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杨孝元奉献出育儿秘方  刘四贵竟施展无赖手段-骚土

歪鸡此番被人殴打,明眼人事后一想,起先已有征兆。说起来且请诸位回忆一下,数月前的那个夜晚,仇老汉随众人去林场窑里朝神,刘江河从阴曹里传出歪鸡妈来,老婆借着仙口说出了四句谶语,事先关照过了。仇老汉拧着驴脾气,将娃妈的话当了耳旁风,招来这般横祸,你说怪得谁氏?常言道,人世间有四大苦不堪言。问哪四大?其一曰:与富贵之人言贫贱;其二曰:与康强之人言病老;其三曰:与鳏寡之人言伦乐;其四曰:与久婚不育之人言子息。

倒说那杨孝元,在扁扁临行前的头几天里,接了针针借款的指令以后,即刻便乱了阵脚。心中盘算一时,却不知从何处挖抓。实是无奈,独自跑到村东头,蹲在土墙梢上,像只望风的泼猴,四下里观望。说的是杨孝元其人平日如何的本事如何的能耐,关键时候竟落得这般的窘迫!此事却也不必见笑,人到难处大都如此。杨孝元蹲在墙头看来看去,看见村间走出一个人来。一见他,忽然间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万全的对策。自己不觉哈哈一笑。回到家里,从炕席底下摸出一张烤黄的字纸,用手巾小心翼翼地又包又裹,揣进怀里。然后兴致勃勃地出了家门,直往村中间奔走。

杨孝元进了刘四贵的杂货铺里。刘四贵坐在椅子上抽水烟。铜烟锅擦得明光锃亮,十分的金贵。鄢崮村若不是有了杨济元的那把红铜透雕的,他这把虽不敢说排在第一,第二随咋也该算上了。这把烟锅刘四贵经常是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摩,同时,打量着每一个走进铺子里的客人。今天,杨孝元的进门不由得使他稀奇。因为此人半年时间没打过一两煤油了,可见其穷痞烂杆到什么程度,天天夜里都在黑摸!

杨孝元不买一麻钱的吃货,只往柜台上一偎,搭讪道:“刘掌柜抽烟呢?”刘四贵并不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烟锅在嘴里干噗噜。这时候,高发成家的小女进来,买了三分钱一枝的铅笔走了。杨孝元看着那女娃的背影,说:“这些女娃就不该叫上学,你说学了一场,长几年嫁了人,钱还不是白白糟踏了?”刘四贵威然斥道:“你懂啥嘛!”说罢,进里间屋子,放了烟锅,端一盆水出来,将手和脸都仔仔细细地用洋碱搓洗了一遍。洗得呼哧呼哧大喘。看着他洗完脸,杨孝元正欲说话,又见他取了墙上的掸尘,从柜台后面踅出来,站在门外,又将周身摔打了一遍。杨孝元晓得,刘四贵生性洁癖。一天里他至少要洗三四次手脸,摔打七八遍衣服,可见爱干洁的程度。正因为如此,村中人送他一个不雅的绰号:清水龟子。

刘四贵掸过灰尘,进了柜台,又从下面摸出一把梳子,开始梳理他的头发。梳理一次便往梳子上面吹一口气,以保持梳子的一丝不“钩”。杨孝元目不转睛地候着他,且装出一脸的谄笑。终于刘四贵梳完了头。杨孝元刚要张口,却见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鞋刷。墙角的方凳坐了,弯下腰嚓嚓地刷起鞋来。杨孝元心想,等他这番忙罢,该照面与他说话了吧。果不其然,刘四贵刷完了鞋立了起来,做了几下体操,拿眼角瞄了他一下。他将要张口,却不防他又取了抹布,在刚才的洗脸水里哗哗地淘洗起来。

杨孝元心里愤然念道:“只没想到,和这清水龟子说一句话竟这不易!”于是乎也不再管他如何了,张口便道:“刘掌柜,老哥今日要给你办个大事了!”刘四贵没抬头,随口问:“你说啥事。”杨孝元道:“是这,老哥这几日在县城,向人家河南巩县的一个师傅手里,连偷带哄,给你寻下个祖传秘方。”刘四贵扬起脸来,仍不大在意地问他:“是啥方子?”杨孝元眯起眼,将头摇得像只拨浪鼓,慢慢悠悠地说:“这事却不好张扬出去,张扬出去与你不利。你这铺铺杂人进进出出、乱乱哄哄,让老哥如何随便开口?”刘四贵眼瞪圆了,疑惑地说:“却是真事?”杨孝元嗔怪他道:“嗟,看你!我咋敢拿这人生的大事与你玩笑吗?”刘四贵慌忙换上一张笑脸,走出柜台,关了铺子的生意,随手又拎了烟锅,带着杨孝元进了后院。

