,在桌子上要写字,我赶紧给他拦下,“行了吧你,写什么呀,就你这朝海轩,几千万呐!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唐辉有些鄙夷的看着我,“瞧瞧瞧瞧,不是我说你,怂了吧!刚才说得跟真的似的,我就知道,你就这点本事,吓诈唬,一动真格的,完了吧!就不是我说你,你呀,你一直都这样!”
“嘿,你还别来劲!有本事你写!操的,我还不信了,你有本事现在就写,K哥K嫂作证,明天你再拿去给我公证了,这事就算定了!”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口气说完了话,累得直喘气。
要说唐辉,一点不含糊,唰唰唰几下,就在他面前的纸上写完了一个声明,啪的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珠子看着我。我拣了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本人唐辉,郑重声明自结婚之日起,将朝海轩酒楼以及本人拥有一百八十平米复式住房一套转到张元名下。”在右下脚他郑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写上了证明人,请老K两口子签名。
“你们俩这是干吗呐!”K嫂哭笑不得,“好好的一个事让你们俩弄得跟赌博押房子似的……”
唐辉一声大喝,“嫂子别管,签字就行!”
于是老K夫妇俩在上面分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在旁边看着唐辉的操行,愤怒了。对着他的脸我伸出了大拇指,“牛逼,你大款,你牛逼!”说完了,我拉开门往外走。
走到餐馆门口,唐辉把我追上了,“张元,张元。”他后边喊我,我紧走了两步,拦了辆出租车,刚拉开车门,唐辉把我胳膊扯住了,“张元,等会。”
“干吗财主,有话快说。”我都懒得抬眼看他。
“我不是那意思,误会了,你绝对是误会了……我不是在你跟前显摆,真不是,不是话赶话赶到那了嘛,别生气……我想跟你说两句话。”他把我拉到一边儿,想了想,继续说,“今儿这事儿……怪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还是想……要是你愿意,咱俩把事就办了吧。”
我瞪着眼睛看他,“想什么呐你?!就把事儿办了。”
“反正既然今天都说到这儿了,我就实话说了吧……是我让老K两口子出面说这事的,你也知道我这人,一来,我了解你,知道你的为人,二来,我越来越心疼你了,真的,从感情上,不说男女感情,就说朋友之间,我真是心疼你了,三来,……我也是挺喜欢你,越来越……我不说你也知道,反正我唐辉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三十好几了……”他把一张纸条塞我手里,“这个你先留着,好好想,认真想,要是你觉得可行,早晚我也得这么干!男人花钱大手大脚,钱在女人手里踏实……”我低头看,正是唐辉刚才写的声明,我心里忽然很难受,好像心脏被揉捏似的那种软软的说不出来的疼痛,想哭,忍住了。
唐辉还继续说:“早前,我跟刘立军说过这样的话,我说张元是个好女人,将来,不管谁娶了她,都是福气……真的,我真跟刘立军这么说过……”
最后,我说:“我走了,明天给你打电话。”
我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双手捧着脸呜呜的哭,把司机给吓坏了,还以为我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问我,我说没有,我这是高兴的,我快三十岁了,终于有个人跟我说他愿意跟我结婚,还把朝海轩酒楼给我接管,我这是太高兴了,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大德,忽然会有这么好的事儿找上了我……
开车的师傅好像比我还高兴,他不停地说:“好事,好事!朝海轩这酒楼少说也值两千万。”还说等办事儿的时候一定来喝我的喜酒。
我坐在车上的感觉,真的好像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似的。
回家的半路上,接到刘老头的电话,自从他生病以后,我就看过他三次,出院有一段时间了,他觉得闷,放下电话,我说去找他聊天,他显得十分高兴。
老六自从老头出院就回了天津,在北京的时候,我们有几次彻夜的长谈,除了学校里的那点往事就是她对现在生活的抱怨,她毫不掩饰地说她如何如何地羡慕我的生活,别的不说,光是时间上的自由就叫她羡慕得直流哈喇子。再有,就是她对婚姻的失望,对刘野的埋怨。到后来,我都有点怕她开口说话了,在我的内心里,我始终觉得刘野应该是一个充满着责任心的好男人,好军人。因为我从刘老头那里得知,本来刘野有留在北京的机会,当兵的这些年升官发财的机会也比比皆是,他都没有动心过。
半路上,我买了一些营养品给老头,我知道,他见到了我一定会十分高兴,路过书摊的时候我还买了自己的几本书。
与我刚认识老头的时候相比,他的气色很差,眼睛里一点光彩也没有了。问他原因,老头先是长叹了一声,然后无可奈何地对着我笑了笑,“还不是因为孩子们的事!你们这些年轻人呐,真是没法说!说不得,说不得呀。”老头无奈的把头往椅子背上一靠,闭上了眼睛。
我问他:“是不是我们老六惹您生气了?”
