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秘东家-天眼

见肖剑南认出自己,翠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气喘吁吁、语�无伦次地说道�:“肖大哥,我找了你两天了,总算找到了你,�你……�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说话间,脸上的汗水兀自滴落,也顾不得擦拭。见到翠儿这样子,肖剑南已是吃惊不小,又听了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心中更是诧异。忙给翠儿搬了把椅子让她坐下,又为她倒了杯水,问道:“你昨天就找过我?”翠儿气喘吁吁地点了点头。肖剑南这才想起,昨日一天出外执勤,一直没有回警署,想到这里,他安慰翠儿道:“不要急,慢慢讲,有什么事情只要帮得上,我一定尽力。”听了肖剑南的回答,翠儿稍微平静了一些,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肖剑南递过来的水一口气喝掉,又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才说道:“肖大哥,我觉得要出事,要出大事!”

“慢慢讲,什么大事?”肖剑南接过翠儿的杯子,又替她倒了一杯递过去。翠儿接过水杯,说道:“肖大哥,我们东家一定不是好人,他一定在干什么坏事!”肖剑南一愣,问道:“东家?什么东家,那店不是你爷爷开的?”翠儿急道:“不是,我们是被雇来的!”

“那真正的东家是谁?”肖剑南不由得微皱了一下眉头,心中�疑云更浓�。翠儿回答道:“我和爷爷是被东家雇来的,就在三个多月以前!”原来翠儿自幼父母双亡,与爷爷相依为命。两人一直住在黑龙江的一个小村子里,开一家小店勉强度日。三年前日军占领东三省后,各地抗日力量揭竿而起,日本人不断清剿。半年多前一次扫荡中,她家的小店被焚,祖孙两人也被轰了出来。两人靠着一点点积蓄,一路逃难到奉天城,在路边支起了一个小馄饨摊,将就维持生计。

三个多月前一天傍晚,摊子上来了几位不寻常的客人,一个个野蛮凶狠,流里流气,只是为首的看着还像个正经人。几人在摊子上吃东西的时候,翠儿和爷爷就心里犯起嘀咕,看他们的打扮,一定不是什么好路数,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吃白食,很少给钱。但不成想那伙人吃完之后,为首的不仅付了钱,还多给了些�赏钱�,对翠儿爷爷说道:“老人家手艺不错,不知有没有兴趣到敝号帮帮忙?”翠儿爷爷听了一愣,忙问道:“不知贵宝号是哪一间?”那人挥了挥手,道:“这你就不必多问了,这样吧,你要是同意的话,凭你的手艺,薪水加倍,食宿全免,一个月十块大洋怎么样?”那人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翠儿和爷爷听了那人开的价,心中都是一惊。东北沦陷之后,虽有伪政府的货币,但民国的货币依旧流通,尤其是大洋,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银元、袁大头,更受欢迎,因为是硬通货,不贬值的。那人开出一月十块大洋的薪水,着实不少,要知道当时工厂的一个壮劳力,一月也不过是四五块大洋而已。见到两人发呆,那人又道:“这样吧,你们也不必现在答复我,明天我还来吃,到时候再说。”言毕拍拍屁股带着几个手下扬长而去。

当晚翠儿和爷爷商量了半宿,依翠儿看,这帮人来路不明,又莫名其妙地给这么多钱,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劝爷爷还是不要答应。但是翠儿爷爷却比较贪财,见到这么高的薪水,哪肯轻易放弃,两人争到快天亮,爷爷还是决定要应这份差。

第二天傍晚,祖孙两人就被东家带到上次肖剑南去过的那间小店。这家店可真正称得上是“敝号”,只是几间刚刚搭盖好的木房,而且看来搭建时颇为赶工,房屋很是粗陋。翠儿和爷爷也没有多问,当晚就在这里安顿下来,从那以后祖孙二人就在那里打工。东家对他们不错,不仅按月支付薪水,生意好坏也从不和他们计较,几个看似凶狠的手下,也从不来找事。

肖剑南听到这里,问道:“你前面所讲要出大事是指什么?”翠儿道:“我们到了那里,就感觉到很多事情透着邪门儿。”肖剑南不禁皱了皱眉,问道:“怎么邪门?”翠儿道:“我们搬进去当晚,东家来找我们,吩咐说在这里干活要约法三章。”肖剑南点点头,心想:“这倒也合理。”翠儿继续道:“但他所讲的约法三章,却是非常奇怪。”肖剑南问道:“可有什么奇怪之处?”