刘四贵按说生活在富足的人家,身体各部都该良好才是,却不想他白生了一副细腿长腰大身子。走路撇开着一双脚,腔子往前挺着,模样极不受看。按中医的讲究,此乃先天失阳脱阴之相。正因如此,年近四十,又与他那老父亲一般,遇着了膝下无子的烦恼。这些年来,守着一个丰乳肥臀的胖大婆娘,香没少烧,头没少磕,却就是不见一丝的动静。他神道不成走医道。前后又不知抓吃了多少副中药,喝了多少碗苦水,也没见灵验的意思。只是刘四贵人家本人看得达观,每每向人言道:“我大四十多才有的我,就不允我四十以后有个一男半女的?或许这就是我这一族人的气运顶到这儿了。你急,急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刘四贵说他不急是假。这一日,刘四贵不定做了啥好梦,憋了一整天,不想在杨孝元这里应验了。所以进院时便分外欢喜,喊叫着婆娘的名字:“粉勤,粉勤,把咱的好茶叶沏上,贵客来了!”粉勤应声,掀起帘子从后窑里出来,一看是杨孝元,满脸的喜色登时僵住了,口里却说:“我以为谁呢,原来是老哥你来了!”杨孝元故意端起架子,笑道:“咋?不欢迎得是?不欢迎了那我走!”粉勤道:“哪敢,把你但得罪了,往后在鄢崮村我连门恐怕都不敢出了!”杨孝元问:“怕咋?”粉勤笑道:“怕咋?怕我乃穿着一身条子绒的老嫂子骂!”杨孝元晓得,这是暗讥他对针针吹牛买条子绒的事情,不由得羞了脸,但仍面子撑着道:“这你甭说,国家造下乃条子绒不就是为人穿的,不为人穿造乃做啥?”

闲话着进了窑,沏了茶水,围着炕桌坐定。杨孝元道:“是这事,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前几日,我到县上寻杨万年大夫办事。起初我没在意,他的门后鬼眉子鬼眼地坐着一人。结果弄到后来,原是从河南巩县来的师傅,到咱北面来做买卖。怀里揣着一个祖传的秘方,专治男女不育不孕之症。我一听,哎,我四贵兄弟可不就遇上这事了吗?拿回去给他不就对了?嗨,待我要和他讨要方子,乃师傅随咋不给,奸猾得很!张口明说了,不给五十个元不成。”刘四贵道:“这哪成!他的方子灵与不灵人还不晓,白搭没咋的给他五十个元?”粉勤帮言道:“谁晓他是不是哄人哩!”

杨孝元道:“却不是这话嘛!开头我也不信,只是一听杨万年介绍,我才信了。你晓他这是咋回事?原来这方子来自巩县监狱的一个犯人,名叫李殿功,判了死刑。临死前将功折罪,出示了这个祖传秘方。这秘方如今已经使有名有姓的六百多个妇人怀孕生子。”刘四贵道:“竟有这事?”杨孝元道:“我敢哄你嘛!如今在全国各地,有门路有脸面的人都在私下倒卖他这药方子。但拿到这方子,怀孕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好家伙,怕怕!不信你试看,用不了几年,全国的碎娃基本上要普及了。家家户户,满山遍野恐怕跑的都是碎娃。毛主席也讲了,有人是好事,有人什么人间奇迹都能造出来。政府部门对这事也是大力支持,明确下了公文,说是如果能治愈一千人的话,李殿功本人可以免除死刑。其实如今,一千人哪止得住,一万人都过了!”

粉勤感动得直要流泪,刘四贵则啧啧叹道:“啊呀呀,乃姓李的犯人不简单,对国家的贡献,简直是太大太大了!死刑肯定……”杨孝元截断他道:“嗨,甭提了!这些人自家的熬煎过去了,只就是没人给巩县法院报告。巩县的法院统计不上数字,李殿功还得判死刑。你看这是坏了良心不是?”刘四贵肯定地说:“这做法不对头!”杨孝元道:“看,我想也是这话,咱鄢崮村人生来实诚!不过,我思谋了一下,假若这次粉勤与你服药后,怀上了,咱可甭做那没良心事。千难万难,也得给人家巩县的法院写上一封信,报告一下。”刘四贵闻此,立刻拍着胸脯表态说:“这咱一定照办。一旦怀上,不给人家写信哪成,人家铡刀子底下等人命呢!”杨孝元抓过刘四贵的手,连摇带拍地道:“成了!成了!有你这一句话便成了!”刘四贵道:“哎呀老哥,我啥时候诓过你嘛!”粉勤擦着泪道:“但要有,甭说写信,去一趟都值得!”

