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感 恩 晚期肝癌-花纹

夏冰冰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诊断出了晚期肝癌。父亲是做守门员的时候突然感到肝区疼痛的,而当时,父亲仍然怀抱酒瓶。从诊断书出来后仅仅一个多月时间,父亲就被宣布为只有半个多月的生存期了。

而就在这时,赖哥出现了。自从她把那只花瓶和花束扔进垃圾桶里之后,她就已经忘记了赖哥,并且想永生永世地忘记他的存在。赖哥开着一辆车终于相遇到了正在下台阶的夏冰冰。很显然为了见到夏冰冰,有半个多月每到下午他都会驱车在这里等候。

夏冰冰出现了。她是因为父亲才走出校门的。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离校了。母亲给她来电话,告诉她父亲已经诊断出是晚期肝癌时,她正在呆滞地坐在宿舍中的床铺上看着墙壁,好像她已经筑起了深不可测的墙壁,赖哥每次给她来电话,只要听见赖哥的电话,她都会把电话挂断,终于,赖哥不再打电话前来骚乱她的世界了。世界突然变得宁静起来,任何人也无法走进来。

突然,母亲来电话了,与她有联系的世界发生了摇摆,她慌乱地抓起外衣穿上,慌乱穿上鞋,慌乱地从台阶上走下去。赖哥迎上来在她下完台阶的最后一级后抓住了她的手臂,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现实是温馨的,在她欲哭无泪的时刻,在她的脚步穿越过滑动的台阶——即将倒下去的晕眩之中,赖哥的手从空中温柔地伸进来,抓住了她晕眩不堪的身体,使她不至于倒下去。

她喘息着告诉赖哥,她父亲患上了晚期肝癌,她不停地诉说着已经到了晚期,仿佛她已经在这个词汇中感受到了生命的期限,悲哀在她眼神中出现了,所以她似乎忘记了赖哥给她生命带来的一系列烦恼,而相反,当赖哥猛然之间抓住她手臂时,她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安慰。

赖哥说:别着急,我送你到医院。赖哥与她终于有了相遇,在夏冰冰陷入无助的生活时,他及时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创造了机遇。而且在车上,他一只手旋转着方向盘,一只手抓住夏冰冰的手说:“别害怕,有我在你身边,我会和你承担这一切。”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就像血液一样已经注入了夏冰冰无助之中慌乱的血管,她任凭赖哥的手握住她的手,相反,她害怕赖哥的手会松开,那样的话,她的生命将会陷入更加悲哀的边缘之中去。

赖哥驱车来到了医院,牵着夏冰冰的手上了住院部的电梯,然后出现在父亲的病室。此刻,母亲正守候在父亲身边,母亲好像老了10岁,鬓角甚至出现了白发。母亲唠叨说你父亲就是因为贪酒而陷入绝症的,这是他的命,我们无法救他的命,然而,我们去哪里寻找这么一大笔医药费呢?母亲是站在窗口唠叨的,声音很低,然而,赖哥似乎听见了,他说他出去一会就来。

母亲这才开始正视牵着夏冰冰进屋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夏冰冰恍惚了一下说,一个朋友,我叫他赖哥。于是,她不愿听母亲唠叨,因为从进屋后母亲就把她拉到窗口,以至于她还没有好好看看父亲的模样。

她来到了病床边,父亲正在输液。她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父亲了。在她把赖哥送来的鲜花扔在垃圾桶里时,她似乎想告别校园之外的世界,她确实做到了。

然而,那只是一小段时间,我们无法割断与世界的千丝万缕般的联系,因为我们在活着,所谓活着就是有千千万万种蜘蛛爬动在我们的生活中,也就是爬动在我们生命的现实之中,面对我们的生命在编织蛛网。这是一个无法割断的蛛网世界,所以,她逃避不了现实,她得面对躺在病床上的已经患了绝症的父亲。

父亲似乎已经知道他患上了绝症,他微笑着侧过身来看着夏冰冰说:“你来得真好,父亲的命不长了,可父亲不后悔与酒为伴的生活……”夏冰冰没有说话,她现在才发觉父亲已经变得骨瘦如柴,父亲原本就显得瘦小,现在身体更加萎缩起来了。

看着父亲,她会想起一个又一个陈列在屋角的酒瓶,小时候父亲总是愿意陈列起酒瓶,亲自送到废品收购站去,然后得到一小笔回收费。后来母亲和父亲发生了一场不小的战争,导火绳就是堆集在屋角的酒瓶,母亲抄起一只又一只空酒瓶抛掷在水泥地板上,遍地都是碎片。自此以后,父亲就再也不敢去墙角堆集空酒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