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南思前想后,一夜未眠。清晨六点,一辆奔驰轿车风尘仆仆驶入奉天警备厅。值班警卫飞跑着到刑讯室通知二人,肖剑南叫醒厅长,到门口迎接。车上下来两人,当先是一位高高瘦瘦的老头子,留着清代大辫子;另一个明显是日本人,嘴边两撇八字胡须。寒暄过后,厅长将两人引到刑讯室。此时肖剑南得知当先一位果真是前清遗老,晚清军机大臣鹿传麟。关于此人,肖剑南倒是略有耳闻,当年将溥仪逼宫出走的大军阀鹿钟麟就是他侄子,因为此事,老头儿当年气得不轻。而另外一位,则是日本关东军司令部派来专门负责调查此事的专员,山口太郎,是个中国通。
奉茶已毕,鹿传麟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此事干系重大,还是先请肖大队长将情况说说吧。”厅长向肖剑南点点头,肖剑南将事情经过向两人叙述了一遍,又将搜查结果告诉三人。老头儿听罢,翻了翻白眼,沉吟半晌,说道:“我来之前,皇上特意叮咛,这第一嘛,就是要抓捕全部匪徒,不能使一人漏网;第二,起获全部被盗宝物;第三,找到盗洞入口,皇上要亲手将先祖重新收殓,前两条看来已是问题不大,但是这第三点嘛……嘿嘿,肖队长可是要加把劲儿呀!”言外之意是责怪肖剑南没有好好搜查。肖剑南听了这话不禁心中有气,但没有做声,只听厅长接话道:“好的好的,此事我想倒也不太难办,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们也一定把洞口找出来,您老放心,放心!”
老头儿又伸手捋了捋胡须,表示满意,点头道:“如此甚好,看来还要有劳肖队长再多辛苦一趟了!”听到这话,肖剑南只能站起身,答道:“分内之事。”老头又趾高气昂地吩咐作出具体分工,由他们三人负责提审崔二胯子二人,而肖剑南带人再次搜索盗洞入口。吩咐完毕,厅长让肖剑南亲自带人去提崔二胯子,肖剑南听罢,躬身而出。
来到囚室向众人说明来意,小刘忙不迭下去提人,肖剑南坐在牢房大厅等候,一边暗自打量囚室结构。通往地下囚室的大门通道上,站着七八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看守极为严密,看来要想救人真比登天还难,肖剑南不禁暗自发愁。
坐下没有半分钟时间,小刘慌慌张张跑回来,大呼:“不好了肖队长,出事了!”肖剑南一愣:“什么事?”小刘气喘吁吁答道:“不好了肖队长,死人了!”“什么?”肖剑南心中一紧,马上问道:“死的什么人?”小刘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今天抓的两个人,�死……�死了一个……”肖剑南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崔二胯子伤重不治?要是这样,自己真是铸成大错!想到这里,连忙问道:“死的可是崔二胯子?”小刘道:“不,不是!是另外一个!”肖剑南心头略宽,只要不是崔二胯子就好,但随即又有一个疑团涌向心头,刚才验伤之时,另外一个人连轻伤都没有,怎么就突然死了?想到这儿,肖剑南问道:“怎么死的?”小刘道:“不知道。”肖剑南点点头,说道:“去看看!”
小刘前面带路,两人下到囚室。警备厅囚室分为地上地下两层,用以关押刚刚抓捕尚待审讯及宣判的犯人,其中地下一层关押的都是重犯。他们从楼梯下到地下囚室,见长长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走到囚室门口,肖剑南推开大门,只见崔二胯子大模大样盘膝坐在地上,双目微微闭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另外一人直挺挺躺在旁边。肖剑南快步上前,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果然已经断气多时,再摸了摸死者身上肌肉,也已僵硬。肖剑南又解开那人衣领检查颈部,并没有勒伤痕迹,不禁暗自诧异:几小时前这人还生龙活虎,怎么一时半会儿就死于非命,难道患了急症?