“唉!”老头又叹气:“这些孩子,有一个算一个,不让我省心!”
“到底怎么了,您跟我说说。”
于是老头打开了话匣子,跟我唠叨起了老六跟刘野。从医院出来之后,老六回了天津没多久就向刘野提出了离婚。刘野不想离,准备请假回来两个人好好调解一下紧张的关系。刚从兰州坐上火车,又叫部队给追了回去,部队下达了新任务,一定要刘野亲自指挥。无奈,他给陆梅打电话,希望陆梅能给他一点时间,陆梅呢,死活不同意,恨不得马上就离婚。昨天老头给天津的陆梅打过去了一个电话,陆梅电话里跟老头一阵痛哭,诉说了这些年刘野不在身边她生活里的艰难,并且希望老头能够理解和原谅她,说到底,老六是铁了心的要跟刘野离这个婚的。
说完了,老头继续叹息:“唉,别看我老了,其实我一点不糊涂,什么事儿,我看得都清楚……就说这个陆梅,非得跟刘野离婚,你说真的是因为生活困难?我看不尽然,就说苦了这些年,可刘野的调令马上就下来了……就为了挽回陆梅跟刘野的关系,我厚着老脸给老部下打电话,走后门儿,我硬气了一辈子没求过谁呀……”说到这里,老头的眼圈都红了,我赶紧给他找来了手绢,劝他,“您别这样,身体刚好点,您要当心自己的身体,他们的事还是别管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老头摇头,接着又对我摆手,“我真是不明白你们年轻人呐!陆梅这些年受了许多苦,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得承认,刘野在这方面做得不好,他得弥补人家陆梅,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陆梅也有问题……你,跟陆梅,你们是大学四年得同学,同屋,这话我也不怕跟你说……”
“您说,您说,有什么事儿您跟我说,我去找陆梅!”我拍着胸脯跟老头保证。
“不是谁说的事儿……要说这事儿啊,这次离婚的真正原因,我看跟刘野关系不大……是陆梅自己的问题,她好像跟医院的一个大夫有点……小张啊,”老头抓着我的胳膊,语重心长,“小张,我一把年纪了,我不好意思跟陆梅说这些呀,哎,真是的,不省心呐!”
我听了老头的话忽然想起了什么,“您是说陆梅跟医院的大夫……?哪个大夫?”
老头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说下去了。我们于是面对着面安静的喝茶,我的心里翻江倒海,非常混乱。我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希望跟老六搞到一起的那个医生不是方蕾的老公星光。
老头问我,“小张啊,你个人问题还没解决呀?”
我没绷住,把今天晚上唐辉的事儿跟老头说了,就像我跟陆梅说过的那样,老刘头是我的忘年交,在与老头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相互之间说了许多内心的秘密,包括我与梁小舟的故事,我也曾说给老头听,他当时听了以后对我与梁小舟的现在表示了惋惜,并且对梁小舟背叛我的行为表示了惋惜,老头也觉得我是个好姑娘。
听完了我说唐辉,老头很高兴,“差不多就行,小张,你要打心里觉得人不错你答应了吧,你要是拿不准,哪天,老头子我,帮你参谋参谋!”