翠儿答道:“东家说,第一,日后若有人过问店中生意如何,一概回答说不错;第二,每日无论生意如何,都要好好准备,把店里弄得热热闹闹,所有材料均要备足,馄饨包子多预备一些,没有客人,大不了倒掉;第三,如果没有他们的允许,绝不可以进入后院大屋。”肖剑南点了点头,说道:“这也还算正常,经常会有店家在开业之初,为了招揽生意自己花钱请人来吃,搞得店里红红火火的。”

“我和我爷爷开始也这么想。”翠儿点头道,“但慢慢地,却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肖剑南问道:“怎么?”翠儿答道:“首先,我发现东家其实并不真的关心店里的生意,他关心的只是店里看起来是不是有生意的样子。”肖剑南问道:“这话怎么讲?”翠儿答道:“从我们搬过去到现在有三个多月了,生意一直非常不好,最多的时候一天也没有十几个客人,但我们每天还是要准备很多材料。东家对这一点从来就没过问过。他也有几次装模作样地查查账目,但我发现他根本只是在做样子,错账居然一点没看出来。我不相信他看不出来,因为事后我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再后来有一次我故意把账记错,没想到他不仅没看出来,还夸我说账记得不错,你说怪不怪?”

听到这里,肖剑南不禁点了点头。翠儿继续说道:“但有一次我们没有准备更多的材料,因为那几天一个客人也没有,我们也是怕浪费。但是东家看到以后,大发雷霆,我们从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他说没客人也就罢了,材料不多准备点,还像什么开店的样子。”

“像什么开店的样子?!”听到这里,肖剑南不由得重复了一遍这句话。难道这帮人开店为的就是装样子?想了一想觉得很有可能,但缺少更多证据,于是又追问:“除此以外,还有其他什么怪事?另外,这一伙人平日里都在做什么?”翠儿回答道:“当然有!我后来发现他们的院子里,绝不止那么几个人,但是其他人从来不出后院的大屋,也不知道那么多人每天都在干什么。”肖剑南不禁诧异道:“一共有多少个?”翠儿肯定地回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可以肯定,里面住着的至少有十个人。”

“十个人?”肖剑南不禁重复了一遍,又问道,“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有几个人?”翠儿想了想答道:“我们刚过去的时候,一共是四个人,我们东家,还有他的三个手下。”

“那你怎么说是十个人?怎么发现的?剩下的几个人你有没有见过?”肖剑南连声问道。翠儿摇摇头:“我没有见过,但我感觉是有很多人,因为每天早中晚三顿饭,都是由我们做好再端到东家的大屋门口敲门,他们几个自己拿进去,吃完后再把碗筷送出,从来不让我们进去。开始的时候,他们的食量很正常,每顿也就是三四斤包子,后来就越来越多,直到最近,每顿都要送去十五六斤包子。肖大哥你想想,如果他们就四五个人,怎么可能一顿饭吃这么多。”

听到这里,肖剑南不禁眉头紧锁,站起身来在原地踱了几圈,心中暗想:这些人用这家小店来拼命掩饰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莫非是什么地下组织,在从事着什么非法活动?又莫非是抗日的地下组织?想到这里,他心中略宽,遂又问道:“今晚你急匆匆赶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翠儿听到这句问话,本已放松的神经马上又绷紧了,不自觉地缩紧了身子,眼光也显得异常惶恐,仿佛想起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沉默了好一会儿,翠儿才说道:“肖大哥,我觉得要出事,要出大事,实在是太可怕了!”看到翠儿恐惧的表情,肖剑南不由得走到翠儿跟前蹲下,握了握她的小手,安慰道:“不要害怕,有肖大哥在,你慢慢讲。”

