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魏刚犹豫再三还是把罗晓明找他的事说与了赵雯,林芳也只好如实讲了遇到罗晓明的情形和罗晓明下午来电话的事。赵雯听后默不作声,心里像倒了五味瓶。
她的确忘不下罗晓明,有人说过,女人最难忘却的就是失败了的初恋。尽管她从不提及罗晓明,可她不管多忙多难也要坚持上课,因为这是他给她提供的机会。她把他的书一直压在枕下,她不去八一湖,也不提颐和园,都是忘不了他的原故。
“雯雯,他好像挺后悔的,你们俩是不是该好好谈一次。”魏刚绐赵雯的碗里夹了块鸡蛋。
“我看没这个必要!哪有他那么心狠的男人。”林芳擞着薄嘴唇,”雯雯,你听我的!甭答理他那种小心眼儿的人。”
“他人不坏。”魏刚从桌底下踢了下林芳的脚,望了眼面带哀怨的赵雯,”他能拿出五万,这对一个文化人儿来说已是不易啦!”
“我可以跟他谈谈,”赵雯深深吸了口气,眉头舒展了一些,”不为别的,只为让他别再误会,也不愿他的心里总别扭着,否则我一辈子都安宁不了。”
“我想他会找你的。”魏刚放下碗筷儿点了支烟,看了眼床上的冬冬又捻灭了。
“我也希望他能找我。”赵雯开始收拾桌子。
林芳不以为然地又撇了撇嘴,帮着赵雯收拾。她真不希望罗晓明再出现他们当中。
“不过,我永远不会接受他的钱,不管他是出于真心相助还是同情或怜悯。”赵雯又想起了罗晓明骂她的那些话。23
北京的春天是美好的。绿荫和花草面积的增加使烦人的风沙越来越少了,几场适宜的春雨更增添了几分清新。赵雯原以为能重新演唱《春天的梦》,罗晓明的迟迟不露面,使她已有些萌动的春心又慢慢地沉寂了。也许是我重新回月亮宫的原故吧?她又想起了他多次劝她离开月亮宫的情形。
难道我干的真是一种不光彩的职业吗?难道我挣钱给父亲治病不应该吗?她觉得心里常有一种说不出的苦衷,尤其是有些客人把她当成小姐对待的时候。由于谢绝了人家请饭或出游的邀请,也得罪了不少人。她常被请到包间唱歌喝酒,可她从不要包房里给的小费,以表明自己不”坐台”,也有不抢小姐们生意的原因。
“东北军”与”川军”已逐渐成了犄角之势,佳佳已不像先前那样惧怕莎莎了。北方小姐开朗大方实在,南方小姐温柔秀美灵巧,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不同的客人需要不同的口味。为争客人小姐们相互诋毁,甚至大打出手,彼此水火不容。赵雯的人缘好,冲她来的客人多,双方自然竭力取悦于她,为的是让她把好客人介绍给她们。赵雯觉得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又都是为挣钱走到了一起,不该相互排斥。她尽量和每个人都搞好关系,也不像别的歌手那样因收不到小费而迁怒她们。小姐们都把她当成朋友,有什么委屈和不愉快也乐意对她讲,使她了解了她们的辛酸和屈辱。
莎莎给她讲的故事就很令人同情。
莎莎来自农村,最初也是在歌厅做领班。同村的另一位姐们儿做了小姐,还买了辆大发面包车。去年春节她搭人家的车回家,全村人像迎衣锦还乡的一品官把那个姐们儿围在了村口。村支书亲自开车门,当即同意了儿子同那位小姐的婚事。莎莎则被冷落在一边,人人投给她的都是白眼球。妇女主任拉着那姐们儿的手说:你可为咱村的妇女争了脸,并搂在怀里亲个没够。其父其母自然乐得前仰后台,其父驼了多年的背也”腾”地直了起来。莎莎臊不叽叽地回到家,没一个人给她好脸,父亲还愤愤地骂了一句:真是个没用的玩艺儿。羞得她差点儿没跳了井,一气之下,连年都没过便跑回北京做了小姐。
莎莎还说,现如今人家就是笑贫不笑娼,没人问你钱是咋挣的,没钱就是让人看不起。赵雯也知道,有些人是因家境贫寒或没工作,也有的和自己一样是因父母有病或弟妹们没钱上学,也有的是为躲避不幸的婚姻而不得已走了这一步,当然也不乏贪图享受只为多挣钱而做小姐的人。