杨孝元看事情上铆,这便回转话头唉声叹道:“说起来人生在世,就这一条最大。日子日子,什么是日子?老天爷把咱这些男男女女搁对在一块为咋?就叫你延续子息。没有娃子不成日子。活人一场归根到底不就是子息上的事情?不过都怪巩县来的乃贼,妈日的不是个东西!”刘四贵问:“他想咋?”杨孝元道:“狗日的随咋不给我药方,我把好话说了一马车他不答应。我问他,拿钱买得多少?乃瞎熊死咬住五十个元不松口。你想,我哪有五十个元?后来我不招识他,最后还是杨万年大夫出面圆场,才以二十块钱的价格谈成了。”刘四贵道:“是太酽火(厉害)了!”

杨孝元道:“好我的兄弟哩,只是老哥这里难肠啊!不是遇上难处,些微却也不会对你张口提说这事。按说咱乡里乡亲弟兄一场,以往关系又恁密切,方子赠给你,老哥把好人做到底不就完了!唉,把他妈日了的,只是……只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人到紧火处,不提也实实是没方子了!”刘四贵瞪大牛眼,问:“咋?”杨孝元道:“老哥今把方子给你,你多少给老哥几个跑腿钱,其余咱再不说了。”

刘四贵脸沉下来,半天不语。粉勤也不敢多嘴。待了一时,刘四贵抬起头来,说:“你想要多少?”杨孝元道:“十个元。”刘四贵道:“这不成,我顶大只能给你五个元,而且这还是多的。”杨孝元屁股一抬,叫道:“好我的刘掌柜呢,你给上八个元,让老哥兴得笑一声成不成?”刘四贵道:“不行。”杨孝元恼怒,立起身下炕,一面趿鞋一面说:“既是这,咱就算了,我的方子也不能撙(白)给你不是?你一个钱不花,等人把捞娃的法子白白地送到你门上,哪有这美的事?”说着提上鞋便要出门。粉勤焦急地看着自己男人。杨孝元立住,也看了刘四贵一眼。刘四贵神色镇定,一声不吭。杨孝元冷笑一声出了窑门。粉勤对男人悄声道:“也该咋办?”男人道:“甭管。”

果不然,杨孝元没出院门。屁大的功夫又踅回来,掀开帘子探进一副赖皮脸,试探着问:“咋相?八个元咋相?”刘四贵也不看他,抬起巴掌,道:“不成。就五个元。”杨孝元愤然地说:“今番我真真是服了你了,阎王爷都能叫你算计了!”说着三步并做两步行,进窑上炕,从怀里掏出包裹几层的药方,焦躁地叫道:“接啊,五块钱掏出来!”

刘四贵道:“钱欠不了你的,只是得等些日子。”杨孝元瞪大眼,吃惊地问:“你说啥?”刘四贵道:“等个把月,粉勤怀上以后再说。”扬孝元“呸”地一口唾沫差点吐到刘四贵脸上,揣了药方,说:“把你的银子罐罐抱牢了,阎王爷等着和你一块数钱呢!”说罢跳下了炕,跑出门,没等摸着门把,却听后面粉勤一声接一声地叫唤:“孝元老哥,你回来!回来,快回来啊!”杨孝元被赶上来的粉勤拽回,屁股没落到炕上便埋怨刘四贵道:“说到底我这是为谁嘛,低三下四的?”刘四贵也很恼火,只是尽量放缓语气,说:“咱旁的闲话再少谈了,把药方子掏出来,我实实是让你整扎了!”杨孝元从包裹里出药方,展现到小炕桌上。刘四贵接过纸页一看,原来如此:

医治男女不孕的秘方

(一)处方:紫扣仁川乌尖迈细辛海南沉粉草各二钱

(二)培制:将各药磨成细粉混合加蜜丸成三十粒。

(三)服法:⑴男女双方各服十五粒,不可多吃,多吃必生双胎或多胎。

⑵欲生男服药后吃熟牛肉一斤,欲生女吃熟羊肉一斤。

(四)禁忌:禁服食油。

(五)献秘方者死刑犯人李殿功十万火急,垂泪跪请诸位大爷大娘大哥大嫂,治愈后火速来信。

来信请寄:河南省巩县人民法院王克轩

刘四贵仔细看过,喜上眉尖,转身将药方收进枕头旁的小木匣子里。杨孝元催促道:“咋相?快、快、快掏钱啊!”刘四贵装糊涂,问:“啥?”杨孝元急得抓耳挠腮,呼叫道:“还会有啥?掏钱!”刘四贵默然一笑,对粉勤道:“你到前面铺铺里招呼着,操心有人来买东西!”粉勤应声出了门。杨孝元道:“我也得走了,快点!”刘四贵道:“不急不急,你先喝了茶。”杨孝元端起茶碗,一口气灌了下去,放下碗。刘四贵却叹道:“老哥是这,兄弟这里钱一时也不凑手。你刚才也看见,整整这一上午就卖出三分钱一根铅笔,你看兄弟挣点钱难不难?是这,隔上半月如何?”