翠儿强自镇定了一下,另外一只手也紧紧抓住了肖剑南,说道:“肖大哥,就在昨天晚上,我们遇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说完,似乎又陷入了沉思和恐惧之中。肖剑南心中着急,但没有打搅她,而是握了握她的手,以示鼓励。过了好一会儿,翠儿才道:“昨天晚上,他们好像有什么高兴事,东家让我做几个好菜送过去。菜做好后,我和爷爷像以前那样把酒菜送到大屋门口。他们吃完之后,东家两个手下把碗筷送过来,吩咐我们说东家累了,准备休息一会儿,叫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前脚刚回大屋,我忽然想起刚刚给东家熬好的汤药还没端过去。东家那几天受了风寒,每日都是我给他熬药。”翠儿说到这里,不自禁握紧了肖剑南的手,肖剑南拍了拍她的手,问道:“后来怎样?”

“后来,”翠儿使劲咽了咽唾沫,说道:“后来我就马上把那碗药端过去,也就是那两个人前脚儿刚进去,我后脚儿就到了。我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人答应,又敲了好一会儿,里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当时就奇怪了,心想,这么多人,怎么一个都听不到,莫非都睡着了?我又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理我,我觉得非常奇怪,就用手推了推门,才发现门没有反锁。我�着胆子走了进去,但是一进门,我就发现,就发现……肖大哥,我一定是见了鬼了!”

说到这里,翠儿使劲攥住了肖剑南的手,指甲深深掐入肖剑南的手里,异常激动。肖剑南拍了拍翠儿的手背,问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翠儿缓了好一会儿,然后使劲地咽了咽唾沫,竭尽全力才说道:“我发现……发现整栋屋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什么?”肖剑南听到这句话,也不禁一惊,醒了醒神儿,才问道:“他们是不是都出去了?”翠儿狠命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别的人我不知道,那两个人我是亲眼看着进去的,我回屋端药再走过去,最多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一下子全从屋子里面消失了!肖大哥,我一定是撞见鬼了!他们一定不是一群人,而是……而是……”翠儿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异常的惶恐,顿了一顿,才又道:“肖大哥,他们一定不是人,是鬼!难怪他们住在荒郊野外!”肖剑南听到这里,心头也是异常吃惊,但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并不相信什么鬼魂之说,皱着眉在屋中踱了几圈,他问翠儿道:“送药之前,你的视线有多长时间没有停留在那栋房子上?”

“视线?”翠儿明显没有弄懂这个词的含义。肖剑南解释道:“就是你有多长时间眼睛没有看到那栋房子?”翠儿想了想:“我眼瞅着他们进了大屋,马上想起药还没有送过去,到我再出来,最多一分钟。”肖剑南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端着药出来,再走到大屋门前,直到敲门,要多长时间?”翠儿想了想,道:“很短,最多也就一分钟吧!”肖剑南又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一共最多只有两分钟的时间,那就怪了,难道他们像土行孙一样土遁了?难道是……”说到这里,肖剑南猛然想到一点,不禁心中陡地一惊,前后又思忖了一遍,觉得不错。当下他不露声色,又坐回了椅子上,问翠儿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屋子里还有什么其他怪异的地方?”翠儿摇摇头,道:“没有,我当时打开门就吓懵了,没有注意别的,马上就出来了。”

“你有没有注意他们的床铺?”肖剑南问道。“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我临走的时候,注意到他们的炕上有十几个铺盖卷。”翠儿回答道。“这就对了。”肖剑南心中暗想:“我原想四五个人办不了这样的大事。”只听得翠儿继续说道:“肖大哥,还有一件怪事,不知道和这有没有关?”

“什么怪事?”肖剑南问道。翠儿道:“在我们去那里之前,爷爷一直有夜里睡不着觉的毛病,经常起夜,而我夜里睡觉也是特别轻,稍有动静就会醒,他一起我就知道。但自从搬过去,我夜夜睡到大天亮,后来我问我爷爷,他说他起夜的毛病也好了,你说怪不怪?”肖剑南听了以后,感觉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点了点头,又问道:“翠儿,你们小店里面有没有大车?”翠儿答道:“有呀,一共四辆。”肖剑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说道:“这就对了!”

