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日
河滩上,架起井架。
沟壑里鼎沸的人声,像刮起一阵野风。
黑压压的人群聚到旱坑里,挥锤打钎,丁丁当当一阵轰响。
田茂林扛着大石块,沿着坑沿往上爬。他浑身泥垢,肩膀上都磨出血来。
韩贵来推着独轮车,满载渣石往坑沿上蹒跚。
韩秀带着女人们沿着坑沿排成长队,用手传递着石块。一双双手上都带着血迹,缠着胶布。让人看了,好生悲壮。
宋大娘家,日
宋大娘捞好面条,放在柳斗里:“柱儿,不是奶奶不疼你,老田帮咱打井找水,人都瘦了一圈。稠的让他吃,咱们喝稀的,听奶奶话,啊快送到工地去,甭让凉了!”
柱儿懂事地:“奶奶,我懂!”
河滩窝棚里,日
汉子们挤在一起,一张张荡满尘垢的脸,捧着一碗又苦又涩的菜饭,大口大口吞咽着。
田茂林接过柱儿送来的饭,眼圈湿润地:“柱儿,回家告诉奶奶,打不出水来,我咽不下这碗饭你提回去吧”
柱儿:“田叔叔,你要累垮了,水就更没指望了你吃,你吃,你一定得吃你不吃我不敢回去见奶奶”
田茂林拨出一半,递给柱儿:“柱儿,我吃,我吃,咱一块儿吃。”
田茂林吃了一口,柱儿捧起柳斗盖,一阵狼吞虎咽。
河滩上,日
韩秀把两个红薯塞给田茂林,掉头跑开。
田茂林拿着红薯,一阵感动。
旱坑越打越深,堆积的石渣如同环形小山。
田茂林蹲在坑底,手捧着干硬的石块出神。
山路,晨
日头拱出东山尖。
田茂林朝山下走去,回头望着韩秀站在山坡上的身影,扑簌簌流下泪水。
字幕:田茂林任七里岩公社副书记
公社大院,日
正在布置批斗会场。
通讯员小马手里掂着一块黑牌子,写着“右派分子刘海波”,还划了一个大“×”。
田茂林走过去:“小马,刘海波不是个技术员吗”
小马:“曾经是,现在是专政对象。”
田茂林匆匆走进门:“小马,刘海波他人在哪里”
小马指指厕所:“他正在打扫厕所哩县里来电话,今天夜里在公社召开批斗会,要他交代问题哩”
田茂林挥挥手:“你把他找来”
小马朝厕所喊:“刘海波,你出来”
刘海波拖着扫帚走出来,低着头,弓着腰,不敢抬头看人。
小马:“刘海波,田书记找你哩,问啥说啥,老老实实,去吧”
刘海波唯唯诺诺走过去。
田茂林站在办公室门口,掀开门帘:“老刘,咱们屋里谈吧”
刘海波站着不敢动:“右派分子刘海波,向党坦白……”
田茂林谦和地:“老刘,快进来,坐下说话”
刘海波站在门外,依旧低着头:“我是右派,站着说,站着说……”
田茂林拉他进屋,按到椅子上。
刘海波又弹簧似地站起来:“田书记,你问吧,我交代……”
田茂林叹口气:“老刘,你原来是在水利局当技术员吧”
刘海波:“不称职,不称职,我说过错话……”
田茂林和蔼地:“老刘,你愿意用实际行动将功补过吗”
刘海波诺诺连声:“我愿意,当然愿意”
田茂林:“你把腰直起来,看着这张地图。我想听听你的看法,韩村那一片山脉到底能不能找到活水”
刘海波看了一眼田茂林,又把头垂下去,不敢看图,不敢回答。
田茂林一副真诚:“老刘,我是真心向你讨教哩,你咋不回答哩”
刘海波小心翼翼地:“田书记,我是右派,不敢随便说话……”
田茂林启发地:“你虽说是右派,可你有一肚子学问。七里岩不缺你这个扫厕所的,我需要一个能帮山区人民解决吃水问题的能人我想让你发挥一技之长,为山区做出贡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刘海波胆战心惊地:“田书记,我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吗”
田茂林坦率地:“只要你愿意将功补过,现在就跟我进山”
刘海波周身颤抖着,深深鞠了一躬:“田书记,只要你信得过我,我愿把这身骨头扔在山沟里!”
公社大院,日
杨明山:“老田,你敢用刘海波,想过后果吗”
田茂林:“杨书记,啥人都得给出路嘛改造好了为民造福,出了问题,拿我是问。”
河滩上,打井工地,日
刘海波随着田茂林下到坑底。
田茂林:“老刘,你好好看看,这里到底能不能打出活水”
刘海波摇着头:“田书记,这是条季节河,不像有水脉呀……”
田茂林抓住刘海波的手,诚恳地:“老刘,我敢用你,你可得争气,你就是把骨头缝里的本事挤出来,也得帮群众找到水呀!”
刘海波感动得热泪长流:“田书记,我懂,我懂。你把我这右派分子当人看,我也得把心掏出来呀”
山上,外,日
田茂林带着刘海波爬山上岭,四处寻觅。
刘海波扒着岩石缝敲敲打打。
烈日当空,两人晒得汗水淋漓。
田茂林把水壶递给刘海波,刘海波又推给田茂林。
夜幕降临
两人在山风中索索打抖。
田茂林架起篝火,把一块干粮递给刘海波。
刘海波就着火苗,察看着本本上的数据。
田茂林渴望地:“老刘,这一带有没有希望找到水”
刘海波把干粮推回去,艰涩地:“田书记,这一带是断层,很难找到活水……”
田茂林沉重地:“这么说,韩村人就找不到活路了我说老刘,你的本事都让批斗会吓跑了你想想,好好想想啊!”
刘海波小心翼翼地:“田书记,我有个建议,能不能发动群众打旱井,储存雨水”
田茂林思索地:“老刘,这主意好是好,但需要一个发动群众的过程。再说,谁知道老天爷啥时能下雨韩村人现在像锅台上的螃蟹,快要烤焦了我让你找水救命,你懂吗”
田茂林和韩贵来盘膝而坐。韩贵来吸着旱烟,一脸苦涩:“田书记,你说俺韩村老寡妇死儿子,吃水没指望了咱可是当着群众立下誓愿的,这……把脸装到裤裆里算了”
田茂林耐心地:“河滩里打了个瞎窟窿,这责任在我可咱不能让狼咬一口,就不敢打狼了有人建议家家户户打旱井,蓄住雨水,我看这主意蛮好嘛!”
韩贵来摇摇头:“田书记,人心涣散了,我说话不灵了,只怕群众不愿跟咱胡折腾啦”
田茂林真诚地:“咱面前只有一条路,不得渴死,就得找生路咱能不能动员全村党员先搞试验样板搞出来了,还怕群众跟不上来”
韩贵来大口大口喷着旱烟,不说一句话。
村头,日
老槐树下,田茂林抡锤破石,凿开一个井口。他干得汗水淋漓,干脆甩掉衣衫,光着脊梁继续挖掘。村民们远远围观着。
“唉,咱韩村是干了腰的婆娘,生不出娃来”
“河滩里都打不出水,青石板上打井,除非公鸡能下蛋”井筒子越打越深。田茂林半截身子陷到井里,抡着铁锨把渣石抛上井沿。
宋大娘提来饭罐,蹲在井口上:“田书记,吃了饭再干吧”
田茂林在井下:“大娘,我不饿清完这点渣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