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18
阿伯立即紧张了起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在说,你不能有坏心眼,晚上如果你要是不老实,那我以后不理你了。
阿伯却紧张地走到了门口。
敲门声响起来了。
阿伯说,谁?
外边的人说,快开门。
阿伯仍固执地问,谁?
派出所的,快开门!
阿伯说,你们有什么事?
查暂住证。
我本能地从床上坐起来,站到了地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样。
阿伯看看我,我也看看阿伯。阿伯表情沉重,只听外边的人说,怎么这么磨蹭?
敲门的声音加重了。
我本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心里暗自说幸亏还没有脱衣服。阿伯把门打开。
门口站着一个警察,冷峻地看着阿伯,又看看我。阿伯没有马上让警察进来,只是说,有事吗?
警察回头看了看站在院里的几个人,特别是那个老太太,说,你们都回去睡觉吧。
阿伯说,那您进来说话,好吗?
这时,又走过来一个警察。
为首的那个说,请你们两个拿出暂住证来。
阿伯说,哟,在这儿。说着,阿伯从身上掏出了暂住证来。
警察一看,说,怎么过期了,为什么不补办?
阿伯说,那天倒是去了,可是人太多,办证的人态度也不好,所以,我又回来了。
警察把证还给了阿伯,问我,你的呢?
我说,没有。
警察说,没有?那你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就有身份证。
拿你的身份证来。
没带。
为什么不带?
那你带了吗?
警察拿出了自己的警官证,说,这就是。
我说是身份证,你也没有带在身上呀。
警察被我明显地惹怒了,说,来,你跟我出来。
我犹豫了一下,看看阿伯,阿伯那会儿也看着我。
警察说,快走呀。
阿伯上前对警察说,她是我朋友,你们想让她去干什么?
警察,我没有跟你说话,我是跟她在说。
我想了想,我又没有犯法,怕谁呢,于是走了出去。
阿伯担心地看着我说,你别急,他们也就是问问情况。
阿伯21
那个新来的警察把门关上,然后问阿伯,说,你跟她什么关系?
阿伯说,应该算是普通朋友关系。
普通朋友?那为什么这么晚了,她还在你这儿?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我陪着她去了医院,然后,她就来我这儿了。
什么病?
阿伯犹豫着说,胃,胃病。
什么叫胃,胃病?你陪着她去了医院,还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阿伯肯定地说,就是胃病。
她叫什么?
麦子。
多大了?
二十三。
是干什么的?
记者。
记者?那她上你这儿来干什么?这么晚了,你们在一起做什么?
我们一起听歌,说些话。
有没有性关系?
我一定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吗?
是的。
绝对没有。
这么晚了,在一个屋子里,而且刚才她还躺在你的床上,你们是怎么回事?
我们没有性关系。
你是干什么的?
自由撰稿人。
自由?那你这么晚了还带一个普通的女朋友来这儿干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了,她病了,在我这儿休息。我们没有做过爱,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在法国大使馆,由主管文化的官员之———皮里松先生介绍认识的。
法国大使馆?皮里松?你们是因为什么认识的?
是一个导演要改编我写的小说,叫《长安街》,那是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我……
我没有问你的小说,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在大使馆里,她在采访,皮里松说这是麦子,这是阿伯,我们就认识了。警察先生,我真是跟她没有任何更多的关系,她身体不好,我照顾她。
你为什么要照顾她?
因为我喜欢她。
喜欢?仅仅是喜欢,她就会这么晚了留在你这儿?你们会做什么?
我真不知道我们晚上会做什么,如果你们不来的话。
警察冷笑,说,看来,你是个写小说的,挺会胡搅蛮缠。
警察先生,我真的不仅仅是胡搅和,您知道吗?歌颂你们北京片警的那部专题片《警魂情深》就是我写的,我为了那部专题片,跑了好些个派出所,采访了好多个警察,写了很长时间。
警察的脸一下变得亲切了,说,那片子是你写的,你叫什么?
阿伯。
没有注意。警察想了想,又说,不过,那片子拍得挺感人的。
阿伯说,写的时候,我都哭了。
你这么爱哭?
不怕您笑话,文人像女人。
警察笑了,说,我也哭了,你总不能说警察像女人吧?
其实,你们的生活里,有许多感人的东西。
好了,你早点睡吧,下回你早点说出你的好作品,什么《长安街》呀,你就说《警魂情深》不就结了?你睡吧,我先走了,另外,暂住证也得去补了。
我是文学硕士,我也是公民,老是让我办这个,我觉得心里特别受侮辱。
好了,你可能真正的侮辱还没受过呢,把这就叫侮辱。
恰在这时,门外有了响动。阿伯听到外边那个警察说,把她带回派出所。
麦子说,走就走。
那个警察马上出去了。
阿伯也跟了出来,说,麦子,怎么了?
阿伯冲了上去,他拉住了那个警察,说,你们是不是出错了?她真的是记者。还是一个好记者。
警察说,没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阿伯冲到麦子的面前,说,麦子,你跟他们好好说,我求你了,你别老是这个态度,好吗?你跟他们好好说,别那么大的脾气。
麦子看着阿伯说,我又不是上刑场,你这么悲壮干什么?再说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你呀,怎么说你好呢。麦子,你别这样了,好吗?
麦子竟然跟着警察走了,她也不回头看阿伯。
阿伯跟着出了院门,他看着麦子跟着警察走了。
麦子朝前走着,胡同很窄,她在渐渐地变小。月光下,麦子跟警察都像是皮影戏里的人,晃动着,闪烁着,渐渐地彻底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阿伯回到小院。
老太太站在那儿,她望着阿伯笑着,间他,吃了吗?
阿伯没有说话。
老太太还是问,我家有炸酱面,吃吗?
阿伯低着头,说,谢谢。
然后,阿伯很快地冲进了自己的屋内,关上了门。阿伯关了灯,他在黑暗里摸索着,抽出了烟,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月光进来了,照着阿伯的脸,他说不清,为什么眼泪竟缓缓地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