“肖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肖剑南的表情,翠儿不禁吃惊地问道。肖剑南在屋里踱了几步,说道:“这个你先不要知道。对了,今天情况怎么样?”翠儿道:“昨晚出了这事以后,我越想越怕,后来就跑到警备厅找你,但没有找到。”肖剑南点点头,他昨天一天在外执勤,晚上又一直在厅长家里,没有回过警备厅,难怪翠儿找不到他。翠儿继续道:“今天我一直没见到东家,直到中午的时候,他的一个手下才过来叫饭,但也没什么不对劲儿。”肖剑南又问:“他们现在还在吗?”翠儿点点头:“还在呢,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应该还在大屋里面。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今天中午他们只要了几斤包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少。”

肖剑南心中一惊,又在屋中踱了几步,回首又问了翠儿一遍:“你确认他们现在还有人在大屋里面?”翠儿肯定地答道:“有,东家那手下我晚上还见了。”肖剑南点了点头,又思索了一会儿,对翠儿说道:“这样吧,我这里有些钱,你先拿去,然后听我吩咐。”说完,肖剑南从抽屉里拿出五十块大洋递给翠儿,翠儿见了这么多钱,不敢接,说道:“肖大哥,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肖剑南正色道:“你听话,这钱你一定要拿着,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一定要听肖大哥的话。”翠儿见到肖剑南的表情,诺诺地把银元接过来。

肖剑南见翠儿收下了银元,随即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想了一想,心中已有计较,对翠儿说道:“翠儿,你听着,过一会儿我派个人送你回去,你回去以后,马上和你爷爷打点行装,记住,只要带上钱和一两件换洗衣服就行了。而且千万记住,收拾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翠儿一愣,问道:“他们?肖大哥,他们到底是不是鬼?”肖剑南道:“你不用害怕,他们不是鬼,而是一帮匪徒。对了,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翠儿回答道:“没有,我晚上经常出去捉蟋蟀的,他们从来不问。”

“那好,悄悄收拾好行李,你们就照常睡觉,但是千万要记住,躺在床上以后,不要睡着,悄悄用一条湿毛巾围住口鼻,千万千万!”肖剑南叮嘱道。翠儿奇道:“为什么?”肖剑南道:“不要多问了,时间已经不多。另外,等到十二点半整,你们悄悄起来,把枕头放在被子底下,装做床上有人的样子,然后连夜离开,跑得越远越好,最好进关,用这笔钱做点小买卖,不要再回东北。记住了么?”翠儿非常懂事,看肖剑南如此郑重的样子,虽然心中还是有很多迷惑,仍拼命点了点头。肖剑南又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去。”翠儿回答道:“没有了。”

“好!”说完,肖剑南拉开门,让值班的小刘把看门的老李找来,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翠儿在老李的带领下,千恩万谢地走出了奉天警备厅。送走翠儿之后,肖剑南背起双手,又在原地踱了几圈。其实到现在他依旧在犹豫,是否要管这件事情。原本按照自己的计划,行装已经准备完毕,明天就要带着儿子离开奉天前往北平,但临行前遇到这样一个大案,让他犹豫起来。

早在翠儿最开始叙述之时,肖剑南第一直觉就感到:这些人种种挂羊头卖狗肉之举,无非在掩饰一个重大图谋盗墓。关外陪葬最富庶的几座陵墓,都在奉天郊外,而清太宗皇太极的昭陵就在小店东北不远处。但细想之下,又非如此。原因很简单,因为历来盗墓贼很少掘盗皇陵,原因有三,其一是皇陵真冢位置很难精确确认;其二是皇陵地宫位置更难找到;其三,皇陵地宫往往机关重重,结构亦是极其复杂牢固,绝不是一两人之力就能打开。况且,盗墓因为是极为隐秘的行当,更不可能大张旗鼓进行。因而当肖剑南听到这伙人有十数人之多,而且人数还在不停变化,他很快就排除了盗墓的可能。假使是盗墓,所谓“东家”的行动却犯了盗墓大忌的。这时肖剑南的推断是,这伙人很可能是某秘密地下组织,甚至是抗日团体,如果是这样,他完全不需要插手。

但随着翠儿继续讲述,更多疑团涌上心头,直到翠儿讲到东家神秘失踪,店里又有数辆大车,肖剑南再一次确认了自己最初的猜测,但奇怪的是,这伙人如何寻得地宫的精确位置,如何在一公里之外精确定位,这一切又成为谜团。但有一点他已经确认,这帮人以小店以及翠儿祖孙作为掩饰,所要做的,确实是盗墓无疑!

