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走进自己的房间,阳光穿过窗户,照着她的头发闪闪烁烁,好像什么鸟飞走时遗下的毛发。
她照着镜子,望着窗外的阳光,突然想起在自己十九岁时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做爱。那是她歌舞团的副团长。副团长的年龄自然要比她大。在他家的洗手间里望着自己被脱得一丝不剩的裸体时,她吓了一跳,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全身,她自己家的镜子只能照到头部。她久久地望着自己的身体,那从洗手间的窗子里透进的青灰色的光使她的身体变得蓝莹莹的。
可是她所感觉到的只是疼得要虚脱的感觉。
当她自己一个人面对大镜子的时候,心想,从此,她不再是个女孩子而是个女人了。
那天晚上回家时晚了,被父亲训了一番,也被母亲数落一通。
那时只是九岁的妹妹偎着她时时仰望着她。
她看见妹妹天真的面孔时,突然想抱住她亲她。
那时她还是属于编外舞蹈演员。
即使背后有父亲再三的叮嘱,让她好好学习,去一个大学真正地吸收些学问。但“学问”两个字使她厌恶无比。只要能变为正式演员而且成为歌舞团的台柱子,她想跟谁睡就跟谁睡。
那个副团长是副的,不管用,团长怎么也不同意,因为她没有任何学历。这个团长比她的父亲都要大,但是还是抵挡不了一个女孩子“无意间”裸露的洁白乳房的诱惑。
她二十二岁时,已经是一个有名的舞蹈家了。
姐夫比她大三岁,是她遇到的最年轻的一个男人。
这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妹妹要跟她分床睡,这使她无限惊讶。
妹妹说她必须有独立空间。
那时妹妹已经十七岁了,父亲去世使这个女孩沉默不语。她不再听她的话,表面上一副温和的样子,但是骨子里淌着甚至是带着毒汁的液体。
姐姐猜,这也许是她自卑的缘故。因为她没有自己漂亮。
而自己的女儿小仙似乎承传了她的基因。
想到女儿小仙,必然想到丈夫。而想到丈夫也使她怀念起第一个跟她做爱的那个副团长,到现在她还能记得他的模样。他早就去世了,早在他父亲去世之前。他戴着一副眼镜,个子不高,脸蛋谈不上英俊,但也有椤有角,鼻子很高,但是眼睛小,幸亏有眼镜。
想到这里,她仰起头盯着天花板,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她打开电脑。
前天,她开始了网恋。
那是一个上午,她还在睡梦中,头顶上突然传来激烈的摇滚乐。这种噪声让她窒息,突然有一种念头令她激动,全身亢奋。于是她坐起来听了一会,心中升起的念头愈发强烈:她要送他一盘马勒。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反正她感到噪声必须停止,当然,还有些别的,比如好奇,那个人究竟长着什么样?
他总是从黑夜到黎明。
她决定完成这个想法。
当时,她不能断定上面是男人在还是女人在亦或两者都在,她几乎没有化妆,散着头发,她对自己自信无比,况且如果是两人都在呢,况且即使只有男人在,如果他是她不喜欢的类型呢?她仅仅是想让他们换一张碟,这没有什么了不起。
这甚至于不算是某种信号。她对自己这样说。
她推开妹妹的房间,看见了揉皱一团的床单,于是坐在床上把脸贴在床单上,使劲地吸着。她仿佛看见了妹妹的皮肤,阳光洒在上面像被蜡烛点亮一样。
她站起身子,一眼看到妹妹放在桌上的香水“登喜路”,便顺手往身上喷了喷。
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睡衣。
姐姐已经关门走进了过道。
她没有乘电梯,而是直径上楼,在阴暗空气的拂动中,她一级一级走着,一路走,一路被将要出现的情景激动着。如果有女人在,她想看看她的模样。
她找到了那个门口,门前有一块带花纹的咖啡色小地毯。门和她家的一样,是一个茶色的防盗门,她站了一会,望着门上被映出的自己的模糊的形象,喘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手轻轻地在上面敲了敲。她仿佛回到了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