肖剑南问崔二胯子:“这人是怎么死的?”崔二胯子睁开眼睛盯了肖剑南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双眼,并不作答。肖剑南叫来两个看守的日本兵问话,两人均称没听到任何异响。“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肖剑南向两个鬼子命令道。衣衫除下,死者身上并无伤痕,只是在胸口正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黑紫色的圆点,深入肌理。肖剑南一怔,随即想起崔二胯子的传说,马上明白了,同时心中一喜,当下却不动声色,对两名鬼子兵说道:“好了,把他的衣服穿上!”又转身对小刘说道:“你去找法医过来做个检查,顺便再找卷草席,待会儿把他埋了。”小刘应声而去。肖剑南抬头看了看两个鬼子兵,吩咐道:“你们两人在这里看着!”说完走出牢房来到过道。
奉天警备厅的囚室尚未配备电灯照明装置,只是在每间囚室大门两边一人高的地方,分别在墙上伸出半块砖头,上面各放着一盏油灯。肖剑南走出囚室,仔细看了看两边油灯,略一沉思,心中已有计较。他从地上找来一块小石子儿,又从制服上抽下两根三十厘米左右的细线,将两根细线接为一根,系在小石头上面,将油碗向外挪了挪,将石子压在了油碗的下面。布置停当,肖剑南仔细看了看,整个过道很黑,如果不是特别仔细观察,不会看见这根垂下的半米长细线。
肖剑南布置这个机关,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布置完毕,他来到囚室一层大堂,只见几个鬼子兵还在荷枪实弹地站岗。肖剑南看了看几个鬼子兵,只见其中一人不同一般小鬼子,身材明显高大魁梧许多。这一点他刚刚进来时就注意到了,肖剑南伸手向那人指了指,又指了一个他旁边的人说:“你们俩跟我下来!”
两个鬼子兵随着肖剑南下到地下,走到囚室门口,肖剑南命令道:“你们进去将尸首抬上来!”两个鬼子一愣,但没有多问,推门进去,肖剑南站在门口看两个鬼子进了屋,暗暗将细绳抓到手里。不大工夫,两人抬着尸首上来,矮个鬼子兵走在前面,那高个走在后面,就在后面的鬼子头刚刚探出门那一刹那,肖剑南将手中细线轻轻一拉,“哐啷”一声响,半碗灯油不偏不倚全都扣在鬼子头上,灯芯下来的时候还没有灭,随即燎着了小鬼子的帽子,脸上的灯油也着了起来。
小鬼子一下将尸首扔到地上,人也滚翻在地,哭爹喊娘伸手向脸上乱抹,另一个鬼子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呆了,愣在当场。火头烧了足足五秒钟,肖剑南心想不能再烧了,再烧人就没用了,马上脱下衣服包在小鬼子头上。衣服一盖上,火马上熄灭,肖剑南拿起衣服,小鬼子还在哼哼唧唧地呻吟,一张脸上已经烧起了好几个泡,看到这儿,肖剑南心想:“刚刚好!”
受伤鬼子兀自躺在地上呻吟,楼上的鬼子小队长听到下面的惨叫,带着两个鬼子兵急匆匆赶下来,看到躺在地上的鬼子以及尸首,忙向肖剑南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肖剑南将死人的事情讲了一遍,又将刚才的事故告知,只说可能是老鼠踢翻油灯。鬼子小队长听完,上去就给看守地下囚室的两个鬼子几个耳光,骂道:“吧嘎,一群饭桶,人都看不住!”被打的鬼子脸都不敢捂,一个劲儿鞠躬。肖剑南看到这般光景,心中暗笑,但还是劝慰了几句。几人将受伤的鬼子扶到地牢一层,又合力将尸首抬了上来。
肖剑南假意给受伤的鬼子兵检查了伤势,烫伤并不算很严重,只是起了满脸水泡。肖剑南检查完毕,说道:“伤并不算很重,只是若不好好医治,毁容恐怕在所难免。”受伤的鬼子兵听了这话,一脸惶恐之色,忙看鬼子小队长,小队长问道:“肖桑有什么办法?”肖剑南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知道奉天城有一个老中医,祖传秘方治疗烫伤很有手段,只是……”小队长一鞠躬,问道:“肖桑,请直说!”肖剑南又是一阵沉吟,说道:“只是他一向不给日本人看病!”肖剑南说得不错,那名老中医确实从不给日本人看病。
听了这句话,鬼子小队长手扶刀柄,一脸怒色,用半熟不熟�的中国话骂道�:“吧嘎,良心的大大的坏了,他的死啦死啦的!”肖剑南按了按鬼子握刀的手,说道:“此人医道高明,可是满洲国皇帝指名的御医之一,他宝号的药品可是进贡皇宫的,连关东军司令部都拿他没办法,恐怕你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吧?”听了肖剑南这句半讽不讽的话,鬼子小队长气呼呼坐回椅子上,说道:“肖桑你可有什么办法?”
