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车停在小院门口,刘勇军下车兴冲冲走进来。在客厅正襟危坐的张雷起立敬礼:“首长好!”
刘勇军笑着,但是还是很严肃地还礼:“嗯。”
张雷站着军姿,纹丝不动。
穿着便装的刘芳芳兔子头棉拖鞋踢里趿拉地就笑着跑过来:“你赶紧脱了这身将军的虎皮吧!等你的时候张雷都不肯打开风纪扣。”
看见女儿过来,刘勇军脸上的严肃马上消失了,把帽子递给公务员就开始脱衣服:“好好!在家我不是将军,是老子!”
他穿着衬衣走到沙发坐下,招手:“坐。”
“是,首长。”张雷坐下,还是那么严肃。
刘芳芳觉得好笑:“我说你这人,怎么见了我爸爸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对我的厉害劲哪儿去了?”
“这是你父亲,但是首先是我的首长。”张雷目不斜视,“一名赫赫战功的将军,我尊重他。”
刘勇军笑着挠挠头:“好小子啊,没事你就把我架那么高?”
“这是事实。”张雷说。
“对,我没否认。”刘勇军苦笑,“但是我也有家,我也有我的妻子女儿,也有我的家庭生活——不是吗?”
“是,天伦之乐是人之常情。”张雷正襟危坐。
“所以,你现在可以放下你的军姿了。”刘勇军说,“现在你的身份不是我的下级,是我女儿的朋友,是来我们家吃饭的客人——明白没有?”
“明白。”张雷摘下军帽脱去上衣,也是穿着衬衣但是还是正襟危坐。
“这小子是诚心将我啊?”刘勇军看着女儿苦笑。
“他就是这人!”刘芳芳笑着靠在父亲身边,“假深沉,大尾巴狼!”
刘勇军哈哈大笑,张雷纹丝不动。
“来来来!吃饭了!”萧琴系着围裙笑着端着盘子出来,“芳芳,去帮小岳端菜!”
刘芳芳笑着答应了,对张雷眨巴眨巴眼睛跑了。张雷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样正襟危坐。
“走走走!”刘勇军苦笑站起来,“拿你没办法,吃饭去!”
张雷抢先一步拉出刘勇军的椅子,刘勇军坐下他肃立一边。
“我说——你这孩子干吗呢?”萧琴奇怪,“在家吃饭怎么站一边啊?”
“我是下级,首长吃饭我站着是应该的。”张雷还是那么面无表情。
刘勇军笑:“看看——都是你惹的祸!”
萧琴尴尬地笑:“张雷,本来想吃饭的时候道歉,现在只能提前给你道歉了。那天是阿姨不好,阿姨糊涂,不该说那些话。看在老刘和芳芳的面子上,你就原谅我吧。”
张雷不说话。
“没我什么事儿啊!”刘勇军笑着摆手,“都是芳芳的面子啊!”
刘芳芳端着菜跑出来:“哟,这是干吗呢?三堂会审啊?张雷,你还站着干吗?帮我端菜去啊!菜太多我和小岳忙不过来!”
张雷看看刘芳芳,转向刘勇军敬礼:“首长,我去了!”
刘勇军无奈苦笑:“去吧去吧!”
萧琴挨着刘勇军坐下,忧心忡忡:“老刘,你看这孩子成吗?脾气这么倔,咱芳芳会不会吃苦啊?”
“你操心那么多干吗?”刘勇军苦笑,“你要不操心那么多事情都闹成这样吗?你当妈就算了,还当事儿妈!”
萧琴陪笑:“我不是担心芳芳吗?”
“人家看得上看不上芳芳还两说呢!”刘勇军严肃地说,“少说两句,我这是在给你擦屁股!”
萧琴就不敢说话了。
张雷利索地把菜放在桌子上,刘芳芳洗手了过来,看见他还站在边上:“我说你干吗呢?这儿又没人罚你军姿?坐啊!”
张雷看看刘芳芳,看看苦笑的刘勇军,再看看陪笑的萧琴,坐下了。
“你在家跟你爸爸吃饭也这样?”刘勇军笑着问。
“我父亲是一个革命军人,从小就教育我革命军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张雷不看萧琴,不过这话明显是打到萧琴身上的。
刘勇军拿出酒杯:“小岳,给我来一杯!”
坐在下首的公务员起身:“首长,医生吩咐这段时间您不能喝酒。”
“这是赔罪酒,我不喝不行啊!”刘勇军感叹,“倒酒!”
小岳无声拿出五粮液倒上。
刘勇军举起酒杯:“张雷,你是晚辈还是下级,按照我的脾气我不会向你敬酒——但是,是我妻子不好,她的错我替她向你赔罪了!”
