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清相国

这日闲着无事,陈敬、张汧、李谨三人找了家茶官聊天。李谨想着陈敬的慷慨,心里总是过意不去,道:“陈兄侠肝义胆,李某我没齿难忘。今生今世如有造化,一定重谢!”

陈敬道:“兄台如此说,就见外了。”忽

听身后凑过一人,轻声问道:“三位,想必是进京赶考的?”

回头一看,是位麻脸汉子。张汧说:“是又如何?”

麻子说:“我这里有几样宝物,定能助三位高中状元。”

陈敬笑道:“你这话分明有假,状元只有一个,怎么能保我三人都中呢?”

李谨瞟了那人,说:“无非是《大题文库》《小题文库》《文料大成》《串珠书》之类。”

麻子望了李谨,道:“嗬,这位有见识!想必是科场老手了吧?”

李谨闻言,面有愧色,立马就想发作。张汧看出李谨心思,忙自嘲着打趣那麻子,道:“我说兄弟,您拍马屁都不会拍?我是三试不第,心里正有火,你还说我是科场老手?”

麻子笑道:“怪我不会说话。我这几样宝物您任选一样,包您鲤鱼跳龙门,下回再不用来了!”

麻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道:“这叫《经艺五美》,上头的字小得老先生看不见!瞧,一粒米能盖住五个字!”

陈敬笑道:“拜托了,我们兄弟三个眼神都不好使,那么小的字看不清楚,您还是上别处看看去!”

麻子又道:“别忙别忙,我这里还有样好东西。”麻子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个圆砚台。

张汧接过一看,说:“不就是个砚台吗?”

这时,猛听得外头有吆喝声,麻子忙收起桌上的《经艺五美》,砚台来不及收了。麻子刚要往外走,进来两位魁梧汉子,站在门口目不斜视,气势逼人。麻子心里有鬼,站在那里直哆嗦。门口两位汉子并不动手,忽然从他们身后涌进十几位带刀兵勇,一拥而上抓住麻子。麻子喊着冤枉,被兵勇抓走了。那两位汉子并不说话,径直找了个座位坐下了。原来这两位汉子是皇上御前侍卫索额图和明珠。店家猜着这两位非寻常人物,忙小心上前倒茶,躬身退下。

张汧双手微微发抖,那砚台正放在他手边。陈敬轻声道:“兄台别慌,千万别动那砚台。”索额图端起茶盅,冷冷地瞟着四周。他才要喝茶,忽然瞥见了这边桌上的砚台,径直走了过来。张汧拱手搭讪,索额图并不理睬,拿起砚台颠来倒去的看。他没看什么破绽,便放下砚台,回到桌上去了。索额图同明珠只端起茶盅喝了几口,并不说话,也不久坐,扔下几个铜板走了。

小二过来续茶,李谨问道:“小二,什么人,如何傲慢无礼?”

小二道:“小的也不知道,只怕是宫里的人,最近成天在这一带转悠。我说这砚台,您几位别碰,会惹祸的!”

张汧说:“我就不信!”说着就把砚台揣进了怀里。

小二笑道:“这会儿大伙儿都在赚你们举人的钱!考官那儿在收银子,刚才那麻子他们在卖什么《大题文库》,我们客栈、饭馆、茶馆也想做你们的生意。生意,都是生意!”

陈敬掏出铜板放在桌上,道:“两位兄台,这里只怕是个是非之地,我们走吧。”

三人在街上逛着,陈敬道:“张兄,你还是丢了那个砚台,怕惹祸啊!”

李谨也说:“是啊,我们三人都是本分的读书人。”

张汧笑道:“知道知道,我只是拿回去看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路过白云观前,忽见观前有个卖字的摊子,那卖字的竟是高士奇。只见他身后挂着个破旧布幡,上书“卖字”两个大字,下书一行小字:代写书信、诉状、对联。陈敬问:“那位不是钱塘举人高士奇吗?”

李谨轻声道:“贤弟有所不知。他哪里是举人?只是个屡试不举的老童生!这人也怪,每年春闱,都跑到北京来,同举人们聚在一起,眼巴巴的望着别人去考试,又眼巴巴的望着别人中了进士,打马游街。”

张汧长叹道:“可怜天下读书人哪!”

李谨道:“更可怜是他总想同举人们交结,可别人都不怎么理他。有些读书人也真是的!”

张汧道:“他居然卖字来了。走,看看去。”陈敬拉住两位,说:“还是不去吧,别弄得人家不好意思。”

张汧道:“没什么,他和我们同住一店,有缘啊!”

高士奇正低头写字儿,李谨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钱塘学兄高士奇先生!”

高士奇猛然抬头,脸上微露一丝尴尬,马上就镇定自如了,道:“啊,原来是李举人!士奇游学京师,手头拮据,店家快把我赶出来了。敢问这两位学兄?”

陈敬同张汧自报家门,很是客气。高士奇笑道:“见过二位举人!这位陈学兄年纪不过二十吧?真是少年得志啊!士奇牛齿虚长,惭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