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雯的父母是两天后的下午到的北京,赵雯和赵辉约好一起去接站。
张师傅礼貌地为赵雯父母打开车门,赵辉非要和父母坐后座,赵雯只能让着他。张师傅见赵雯一家人的亲热劲儿,很是感慨地说:“人生最大的乐事儿,就是一家人能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赵雯赞同地点点头,并说:“张师傅,往后少不了麻烦您。”
张师傅笑着说:“赵总,您可千万甭这么客气,能给您开车,真是我的造化,连我媳妇都说我现在太轻闲了,这样可不好。还说让我得对得起自己这份儿工资。”
赵雯也笑着说:“等春节放了假,我一定去给嫂子拜年,到时我会跟嫂子解释的。”
赵辉依偎在母亲的肩上,他的话依然很少,赵雯不时地回过头来,同父母说上两句。
母亲关爱地问:“雯雯,你怎么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是不是休息得不好?”
父亲则说:“瘦点儿没什么,身体没毛病就行。”
赵辉这才插了话:“姐姐又升官了,还要演电视剧呢!”
父母望着成熟了许多的一双儿女,都舒心地笑了。
晚饭是在豆豆家吃的,豆豆的父母坚持为赵雯的父母接风。豆豆的父母不会做什么大菜,只会做地地道道的东北菜,而且一多半都是炖菜。赵雯的父母起初还有些拘谨,豆豆父母的朴实憨厚,很快让他们放松下来。赵雯时常来豆豆家吃饭,和豆豆的父母已经很熟了,像个主人似地不停地给父母搛菜并对父母说:“您们就别客气啦,反正您们的闺女没少欠伯父伯母的饭钱,往后您们再慢慢还吧。”
赵雯的父母虽然是知识分子,但都是工厂里的工程师,与工人身份的豆豆父母是很容易沟通的,一顿饭下来,彼此间已然无拘无束了。
过了一天,是星期六,在罗晓明父母的执意邀请下,赵雯一家四口来到了罗家。赵雯一再说有车不用接,罗晓明还是带着父母前往赵雯家相请。赵雯的父母是初次见到罗晓明,见罗晓明一表人才且异常沉稳,很是快慰。又见罗父罗母气质高雅又格外客气,更是高兴。
在罗家古朴典雅的大客厅里落座后,赵雯的父亲被那座古老的座钟吸引住,并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罗晓明的父亲说:“这是件老古董了,还是我祖父留洋时带回来的,起码有一百年了。”
赵雯的父亲点点头,目光并没从座钟上移开,稍顷,声音激动地问:“请问罗教授,您家在解放前夕是不是住在老城区?”
“是呀!就住在阜内大街。”罗父诧异,望着赵父。
“可否是在白塔寺附近?”赵父双目一放光,把目光定在罗父身上。
“对呀!就是白塔寺后面。”罗父盯着赵父。
“令尊可否在日本留过学?”赵父细眯起眼上下端详罗父。
“是的,您怎么知道?”罗父目不转睛地凝视赵父。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名字应该叫罗谨,字是静思。”赵父的目光迷离了。
“没错呀!我以前用名罗谨,现在叫罗静思。”罗父的面部表情显出异常的激动。
两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坠入了迷雾之中,又都预感到两家在以前必有不平凡的故事。
“您是......?”罗父不错眼珠地凝视着赵父。
“我是滕原次郎呀!就是曾被您家收养过的,被你们称为‘二郎’的滕原次郎呀!”赵父激动地挺了挺身子。
“滕原次郎?!”这可是个日本人的名字呀,就连赵雯的母亲都是初次听说,她像不认识丈夫似地诧异地望着他。赵雯和赵辉,还有罗晓明及罗母也都瞠目结舌,惊愕得一齐把目光凝固在赵父的脸上。
还是罗父先开了口:“您果真是滕原次郎?”
赵父苦苦一笑:“正是!正是!正是我呀!”
罗父忙起身握住赵父的手,赵父也激动地起身,伸出另一只手去握罗父的手。两双颤抖的手相互紧握了一下,同时拥抱住了对方。
“您让我们罗家找得好苦呀!”罗父流着泪紧紧搂抱着赵父。
“我上大学的时候曾来北京找过你们,可你们早搬了家。”赵父也流着泪说。
尔后,罗父和赵父轮流讲述了五十多年以前的故事。
罗晓明的父亲捋了捋满头的银发说:“我的父亲曾在日本留学,与他父亲是同窗好友,我的父亲因不满日军侵华愤然回国,他的父亲为逃避参加侵华日军也携妻来到中国做生意。在我父亲的帮助下,他们夫妇在西四大街开了家文化商行。”
赵雯的父亲感慨万千地接着说:“当时的北京虽被日军占领着,我们两家私下却处得很好。一九四五年日军投降的前夕,也就是我五岁那年,我的父母被人误会为日本特务被杀死在店堂里。我被罗家收养后,与静思兄以兄弟相称,伯父伯母对我视为己出,对我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对静思兄。”
赵雯的父亲看了罗晓明的父亲一眼,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失踪是一九四八年的事儿,当时,全国到处都在举行反内战反饥饿大游行。那时我正读小学,每天都是由伯父伯母轮流接送。那天二老要参加学校组织的游行示威活动,说好了让读初中的静思兄放学接我。”
罗晓明的父亲歉疚地插话说:“恰好那天我也参加了游行活动,而且还是主要组织者,一忙竟把接他的事儿忘了。”
赵雯的父亲又接着说:“我放学见没人接,便在路边看热闹,结果被一伙人贩子装进一个麻袋运到了锦州。”
“原来是这样!”罗晓明的父亲激动地拍了拍赵雯父亲的肩膀,“你失踪后我们全家十分的焦虑不安,我平生第一次挨了父母的怒骂和毒打。文革期间家父因交待不出你的下落被造反派迫害致死,家父咽气前反复叮嘱我说:咱们欠滕原家的情,不要停止找寻二郎。”
罗父讲到这里,两家人都已泪流满面,赵父擦了擦泪继续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