我说行,并且答应把唐辉领到家里来给他看看。话说到这个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了,现在,我是非常认真的在考虑我与唐辉之间的关系问题,也许,我在心底里也希望着与唐辉生活在一起,毕竟,一个人的生活太枯燥了,也太闷了,也毕竟,我了解唐辉,他是一个那么踏实可靠的好人。
我记得我才十七八岁的时候,跟我妈妈一起去浙江旅游,在普陀山脚下遇到一个道士,他长得非常秀气,很瘦,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山脚下,我们经过的时候,他拦住我们的去路,一定要好好给我算一卦,当时,我妈妈一下子蹦了出来,拒绝到:“我们没有钱!”道士连忙摆手,“不收钱,不收钱!这个施主是有缘人,不收钱!”于是他对着我的脸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研究了一个透,最后得出结论:“这个姑娘将来了不得,了不得!了不得。”听到这里,我妈妈来了兴趣,追着老头问,非得让他详细解点一下,我本人也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可最后的结果不免让我有些失望,道士的原话我早已经忘记怎么说的了,大概的意思是说,我结婚很晚,会找到一个很有钱的老公,我将来会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因为据他的话说,我的生辰八字跟什么文曲星,财神星,还有什么什么别的许多星星都有关系,但实际上,从那时起到大学毕业很长的时间里,我的运气平平,跟他们一般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从此对封建迷信深恶痛绝。但现在想起他说过的话,似乎跟我的生活越来越靠谱儿。
跟老头聊了一会,他就已经哈欠连天了,我赶紧让他回屋休息去了,上次他生病就是因为我教他上网给闹出来的,要是再因为跟我聊天,劳动了精神累得再进一次医院,在老头的几个家人面前,我就真的是说不过去了。
从老头家出来,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下着小雨,街灯昏黄,我感到了孤独。于是我想,也许真的到了我结婚的时候,也许命里注定我跟梁小舟就是没有结果,同样,命里注定,我就是要嫁给唐辉。我认识唐辉多久了?也有四五年了吧,四五年里他对我十分呵护,不管是不是有梁小舟出现的场合下,他都会十分细心的照顾我的情绪还有我的一点一滴,或许,或许吧,这些年我跟梁小舟在一起生活却一直没有结婚,我就是在等待一个什么人,一个真正将要娶我为妻的人。
到现在,我也不承认梁小舟他是不愿意娶我,只是,他自己还没有真正长大,这些年来,他自己还像个孩子似的疯疯癫癫,而我则更像他的一个玩伴,我们在一起生活很开心,可惜的是,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对方的一个玩伴,或者说一个精神上的支柱,不然的话,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结婚呢!为什么在我们相守了这么多年以后才在梁小舟的生活里短暂的出现了一个叫雪峥的姑娘?又是为什么雪峥开始选择了梁小舟促使了梁小舟离我而去但最终却又抛弃了梁小舟呢?这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阴谋,一个让我和梁小舟分开的阴谋。
现在,我跟梁小舟已经分开了,我的真命天子出现了,唐辉,他不知不觉当中爱上了我,愿意娶我为妻,愿意一如既往平静地爱我……我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于是,我在雨中就做出了决定,我要跟唐辉结婚,我要嫁给一个愿意娶我为妻的人。
决定了之后,我掏出电话,拨打梁小舟的号码,居然通了,在下雨的午夜里。之前,我打过那么多次的电话,他都关着,而现在,当我在午夜的细雨里做出了结婚的决定之后,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找到了他,看起来,他是一直在等待我告诉他这个好的消息。
通了电话,梁小舟的语气十分忧郁,他“喂”了一声。
“喂?是我,张元。”
“噢。”他说,“还好吧?”
“好,在哪儿?”
“美国。”梁小舟懒懒地回答,“三十分钟以前刚到,底特律机场,在天上的时候很想给你打个电话……刚才打开手机正想给你打过去,你电话就进来了……真是……心有灵犀……”说完了,他自我解嘲似的嘿嘿干笑了两声。
“想给我打电话,有事儿?”我就在雨里走着,雨点儿不大,但密集,很快我的头发就湿了,几辆出租车在我身边驶过,嘀嘀地按喇叭。
“没事儿。现在十二点多了吧,你还在外面?”
“是啊,出来走走。”
“噢,走走身体好。”他还是干笑了两声,我觉得他的喉咙有些干涩,“没什么事,我就是刚才看见天上的云彩很美,忽然就想起来我跟你说过的一段话……呵呵,没什么。”
“什么话?”
“不说也罢……呵呵,很多年前了……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要是有一天我死了,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呵呵,我就想跟你说,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在天上的话,一定看得到……因为,因为云彩很透明,我能看得……看得很远,很远……能看到……从前和未来……”
傻逼梁小舟!我在心里骂到,拼命拼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可是大滴大滴的眼泪一点也不给我留面子,从我的眼睛里流出来,滚落在我的胸前,在我心脏的地方汇集,汇集成了一泓湖水,那时我感伤的源头……
“梁小舟,我要跟唐辉结婚了。”我操,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非得这个时候把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现在的情节跟香港电视剧里的廉价爱情有些雷同,没劲。
“噢。”梁小舟十分平静,好像一点不意外,“结吧,结吧,你也不小了。”
他妈的,他说的可真轻巧,“结吧,结吧,你也不小了。”他大爷的,我为什么到现在才结婚?!没法说,真是没法说!
“不说了,”我想挂电话,“等你回来再聊吧,你在天上飞的时候要小心,别瞎想,注意安全。”
“嗯。”梁小舟答应着,挂了电话。我觉得他哭了。
走在雨里,忽然就想起蚊子经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不是我说你呀张元,就你这二百五的脑袋,早晚让梁小舟把你涮喽!”
此时此刻,我在想,在我与梁小舟之间究竟是谁涮了谁?谁玩了谁?还是……我们都被对方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