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大黑开车送赵雯回月亮宫,魏刚也跟了去。到了月亮宫门口,魏刚把赵雯送下车。赵雯见风挺大,关切地把魏刚的皮夹克拉锁拉上,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回了宿舍。她是想洗把脸,梳梳头,再换身衣服,在外被风沙吹了一整天,她不想让罗晓明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
当时,罗晓明正和陈莉坐在临窗的桌旁,魏刚的车又恰好停在灯光底下,赵雯给魏刚拉拉锁,魏刚给赵雯把胸前的散发捋到背后的举动,全被罗晓明看在了眼里。他的心一下子沉入到无底深渊,虽努力克制着自己,可抽搐的面部和颤抖的手臂没有躲过陈莉的眼睛。陈莉不知该如何安慰罗晓明是好。
“晓明,你别误会。”
“她常和他在一起?”
罗晓明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他在夜总会见过魏刚,对魏刚的印象并不大好,也知道赵雯和他相识,却万没想到竟和他走的如此之近。
“他母亲去世了,雯雯是去帮忙。”陈莉尽力做着解释。
“帮忙?”罗晓明愤愤然道,”为什么你不去?林芳也不去?她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陈莉不知如何回答。
罗晓明联想到赵雯一直与他保持距离,又多次暗示只能和他做一般朋友,以及近日的连续失约,连日见不到她的人影,直到她的夜不归宿,罗晓明隐约明白了什么。他痛苦地摇着头,恨自己被蒙在了鼓里。真不可思议,她怎么会看上魏刚那样的人?仅仅因为他有钱吗?罗晓明无法找到答案,同时也油然而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卑感,仿佛自己一下子渺小得在这个世界没了位置。
他叫服务员结了帐,任凭陈莉百般挽留,还是在赵雯来到之前昏昏然离去。他觉得自己太傻太笨太木,并在心里自问自叹:你以为自己有学问有名气又有好家庭就可以迷住她吗?现在的姑娘更看中汽车洋房和五位数以上的存款。你太高看自己了!该是你有自知之明的时候了,还是尽早退出吧!你也没有必要去和那种社会上的粗俗之人去争她。不值!他边走边胡思乱想,无奈的绝望令他的脑袋胀如磨盘一样大了。
罗晓明前脚走,赵雯后脚到,陈莉气哼哼地说:
“这下好了吧!把人家气跑啦!”
“晓明走啦?”赵雯不大相信。
“废话!搁着谁也得走!非在人家眼皮底下那么亲热,我看你怎么解释?”陈莉埋怨着。
“他不该走呀?”赵雯显出不安。
“不该的事多啦!”陈莉话里有话。
一丝阴云掠过赵雯的心,细细思忖也有些愧愧的,三番五次地失约的确有点儿对不住人家。她望着窗外的路,真希望他能折返回来,明天一定主动挂个电话好好解释一下,他不会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
二楼休息厅,何伟正和李海文喝着茶下围棋。见赵雯上去,俩人冲她笑了笑,但不似以前那般亲热。
“老板,这两天没来,扣我两天工资吧!”赵雯诚恳中带着愧疚。
“再说吧!”何伟淡淡地一句,眼睛仍盯着棋盘,”希望以后别这样!”
“是。”她低着头答了一声。
“抽空给杨总挂个电话。”何伟的表情很凝重,”方勇说杨总连着两天没见到你可能有点儿不高兴,还说春节这几天他们天天有应酬。”
“行!”赵雯又答应一声。
第二天,赵雯连续几个电话都没找到罗晓明。转天再打,人家说他和父母到上海过春节去了。赵雯顿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看来他是真生气了,不然怎么也该打个招呼再走。她心思全放在了罗晓明身上,又惦念魏刚,便把给杨志鸣打电话的事给忘了。结果,春节前杨志鸣一次也没来。
春节前几天,餐厅和夜总会的生意都很一般,这也符合往年的规律。何伟却认为与赵雯那两天没上班不少熟顾客去了别处有关,杨志鸣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何伟已和方勇通过电话,方勇说杨志鸣把客饭安排在了别处,每天都得花几万。何伟请方勇转告杨志鸣,初三他要带着赵雯去他家拜年。
三十晚上夜总会的客人很少,不到十二点便人去楼空。何伟很想让赵雯和他们一起去郊区放花炮,赵雯说已答应了魏刚,何伟嘴上不好意思勉强,心里却颇感失望酸楚苦涩,极不是滋味。何伟、李海文、韩军、陈莉和林芳刚挤上白伏特,魏刚的红夏利便停在了门口。大黑开车,亮子副座,魏刚和赵雯坐在后排,与白伏特擦肩而过驶向了相反的方向。何伟看在眼里,内心虽恨却无可奈何。
车没走出多远,魏刚便把手机递给赵雯。
“给家打个电话吧!”