肖剑南回答道:“办法倒是有,只要换身中国人的衣服,看病的时候不说话,我可以带他过去一趟。”小鬼子沉吟了半晌,看来对肖剑南这个提议并不十分乐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道:“好,就听肖桑吩咐。”肖剑南挥了挥手,笑道:“不敢,分内之事,那么过一会儿我先叫军医简单给他包扎一下,今天下午,我带他去找那个老中医。”两个鬼子连忙起身鞠躬,说道:“有劳肖桑了!”肖剑南又挥了挥手,表示不必客气。这时小刘已经带着法医来了。
法医先给小鬼子简单包扎,然后检查死者死因,肖剑南派小刘去给厅长回一声,告诉这里临时发生的情况,并说一切安排完毕,会亲自将犯人带去,小刘应声而去。法医大约检查了十分钟,说道:“看情形像是心肌梗塞,不过不确定,如果进一步了解,需要解剖!”肖剑南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不过有劳你一起见一下厅长,厅长也在等着验尸结果。”正说着,小刘复命完毕,看样子一脸彷徨之状,肖剑南看到小刘如此脸色,问道:“厅长怎么说?”
小刘道:“我汇报的时候,有另外两个人在,他们听完后把厅长大骂了一顿,厅长一个劲赔不是。肖队长,那两个到底什么人,这么厉害?”肖剑南笑了笑:“这个你就不必打听了。对了,厅长说了什么?”
“出门的时候,厅长着实把我骂了一顿,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人是鬼子看的。我这份冤!”小刘一脸委屈。肖剑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唆了。厅长怎么吩咐的?”小刘答道:“厅长让我们验完尸,赶紧带犯人过去。另外把法医带过去,尸首先别埋。”肖剑南点点头道:“行了,你先到下面提犯人,待会儿带两个弟兄陪我把犯人押过去,回来再把尸首放到停尸房。对了,那祖孙两人现在哪儿呢?”小刘道:“还在你办公室睡觉,有人看着,跑不了。”
“好,你完事后给兄弟们买点早点,都累了一宿了,顺便给那祖孙两人送过点儿去,待会儿还要问他们口供。”肖剑南说完,从口袋里拿出几张钞票递给小刘。
五分钟后,肖剑南一行与法医一共五个人来到刑讯室,小刘将崔二胯子锁到椅子上,去办自己的事情,其他两个警员荷枪实弹守在屋角。厅长当着两位专员的面,没有发火,问了事情的情况,肖剑南作了简要回答,厅长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你立刻带人去郊外搜索,一定要找到要找的东西!”厅长说完话,又对两个拿枪的警员道:“你们到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两个警员应声而去,肖剑南出屋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崔二胯子,只见他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一脸倨傲神色,看到肖剑南看他,狠狠地回敬了一眼,肖剑南笑了笑,反手带上房门。
肖剑南先到自己办公室看望翠儿祖孙两人,安慰了几句,又叫醒卡车司机,带了两个弟兄,开车出了奉天警备厅。弟兄几个都一宿没睡,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肖剑南带着几个人在城里吃了早点,开车直奔郊外小店。
山田带着几个没死的鬼子兵还在看守,肖剑南说明来意,山田一脸怒色但也不得不执行命令。按照肖剑南的吩咐,几个人开始了对小店的全面搜索。鬼子兵负责搜索前面三间,肖剑南领着两个弟兄搜索后面大屋。奇怪的是,一个小时过去,未见任何异常,四间房子别说盗洞,连老鼠洞都没有找到一处。
“奇怪,难道盗洞入口根本不在这里?”肖剑南暗自思忖,他叫来两个弟兄,吩咐道:“你们两个带着鬼子兵在方圆五里内搜索一下,特别留心有什么隐蔽的洞口。”几人走后,肖剑南越想越觉得盗洞入口不太可能在后面大屋以外的其他地方,否则很难解释翠儿所讲的屋里面人忽然消失的情况。想到这里,肖剑南又走进大屋,只见大屋之中陈设简陋,不可能藏下任何东西,不禁皱了皱眉。
肖剑南坐在炕头,足足思忖了将近二十分钟,想到各种可能性,却都被自己排除。正在这时,先去搜索的两名警员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报告道:“肖队长,有情况!”肖剑南从沉思中醒过神来,问道:“怎么?”一个队员擦了把汗,说道:“肖队长,离这往北大概一里左右,有一条大沟,里面大片新土,像是刚掘上来的。”肖剑南一拍大腿,说道:“这就对了!”站起身来,吩咐道:“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该处,果见一丈多宽的深沟之中堆满新土,明显越远越旧。越往这边,土上的野草越少,野草如果按照这趋势长下去,不出两个月,就不再分得出新土旧土。肖剑南蹲下身来,把最外的土抓起了一把,果不出所料,是夯土,这最后倒上去的,一定就是地宫最外面的夯土。再往里走了几十步,是深层土,明显发黄。东北这块土地号称是白山黑水,白山指的是长白山,而黑水则指的就是黑龙江,之所以江名黑龙,因为水质发黑,关外土地极其肥沃,均是黑土,所以映得黑龙江江水都似乎成了黑色。
东北只有深层土才会呈黄褐色。现在肖剑南抓起的这一把,从颜色和土质判断,至少应该是地下将近十米的深层土,土质发松,捏都捏不起来。肖剑南将土扔在地上,拍了拍手,说道:“走,回去拆屋!”