张雷急忙站起来:“首长!我……”
刘勇军已经喝了。
“首长一个我三个!”张雷拿起杯子就喝,自己给自己倒。
“好!”刘勇军大笑,“喝完这杯酒,相逢一笑泯恩仇!——咱们谁也不许提过去的事情了!”
张雷坐下,低头不说话。
“张雷,我给你道歉。”萧琴拿起酒杯,“阿姨糊涂,阿姨知道自己错了。”
张雷看着她,想了一下拿起酒杯:“首长说了,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
刘芳芳看着他们喝酒,笑了:“吃饭吃饭!都光喝酒不吃饭了!张雷,尝尝这个,四喜丸子——我学着作的!”
张雷拿起筷子,吃饭。
萧琴忙着给张雷夹菜:“吃这个吃这个!有营养,我昨天晚上熬的乌鸡汤!”
刘勇军也拿起筷子:“呵呵,今天中尉是主角,少将是配角啊!——别看我张雷,我是开玩笑的,吃饭吃饭!”
饭后,刘勇军坐在客厅喝茶。张雷在帮他们收拾,刘勇军招手让他过来:“张雷,我跟你说说话。”
张雷跑步过来,坐下。小岳的一杯茶马上就放上了,他点头道谢。
“你这次去特种大队,有什么打算没有?”刘勇军问。
张雷很为难,不知道说什么。
“明白了。”刘勇军笑,“不能越级汇报,你是对的。我并不是想过问特种大队的具体工作,这点你放心——只是作为长辈,关心一下你的个人而已。”
“谢谢首长关心。”张雷很诚恳,“我会努力工作,作一个好的带兵干部。”
“这一点我相信。”刘勇军点头,“你记住我一句话——作战在奇不在正,带兵在正不在奇。”
张雷点头:“谢谢首长点拨。”
“你们这四个学员,可以说遇到了机遇。由于参加了爱尔纳·突击立了功给军队夺了荣誉,省过了陆院毕业生要过少尉正排和中尉副连这个坎儿,直接就成为中尉正连。”刘勇军语重心长,“这是机遇,但是也是挑战——你们毕竟没实际带兵经验,和战士打交道是一门学问,不是你自己猛打猛冲就可以的。”
“是,我记住了。”张雷真诚地说。
“还有一件事情,我实在放心不下。”刘勇军说,“芳芳坚决要求去军区特种大队,你是知道的。虽然我是老兵,也支持孩子去基层部队建功立业——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女孩在特种部队肯定有很多的不方便和不适应。你是伞兵部队出身,又参加过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比赛,应该说有在这种特殊部队生活和工作的经验,我希望你可以帮我照顾好她——这个话不要告诉芳芳,你也不要误会,她只是你的一个朋友。”
张雷真诚点头:“首长,我会的。”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学院吧。毕业前你们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做好去基层吃苦的准备。”刘勇军说,“芳芳,替我送一下张雷!”
走在外面的小路上,张雷一直不说话。
刘芳芳奇怪看他:“我爸爸和你说什么,你怎么那么奇怪啊?”
“没什么。”张雷笑笑,“你当我妹妹好吗?”
“为什么?”刘芳芳问。
“这样我就可以照顾你,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张雷说。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刘芳芳急了,“我也不怕别人说什么!——张雷,我是喜欢你!但是不许你照顾我!我在特种大队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刘芳芳转身就跑了。
张雷看着她的背影。
“你记住了——我,不会输给你的!”刘芳芳转身喊了一句,跑了。
张雷苦笑。
“张雷!”
“到!”身穿常服的张雷向前跨一步。
雷克明看着他:“特战一营特战二连连长!”
“是!”张雷敬礼。
“刘晓飞!”
“到!”
雷克明看着他:“特战一营特战三连连长!”
“是!”刘晓飞敬礼。
……
雷克明走到刘芳芳面前:“刘芳芳!”
戴着学员肩章的刘芳芳出列:“到!”
“大队医务所医生!”
“是!”刘芳芳敬礼。
“各单位领导接人,回去交代工作。”雷克明挥挥手,“今天周末,都和自己的连队见见面,周一按照计划正常训练。”
特战一营营长陈勇、特战一连连长林锐笑着上来迎接张雷和刘晓飞。
“这下我们哥仨在一起了!”刘晓飞拍拍两位哥哥的肩膀,“好好大干一场!”