东北地头历来土匪遍地,这些土匪绝大多数是软骨头,平日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日本人来了就纷纷做了汉奸。尤其眼前这帮土匪,在国家危难、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居然还趁乱大发不义之财!想到这里,肖剑南不由怒火中烧,一拳打在桌子上,骂道:“他奶奶的,这帮胡子,老子就算要走,也先要把你们抓了再说!”肖剑南的大拳砸在桌上,震得水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外屋值班的小刘听到了屋里动静,慌忙推门进来,问道:“肖队长,出什么事了?”肖剑南没有回答,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小刘,你去办一件事情。”

肖剑南命令小刘:“你马上通知所有队员,半小时后在警备厅大院整装待命!”小刘不由得好奇心起,伸过脑袋嬉皮笑脸小声问道:“肖队长,什么大任务,能不能透露点儿?”肖剑南脸色一沉,没有回答,小刘见到肖剑南的神色,不敢再多嘴,“啪”地一个立正,反身出了房门。

小刘走后,肖剑南在房中又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反复想了一个周全,再仔细思忖过一遍行动方案,感觉到这件案子案情实在重大,有必要向厅长汇报一下,再说自己身边这七八个人也不一定对付得了这帮悍匪。想到这里,肖剑南给厅长挂了一个电话。厅长早已睡下,接电话的是佣人张婶。听是肖剑南,张婶忙不迭去叫人。肖剑南在电话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穿着日本木屐,踢里趿拉跑过来,紧接着又是穿衣服的声音。

总算听到厅长的声音,肖剑南没有寒暄,直截了当把整件事情叙述了一遍。听完这番话,厅长不由在电话里倒吸了一口冷气。肖剑南没有再说话,而是等待厅长指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听厅长问道:“说说你的想法。”肖剑南把自己的计划讲了一遍,厅长听后,说道:“没想到出了这么大乱子,这事情我也做不了主,必须向上面请示一下。你听着,所有队员到位后原地待命,等候我的消息,半小时后我会再打电话过来。”

肖剑南答应后挂了电话,又在原地把整个行动方案细想了一遍。半小时以后,所有队员列队完毕,每人一支崭新的“三八大盖”,一百发子弹,外带两个“香瓜”——那时候对日式香瓜手雷的俗称。队员们见到这次行动带的武器,无不心中嘀咕,但没人敢私下议论。肖剑南简单训话之后,让队员们原地稍息等候命令,他暂时没有把这次行动的目的告诉大家。

不大会儿工夫,厅长电话打过来,通知肖剑南已经联络了奉天市长,市长已经给日本宪兵队去了电话。宪兵队井川少佐已经派了一个小队立即启程赶来,半小时以后就到。小队长山田直接由肖剑南指挥,不需要翻译,因为肖剑南就会日语。肖剑南听到有日本宪兵参与行动,不禁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骂了一句娘,同时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妥的感觉,但具体是哪里不妥,一时没来得及细想。厅长接着告诉他,市长已给宫里去了电话,直接找到“皇上”,“皇上”听后放声大哭,估计会亲自派人过来审讯,让肖剑南做好准备。此外,此次行动要严格保密,对所有队员要隐瞒真相,只能说是抓捕抗日分子。肖剑南听到这里,不禁又是眉头一皱,没想到竟然惊动了“皇上”。所谓的皇上,就是清代最后一任皇帝宣统——爱新觉罗?溥仪。民国二十年日本占领东三省,三年以后将溥仪请过来,做了伪满洲国傀儡皇帝,年号康德,这一年正是康德元年。

十五分钟以后,山田小队长带着一队鬼子兵坐着卡车来到,肖剑南皱着眉将行动方案作了简单布置,十一点三十分整,大卡车载着肖剑南和他的八个手下,以及十几个鬼子兵悄悄驶出了奉天城。按照肖剑南的指示,卡车在距离小店一公里左右的地方熄火停下,原地待命,所有队员徒步包抄到小店。二十分钟以后,二十几个人埋伏在小店周围,将小店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