“什么?拆屋?”听了这句话,两名警员瞠目结舌,愣在当场。肖剑南没再说话,领先向小店走去。一路上肖剑南不停地琢磨,到底盗洞入口设在哪里?看来这帮人确是不简单!
其实以肖剑南目前的情况,是否查到盗洞入口已不重要,反正他已决定离开奉天。所以现在所做的一切全是应付差事,一将崔二胯子救出,他马上就走,但是盗洞入口究竟设在了何处,却也激发起他强烈的好奇。
回到小店,肖剑南直接进了后面大屋。再一次观察屋中环境,整个房中可以说空空荡荡,地面均用硬土夯实,没什么破绽,只有西面和南面墙边各有一个大土炕。肖剑南吩咐道:“先把两个火炕拆了!”炕上的席子早已拿掉,并无破绽。听了肖剑南的吩咐,众人抄起屋中家伙,七手八脚,一袋烟工夫,就将土炕扒了个底朝天。
土炕下面果然中空,但并没有烟熏火燎痕迹,这倒并不奇怪,崔二胯子一行到达奉天是三个月之前,那时火力壮的人已经无需再烧火炕。想到这里,突然一个疑团涌向心头,肖剑南马上想到,既然来的时候不需要火炕,而整个盗墓过程时间他们也应该大致估算好了,绝不会拖到今年冬天,土炕根本就没用,那么挖一个中空的土炕来做何用?想到这里,豁然开朗,盗洞一定就在火炕之下某处。肖剑南点了点头,吩咐道:“就在这火炕下面,掘地三尺!”
所谓“土木之工,不可擅动”,肖剑南两个手下和剩下的几个鬼子兵轮番上阵,足足用了将近五个小时,才将两张土炕下面的地面向下挖了半人多深。这时候已经挖过盖屋子时的夯土层,但奇怪的是,在整个挖掘过程中,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夯土层夯得非常瓷实,连个老鼠洞都没有,再往下挖,就是根本没有任何人动过的黄土层了。
肖剑南亦是感到异常奇怪,看了看表,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卡车司机奉肖剑南之命回城买吃的已经回来,于是命令大家停工先吃饭。吃饭的时候,肖剑南心头暗想,盗洞入口不在土炕之下,还可能在什么地方?想着不由得又向房中望去。用餐完毕肖剑南命令手下将房子拆除。不到一小时,整栋大屋只剩下了一堆瓦砾,但墙体全部实心,并没有夹壁墙,根本没有什么盗洞。
肖剑南可是真的一头雾水了,已经四点多钟,没有时间再继续挖掘,还有许多正事要办,于是肖剑南下令停工。此地不用继续看守,所有人跟他回警备厅。
卡车进了奉天城北门,肖剑南让司机在城门口“盛记跌打”停下,告诉两个手下过一会儿开摩托车来接他。盛记跌打掌柜和肖剑南很熟,此人医术高明,跌打损伤,药到病除,尤其一手绝活是治疗烫伤,再厉害的烫伤,经他手医治过之后,几乎不留伤痕。
见肖剑南进来,老人笑道:“哪阵风把肖大队长吹来了?可又是到哪里好勇斗狠去了?”肖剑南为人仗义,好打不平,又是天生疾恶如仇,平时破案往往身先士卒,所以免不了常常挂彩,每次受伤,都是来找盛记老板医治,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朋友。
肖剑南笑道:“前辈取笑了,这次前来,确是有事相求!”老人听了,笑道:“请讲。”肖剑南问道:“老前辈,我曾听您说过,有一种治疗烫伤不留疤痕的方法,您可否将治疗此伤的过程对我讲述一下,药方不必说,只说过程。”老人捋了捋胡须,笑道:“肖队长不会是准备不做刑侦大队长,改行做江湖郎中了?”肖剑�南道�:“老人家取笑了,我是要救人!”听了这话,老人正色道:“医者父母心,肖队长可有朋友烫伤了?只要将人带来,敷上我现场熬制的药膏,每日换一次药,半月内准好,而且只要在此期间没有大的变动,应该是不会留下疤痕。”听了这句话,肖剑南喜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您所讲的膏药何种样子?”老人答道:“半透明,黄色。怎么问起这个?”肖剑南皱了皱眉头:“黄色?前辈,可能改为黑色或其他比较重的颜色?”老人一脸疑惑之情,道:“改为黑色,这倒没有想过,不过改为黑色势必要加入其他药材,恐怕会对疗效大有影响,肖队长为何有此要求,受伤的不是肖队长的朋友吗?”