“走吧,去见见你们的连队。”陈勇在前面带路。
张雷和刘晓飞背上自己的背囊走了。刘芳芳看着张雷走远,秦所长笑着过来:“小刘,走吧。你熟悉情况我就不用交代了,你的武器装备我都领了,宿舍还是老地方。”
刘芳芳点头背上背囊跟秦所长走了。
刘晓飞的三连在一楼,他把背囊放进连部。文书急忙给他打来洗脸水,他笑着问:“咱们连的战士们呢?”
“都在连队俱乐部,您洗完脸再去见他们吧。”文书说。
“走,不洗了。”刘晓飞对着镜子正正军帽。
刘晓飞一走进连队俱乐部,一声“起立”刷拉拉一片马扎响。身着常服的特战队员们站得笔直,看着自己的新连长。值班排长敬礼:“报告连长同志!特战一营特战三连全员集合完毕,请指示!”
刘晓飞敬礼:“稍息!”
“是!”值班排长向后转,“稍息!”
刘晓飞笑着趋前一步:“同志们!”
刷——战士们立正。
“稍息。”刘晓飞敬礼,“从今天开始,我就来到特战三连这个光荣的革命集体,成为你们当中的一员。我年轻,刚刚从学院毕业,很多地方还要向老同志学习!在未来的日子里面,我们会在一起生活一起训练一起战斗!同志们,让我们一起为特战三连,为特战一营,为我狼牙特种大队增光添彩!”
大家鼓掌。
刘晓飞接过花名册:“现在开始点名!”
二连在二楼,战士们也在俱乐部集合等候新连长。张雷走进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值班排长还礼:“稍息!”
他面对目光有神的战士们:“同志们!特战二连为什么是二连?”
大家都不明白,为啥?序列就是这样定的啊?
“因为我们是第二!”张雷严肃地说,“因为我们楼顶的一连是老大!我们比他们历史晚比他们经验少比他们战斗力弱,所以我们是特战二连!”
大家都不服气。
“不服是不是?”张雷冷笑,指着墙上的锦旗和奖状,“都自己看看,这些都是第几?除了三个第一,都是第二!所以我们是特战二连,我们是第二!”
战士们眼睛都冒火。
“我是伞兵出身,在我的头顶只有天!”张雷怒吼,“我就是老大,我就是第一!你们也一样,在你们的头顶只有天!除了你们没有谁能是第一——我宣布我的第一道命令!文书!”
“到!”文书出列敬礼。
“把这墙上的第二名都给我摘下来!”张雷厉声命令,“从此以后,除了第一名,这里不允许挂第二名第三名!”
“是!”文书开始动手。
“我们特战二连,不仅要成为特战一营的第一,还要成为狼牙特种大队的第一!要成为全军特种部队的第一特战连,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有!”战士们立正怒吼。
“全体换作训服下楼集合,武装越野五公里!”张雷命令。
特战一连俱乐部。林锐正在跟董强打台球,听见底下咚咚咚咚响。他纳闷:“怎么回事?”
董强伸着脖子到窗外看了一眼:“连长,二连在集合,好像要准备武装越野?”
“这个张雷?”林锐把台球杆放在桌子上,“周末大下午的跑什么五公里啊?”他走到窗户往下看。
二连已经在楼下集合,队伍在报数。张雷戴着钢盔背着背囊步枪在前面看着,和值班排长说话。林锐高喊:“二连长!你抽什么疯呢!”
“林锐,敢不敢下来比一比啊?”张雷笑。
二连战士嗷嗷叫:“一连的,下来比!”
林锐苦笑:“操!第一把火就烧我头上?”
“没胆子了吧?”张雷眨巴眨巴眼笑。
二连战士们嗷嗷叫:“一连的,下来比!”
“操!”林锐解开领带笑,“谁怕谁啊?董强,通知全连集合!”
一连的楼道里面马上咚咚咚咚响成一片。
正在俱乐部跟大家说笑的刘晓飞听见外面一片乱七八糟,跑出来看:“我说你们俩搞什么呢?”
林锐戴着钢盔跑下来:“这个家伙要跟我比。”
“比什么啊?”刘晓飞纳闷,“这刚刚来还不熟悉连队情况呢!”
“什么都比!”张雷笑着举起步枪,“三连有没有胆量参加啊?”
刘晓飞笑着解领带:“激我啊?值班员,通知三连集合!杀杀这个天杀的伞兵威风!”
三连的楼道也一片咚咚咚咚。
正在营部作子弹工艺品的陈勇探出脑袋:“你们三个是炸营了还是怎么的?大周末的干啥呢?”
“营长!我们要比一比五公里武装越野!”林锐喊,“你要不要下来一起试试?”
“别逗了!”刘晓飞笑着说,“营长是结了婚的人了,不能跟我们比!”