杨孝元跳将起来,骂道:“把你的尻子卖去!半个月?半个月你把娃怀上了,到那时我恐怕得钻到粉勤的肚皮里头要钱去了!”杨孝元伸手抓过炕桌上的烟锅,耍赖道:“不给钱?不给钱能成嘛,我先把你烟锅押上,等你把钱给我,我再还你烟锅。”刘四贵慌忙争夺,却被孝元那贼紧紧地搂在怀里,死不丢手。这却是刘四贵的宝贝。刘四贵如丧考妣,叫道:“先人啊,我的先人,我咋遇上你这刀客嘛!你先把烟锅给我,咱俩慢慢商量行不行?”

两个人苦争苦劝相持不下,一直磨蹭了两三个时辰,眼看到了饭时,刘四贵这才服软了,说:“是这,老哥你容兄弟两日,后天,不,大后天的早晌,你赶早来,到时准点给你。那时不给你再动手得成?”杨孝元一听这话方缓了口气说:“这还像句人话。不过到大后天早晌你但不给,我便放把火烧你的铺铺。你也晓得,我杨孝元锅底灰抹面,曾是个啥人!”刘四贵道:“这谁不晓!到时不给你,随你处置对了。”杨孝元松了手放下烟锅。

说的是世间之人为了钱财的争斗,竟也是费尽心机。一连几日,杨孝元没敢在针针家里闪面。针针心里十分着急,因为明天一早扁扁便要走人。这一点杨孝元是知道的。所以,这一日也是到了刺刀见红的最后时刻了。他倘若倒腾不来这五元钱,今后甭说其他,恐怕连踏针针的门都困难了。

这日早起,杨孝元脸不及洗,爬起来便朝刘四贵的小卖部走去。打远便见刘四贵的铺门大张着,里头正是他自己的人影在晃动。看来刘四贵几乎就是在候着他了。想到这里,杨孝元不觉喜上眉梢,三步并做两步行,几步跨进刘四贵的铺子里。刘四贵与民兵连星和宝山一面谝闲一面交换着吸水烟锅。杨孝元的进门似乎并没引起在座的注意。刘四贵挺平着脸也不正眼看他,像是压根儿没那回事,或是对他有过什么许诺。杨孝元一双充血的眼睛跟着刘四贵走来走去,直熬到连星和宝山出了店门。杨孝元说:“咋相?今个……?”刘四贵鼻子里头冷笑一声,道:“哼,你等一会儿,等顾客稀下了再说。”这一声笑,笑得杨孝元心里直打寒颤,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也只得乖乖地坐下来等候了。半天里,零零星星又进来三两个人,有的买盒洋火,有的买个顶针,都是些小的东西。一阵过去,人都下田忙活去了。村子里头便空空荡荡了。

一直坐在门背后两手拄着膝盖的杨孝元这时说了话:“也是咋?”刘四贵没答理他,转身准备进里屋拿脸盆。杨孝元急了,喊道:“也是咋,给钱不给嘛!”刘四贵回头道:“给钱?你还想要钱?嘿嘿,等我闲了还得找你算账呢!你弄下乃祖传秘方,妈日的叫我和粉勤整整跑(拉)了两天肚子,要不是紧赶寻洪武吃止泄药,恐怕现在还在茅房里蹲着呢!”杨孝元批驳说:“胡扯!乃是几味焦药哪会吃了跑肚?你哄旁人哄得了我吗?”刘四贵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焦药,只是一味跑肚你说为咋?你贼,今番把我是害扎了!总之为你这一副药让我折腾进去几十块!”

杨孝元正色道:“钱你是不想给了?”刘四贵道:“啥钱?给你啥钱?给你害我的钱吗?”杨孝元气愤道:“尻子客!药单子拿给我!我找个懂行的人来,和你论理论理!”刘四贵道:“给你?嘿,你让我将你坑蒙拐骗的证据还给你,哼,想得美!我这就准备和你一块到大队上算账呢!刚才连星你看见了,他就是准备来逮捕你哩,他们就准备告你个‘黑郎中’行医,你以为!还不是我后来发善念,看在老汉(济元)脸上压住了?我心想,这事到此为止,我吃个哑巴亏算了。乡里乡亲的,人不能把事做得太绝了。该饶人处且饶人。但你觉着这事放不下,乃咱俩拿上药单子走,或走哪里说理都成!我刘四贵生意不做了,随你走,你看可否?”

杨孝元觉得胸口有些憋闷,不待他说完,便匆匆出了店铺。他估计自己头晕的老毛病又要犯了,真跌倒在店铺里却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