望着她们那缺少血色的脸和那呆滞冷漠的眼神,赵雯很理解她们都会唱的那首《舞女》,歌词就像专门为她们写的: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多少人为了生活受尽苦累,......啊!有谁了解做舞女的悲哀。暗里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赵雯从不歧视她们,觉得她们走到这一步不完全是她们个人的原因,社会的家庭的都有,更不赞成把她们说成是寄生虫,她们也是人,而且是挺可怜的一批人。
在这一点上,赵雯很敬佩何伟。他始终不允许这里的小姐出台,有客人提出这方面的要求,他便毫不客气地说,我的月亮宫是个干净的地方,我何伟也不挣那份缺德的钱。
何伟也并没因小姐的存在而忽略了赵雯的作用,他深信,对那些高层次高消费的客人,赵雯比小姐们更有吸引力,赵雯才是月亮宫的灵魂和旗帜。为了让赵雯与小姐们区别开,自从有了小姐,他便尽量不让赵雯进包房了,即便是杨志鸣的包房也是由他陪着进去,杨志鸣曾对赵雯说过,你遇到了个顶不错的老板。
自从有了小姐,赵雯的收入明显少多了。这也是何伟让她兼副经理,多给她开一千的原因之一。
玲玲天生是做妈咪的料儿,她也很老练地充当了小姐和客人之间的纽带。赵雯虽看不惯她那虚情假意的一套,可也真佩服她那两片嘴唇。每晚就看她忙,一会从这个包房串到那个包房。一会又从这个台子跳到那个台子。
每次客人一进门她便这样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很亲热地挽着人家的胳膊,她很清楚客人里谁买单,必是格外亲热。
“张老板呀!您可来了!我给您留着佳佳呢。”
“呦!王哥,您要是再不来,李娜非得相思病不可。我派她坐别人的台,可不乐意啦!每天都眼巴眼望地等着您。”
张老板自然很是得意,经常私下对玲玲意思意思。
王哥临走必多给李娜一百小费,说是让玲玲买烟抽。
其实,李老板刘老板或是杨哥赵哥来了玲玲也是这么一套。
“咪眯,黄老板可是很专一的呀!每次来之前都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留着。你要是坐着台,他就不来了。”咪咪听玲玲这样一说,必然装出很乖顺的样子,依偎在黄老板的怀里。
“甜甜,郭经理可是个神通广大的大人物,有什么难事尽管找他,毛毛雨啦!”玲玲一煽呼,于是甜甜的暂住证手机费火车票等等便都是郭经理的事了。
玲玲游曳在两者之间,常常把双方都捧高了好几个台阶。上次魏刚给板儿寸过生日,她给大黑和亮子各发了一个小姐。愣介绍大黑是水产公司的大老板,在天津有养殖基地,她很清楚大黑只有一辆快报废的客货两用汽车,专门从天津往北京倒海鲜。说亮子是搞国际服装贸易的,在俄罗斯和匈牙利都有办事处,她不过是听魏刚说过哥俩去莫斯科练过服装摊。那天魏刚高兴便顺水推舟说,这两个老板可大方了,每次给小姐小费都是五六百。板儿寸也敲着锣边,说他们最乐意陪小姐逛商场了。大黑和亮子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当晚每人掏了五百小费。第二天还陪着俩小姐逛了趟双安商场,又各破费了几百。吓得俩人好多天不敢在这里露面,气得赵雯直骂玲玲缺德,玲玲却笑着说他们不就是花钱找个乐嘛!
赵雯最不满玲玲的脚踩两只船,和方勇保持着情人关系的同时,又拼了命地追小强。还挺不在乎地说,一个是情人一个是对象。也真舍得给小强花钱,小强戴的手链和戒指她花了好几千,天知道小强会不会喜欢她。何伟假装不知道,私下却跟赵雯说,玲玲从小强那骗不到钱,只能倒贴。小强的钱全存在何伟那里,原来小强是何伟前妻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