“谢谢你!”赵雯对魏刚的细心体贴甚为感动。
魏刚家已有板儿寸等几位兄弟等在那里,他们到了之后大黑提议玩麻将,一二四张,闲着的人可在旁边加磅,并讲好无论谁和牌都要抽一张奖励包饺子的赵雯。赵雯知道大家是让魏刚开心,也没反对。没人提议放鞭炮,更没人开电视,他们都知道魏刚还沉浸在丧母的悲哀中,很有点儿停止一切娱乐活动的味道。赌钱不为过,赵雯的老家就有红白喜事儿聚赌的风俗。自魏刚的母亲去世后,这帮兄弟轮流来陪他,对赵雯也格外地尊重和关照,也都随着魏刚亲热地叫她雯雯。尤其大黑、亮子和板儿寸,连玩笑都不开了,赵雯对他们也无形中亲近了许多。魏刚说,有这帮兄弟在,你踏踏实实地留在北京,没人敢欺负你。
初三上午,白色伏特驶入了京昌路,不一会便随着前面的蓝色帕萨特向东拐进了一个别墅区。杨志鸣的家就在其中。
杨志鸣家那栋红顶白墙的二层小楼花了三百五十万装修,家具是从意大利空运来的,电器从日本进口,厨具来自美利坚。只有床上铺的盖的,茶具、酒具、餐具是国产的。上下大小十几个房间,只住着杨志鸣夫妇、儿子和老母,外加一名厨师,一个保姆和两个保镖。儿子在一所寄宿制的私立大学读法律,老婆在一家商场当保管员,平时家里只有老母这唯一的主人。
一楼客厅里,杨志鸣正陪着老母看电视,边看边聊,手里还一个个地给老母剥着瓜子松仁儿和开心果。方勇告诉过何伟,杨志鸣从初一到初四哪儿也不去,手机呼机也全关掉,为的就是在家踏踏实实陪侍老母。初五才去看望岳父岳母,妻和子一般都是初三去,待杨志鸣去时再把娘俩接回。他有仨一担挑,都是挣工资的,人家也不希望和他碰在一起,礼品放在一起他们觉着脸上寒碜。其实这些年杨志鸣没少帮衬他们。
杨志鸣见他们去了很是高兴,何伟在杨志鸣介绍之后向老人鞠了躬,并送上了礼物,都是包装精美的高级营养品。赵雯和陈莉上前叫了声”奶奶”。老人一手拉一个,不住地夸她们长得俊。杨志鸣指着赵雯说这是您的干孙女,老人更是爱不释手,并让杨志鸣替他给压岁钱。杨志鸣给了赵雯和陈莉每人捌佰捌拾元崭新的票子,她俩红着脸不要。老人说奶奶不能白叫,这是个例儿,不收不吉利,俩人只好很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在老母面前杨志鸣唯唯诺诺,言谈举止也没了往日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午饭时,还亲自把老母扶到上座,细心地给老母夹菜。老母爱吃黄花鱼,他把鱼刺儿一点点地择出,再细心查看后才把肉送到老母嘴里。赵雯很受感动,想不到这样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亨,对老母竟是如此孝顺,于是对他产生了另一种好感,或说是亲近感。也使她想起了自己远方的父母,多想也能这样侍奉他们呀!可是,她又很清楚一切都离不开钱,魏刚如果没钱也不可能把母亲的丧事办得那么排场。
临走,杨志鸣高兴地说初八是方勇的生日,按每桌两千的标准在月亮宫订十桌菜,饭后包夜总会大厅。何伟自然很高兴,觉得这个年拜得太值了。回去的路上,何伟叮嘱陈莉和赵雯,一定要好好准备,绝不能出半点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