肖剑南道:“受伤之人并非我的朋友,要救的人也并非我的朋友,但肖某确是心有苦衷,请老先生原谅!”肖剑南并非信不过老人,老人其实是个极端仇日分子,从不为日本人看病,为此早已大大得罪奉天城的日本人,要不是有伪满洲国皇帝罩着,恐怕早已凶多吉少。所以肖剑南只是不想再多连累好人,虽然此事求老人帮忙也可能会带来一些麻烦,但估计有溥仪这层关系,况且老人并不知情,应该不会有事。
老人听了这句话,没有再问,而是说道:“重新配方改变颜色,恐怕要耗费许多时日,肖队长可否告诉我,你要达到何种目的?”肖剑南道:“这个倒不必瞒您,受伤之人烫伤在脸上,我想不让他再以真面目示人!”老人点了点头,说道:“要达到此目的,甚是简单,我只需将药膏做成膏药贴在脸上,若不使用我特制的药水清洗,那块膏药他自己是撕都别想撕下来。”听了这话,肖剑南心中甚喜,向老人拱了拱手,道:“如此有劳前辈了,我一小时之内带人过来!”
回到警局,肖剑南直奔刑讯室。审问已经结束,厅长三人极其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见肖剑南进来,厅长问道:“可搜到什么线索?”肖剑南摇了摇头,把整个搜索情况讲了一遍。厅长听后,皱了皱眉,这时鹿传麟拿着茶杯,翻着白眼说道:“此事还要继续追查,马虎不得,一定要给我找到!”厅长连连点头称是,命令肖剑南继续搜索。此外,从厅长的话里肖剑南听出,审讯进行得极为不顺,看来崔二胯子确是铁嘴钢牙。厅长又说到翠儿祖孙俩口供已经录毕,但他们暂时还不能够离开奉天,让肖剑南找个地方安顿一下。
肖剑南领令出得刑讯室,找到翠儿祖孙俩,约略讲了一下厅长的意思。翠儿爷爷听完,吓得直哆嗦,求道:“肖大队长,我们祖孙两人可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我们可什么也没做。”肖剑南安慰道:“把你们留下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证明,不用担心。”说完,肖剑南吩咐一个手下先将翠儿祖孙俩暂时安顿到自己家里。办完这事,肖剑南来到地牢,与鬼子小队长简单作了说明,然后带着受伤的鬼子,开着摩托车先到自己家中换了便装,然后来到了奉天城南门的盛记跌打。
老人的“新式”烫伤膏药已经准备好,给小鬼子作了处理之后,盛老给他贴上膏药。小鬼子脸上的烫伤面积极大,膏药贴上后,除了口鼻眼外,其他地方全被膏药遮盖得密密麻麻,瞧不出原来的模样。肖剑南看了老人的杰作,暗暗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肖剑南在家中思索何时将崔二胯子营救出来。考虑到崔二胯子腿伤未愈,自己也还未与看守牢房的鬼子们混熟,虽然心中焦急,但时机尚未成熟,恐怕还要拖延几日。接下来的两天,肖剑南带领手下和十来个鬼子在郊外小店掘地三尺,将方圆几十米的地方挖出了一个深度将近三米的大坑,但依旧是一无所获。随着挖掘面积越来越大,肖剑南感到希望越来越渺茫。此事的怪异还不在于找不到洞口,而是竟没有丝毫痕迹证明这个洞口的存在,若不是亲眼看到了满箱的珠宝,以及盗匪的口供,肖剑南甚至会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那就是这帮人究竟是不是来盗墓的。
每天傍晚,肖剑南会准时带上受伤的鬼子去盛记跌打换药.由于肖剑南日语流利,很快和看守地牢的几个鬼子混得烂熟。第二天傍晚刚回到警备厅,正好看到厅长送两位专员出来。远远看到两人上了奔驰车,肖剑南快步赶上厅长。厅长见他过来,询问了搜索的情况。听完肖剑南的叙述,厅长叹了口气道:“看来此事不那么简单,这边的审讯也极为不顺,崔二胯子除了自报姓名,其他一字不说。如果明天再没有结果,关东军那边就要派刑讯专家过来,恐怕要上大刑了。不过我看即便上了大刑,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此人可真是一条硬汉!”
奉天警备厅由于肖剑南做刑侦大队长,所以一直不提倡刑讯逼供,因而这两天的审讯,也一直是文审。肖剑南听了厅长这话,�心中一懔�,暗想:“如果上了大刑,救人恐怕就更不方便了。不行,看来不能再等了!”这时厅长又道:“此外,那祖孙俩一定要看好,刚刚接到上面命令,这二人不能留活口,以防走漏消息。”肖剑南心中是更是一惊,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关东军请溥仪来当皇帝,无非是打个幌子,收买人心。但另外一方面讲,溥仪虽然只是个傀儡皇帝,但面上的事情也一定要做的过得去,否则就失去了收买人心的作用。像这种祖坟被掘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舆论上一定对日本的统治不利,看来翠儿这可怜的祖孙俩就只能灭口了。
想到这里,肖剑南不禁暗暗着急,但又不能过于表露,于是淡淡问道:“上面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厅长答道:“这个倒不确切知道,不过总要等到审讯结束,现在这二人还是有一些用处的,但我想也不会太久。”肖剑南点了点头,又聊了几句,才与厅长告别,匆匆来到地牢。受伤的鬼子见肖剑南进来,赔笑道:“肖队长来了?”肖剑南也笑道:“奉上面的命令,问犯人几句话。劳你陪我下去一趟。”受伤的鬼子这两天受肖剑南的照顾,极是感激,忙鞠躬道:“哈依!”
两人下到地牢,门口的鬼子开了牢门,肖剑南随意对两个鬼�子用中文说道�:“两位辛苦了,忙完了这阵子,我请两位喝酒!”两人听了一愣,问道:“肖桑说的什么?”肖剑南微微一笑,暗想:看来两人不懂中文,于是改用日语说道:“抱歉,烦劳二位在此守候!”受伤的鬼子也是一句中文都不懂,这一点昨天带他看病的时候就已知道。
崔二胯子闭目坐在牢房地上,双手双脚都用铁链拴在牢房墙上。见肖剑南进来,崔二胯子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肖剑南一眼,随即又闭上了双目。肖剑南快步走向前去,说道:“崔爷,先前肖某不知道你就是我们东北的大英雄崔爷,多有冒犯,请崔爷多多原谅!”崔二胯子听了这话,睁开眼睛,微微冷笑了一下,说道:“俺已经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跟俺耍这花花肠子。崔爷既然落入你们这些给小日本鬼子舔卵蛋的狗汉奸手里,就没想活着出去,要骗我供出实情,门儿都没有。”
肖剑南脸上一红,知道误会已深,心中微微着急,说道:“崔爷,我知道误会不可能一时解释清楚,但现已没有太多的时间解释,长话短说,肖某敬重崔兄弟的为人,愿以身家性命,救崔爷出去。”崔二胯子听到这话,眼睛一瞪,说道:“此话当真?”肖剑南答道:“当真!”崔二胯子哈哈大笑,说道:“好!你既然救俺,就赶快将俺手中这镣铐打开,待爷爷冲杀出去,量这几个小鬼子也拦不住俺。”
肖剑南听了这话,知道崔二胯子还是信不过他,暗暗着急,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见肖剑南并没做声,崔二胯子又是一笑,说道:“知道你就无此心,好了,快滚吧,别搅了崔爷睡觉!”肖剑南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崔爷很难相信我,好,是否真心救你,明日就知,但是我恳请崔爷一定要听我的吩咐,否则我的性命不打紧,救不出崔爷你,我肖剑南死不瞑目!”崔二胯子一愣,问道:“肖剑南?莫非你就是当年名震关东的奉天警备厅肖大队长?”
肖剑南答道:“正是!”听完肖剑南这话,崔二胯子又是一愣,喃喃地说道:“以你的为人,怎么会留下来给小鬼子卖命?”肖剑南脸上又是一红,答道:“肖某确有难言之隐,此处不方便讲话,容当日后再作解释。”崔二胯子听了,点点头,说道:“好,崔某信你,就交了你这个朋友!”肖剑南心中一喜,当下将这几日心中想好的方案详详细细向崔二胯子讲了一遍,崔二胯子点头同意。交待完毕,肖剑南没有久留,带着受伤的小鬼子出了牢门。回到地牢一层,肖剑南向鬼子小队长告辞出来,直接带受伤鬼子到盛记跌打换药。
当晚肖剑南回到家中,一个人在房里又将整个计划盘算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遗漏。然后叫来翠儿祖孙两人,取了几十块大洋交给翠儿爷爷,郑重说道:“出了一些变故,你们也不要问原因。千万记住,收拾好行李,明日傍晚六点整,不能早也不要晚,准时离开这里逃出奉天城,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回东北,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切记!”翠儿听了这话,又见肖剑南如此郑重,问道:“肖大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肖剑南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个你们还是不要问了,此外明日走时,不要再回小店取东西,一切从简,不要张扬,一定要记住明日傍晚六点钟准时出发,不要早也不要晚,否则我们都会有大麻烦!”翠儿听了这话,更是一脸迷惑,问道:“我们有麻烦也就是了,肖大哥你怎么会也有麻烦?”肖剑南见翠儿刨根问底,笑了笑,道:“私放了你们,我当然也有麻烦。另外,明日不用跟我辞行,我那时候肯定不在家里。”
翠儿又要问点什么,被爷爷拉住了,他接了肖剑南的银元,诺诺道了谢,带着翠儿出了房门。翠儿被爷爷拉着,一步三回头,到房门口的时候,突然大声说道:“肖大哥,我们以后可能再见面?”肖剑南听了,心中也是一酸,虽与翠儿接触不深,但是翠儿聪明伶俐,确实很令肖剑南喜爱,一直拿她当个小妹妹看待,如今要分手,也不免心中难受。肖剑南取了纸笔,写下在北平的住址,交给翠儿,道:“这是我在北平的住址,日后如有机会,可以到北平找我。”翠儿接了,哭着鼻子出了房门。
肖剑南又叫来刘妈,吩咐她也在明日傍晚六点整,带了小宝准时离开,先把小宝带回老家,日后自己再去找她接孩子。刘妈听了,也是难过,怔怔的只是流泪,说不出话来。自从倩儿去后,刘妈一直留在肖剑南家中带着小宝,当然也伺候着肖剑南,主仆几人感情很深,这时就要作别,肖剑南心中也是不忍。这时他心中忽然一动,问刘妈道:“你可愿意跟我到北平?”
刘妈一愣,马上点头表示愿意,肖剑南写下北平的住址,又将房子钥匙交与刘妈。由于肖剑南早有去意,家中主要钱财细软早已存在北京的福来记钱庄。当时为了方便,也并没有留自己的本名,而是取了一个洪刀北的假名,用的是肖剑南三字的对仗,肖的谐音字“小”对宏大的宏的谐音字“洪”,“剑”对“刀”,“南”对“北”。肖剑南父母早逝,家中他又是独子,所以也没有后顾之忧,救得崔二胯子之后,到北平隐姓埋名,应该绝对安全,况且倩儿又留下了大笔财产,度日应该不成问题。
向刘妈吩咐完毕,又唤来翠儿祖孙两人,吩咐三人明日一起出发,到北平肖剑南的住处等他,几人听了肖剑南如此安排,都是异常高兴。三人出了房门,肖剑南又将计划在心中默想了一遍,感觉到没有漏洞,心中一阵轻松,几天来的疲倦袭来,躺在床上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