陈勇就急了:“说什么呢?老子的勇士奖杯不是吹出来的——文书,拿我的武器和背囊来!”
陈勇换好迷彩服戴上钢盔直接就从二楼窗户跳出来了,稳稳落地:“特战一营全体都有啊——向右看齐——向前看!”
三个连队都集合好。
“谁的主意啊?”陈勇一边紧着靴带一边问。
“报告!我的!”张雷出列。
“你的啊?”陈勇看看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全营都给烧了啊?”
张雷敬礼:“不敢!”
“好!”陈勇起身,“我命令——特战一营今天比武的科目如下——五公里武装越野、楼房攀登和散手!下面是第一项,武装越野五公里!”
大家就都站散在白线外。
“特战一连”、“特战二连”、“特战三连”三面连旗并排飘舞在部队前方。
营部文书武装好了跑步出来,把营旗交给陈勇:“营长!”
陈勇接过“特战一营”字样的红旗:“准备好了!同志们,冲啊——”
在他的营旗引导下,三面连旗在战士们的呐喊声中跟随其后,穿着迷彩服的几百战士全副武装高喊着跑了出去。大院里面立即是鸡飞狗跳的感觉,周末休息的官兵都在看特战一营这帮疯子。
雷克明穿着网球背心短裤网球鞋正在对着墙和参谋长打网球,听见声音转身看去。公务员递给他毛巾,他擦着汗看着这群兵哗啦啦跑过去。
“看来是一营刚上任的三个连长要比一比。”参谋长笑着说,“陈勇也被裹进去了。”
“有点意思。”雷克明笑笑,“让他们比吧,咱们继续打。”
三个连队几乎是齐头并进呐喊着跑在山路上。
“一连永远是第一!”林锐高喊着挥舞步枪,“一连跟我冲啊!”
“二连头上只有天,没有第一!”张雷高喊,“二连的弟兄们冲啊!”
“三连没有孬种,同志们冲啊!”刘晓飞接过旗手的连旗挥舞着。
陈勇暗笑,脚下加劲:“特战一营都是好汉!冲啊——”
哗啦啦,战士们嗷嗷叫着,脚下灰尘起来半人高。
灰尘半人高,战士们扛着自己的连旗便步下山,高唱着歌儿。互相还是不服气,三个连队的战士都笑着互相骂。
林锐和张雷、刘晓飞走在路边。
“我说你们俩都跟疯子似的,这刚刚来就折腾。”林锐摘下钢盔苦笑,“跟我挑战是怎么的?”
“我这就得折腾。”张雷笑着递给他们烟,“不折腾折腾,他们怎么认识我?”
“我是被逼上梁山啊!”刘晓飞点着自己的烟,“本来还想跟战士们聊聊呢!”
“聊啥啊?”张雷挤挤眼睛,“晚上比夜间射击!”
“我操!”林锐痛楚地说,“全训部队你以为有个周末容易啊?”
“战士们思想单纯,比一比不用政治鼓动也会上进,玩命训练。这对咱们三个连队都有好处,这手是我从我老子那儿学来的——我也是顺便摸摸连队的底子。”张雷说,“不然我就是有想法,也不知道现阶段战术水平到底如何。”
夜间的射击训练场,曳光弹拉出漂亮的弧线。
目标是一排点着的香,不时有香被打断。
“我们比完了,三个连长要不要比一比啊?”一个排长高喊。
“要!”三个连队的战士都喊。
三个年轻的连长放下手里的望远镜,都互相看着笑了。
“将我们的军了啊。”林锐笑,“你们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张雷摘下望远镜递给文书,“比吧!”
“谁怕谁啊?”刘晓飞伸手接过一支步枪,开膛检查。
三个年轻的连长一人手持一支步枪,腰挎一支手枪站在射击地线。夜色当中,月光照着他们年轻的脸。
一排新的香点起来。
“准备射击——”值班员高喊。
三个年轻的连长持枪在手,屈膝准备。
“开始射击!”
几乎同时,三个年轻的连长趋前一步跪姿开始射击。清脆的枪声当中,弹壳飞出弹膛,枪口喷射着烈焰和浓烟。跪姿、立姿、卧姿分别10发步枪子弹打完以后,他们同时丢掉步枪拔出手枪上膛,向前跑去。
他们在30米地线同时停下,立姿双手持枪速射。
香一根根被打断。
战士们掌声一片。
远处车旁的雷克明放下望远镜,点头:“陈勇,你的这三个连长看来是要把我们大队折腾个翻天覆地了!作他们的营长,你得有点真本事!”
陈勇笑笑:“大队长,就他们这几个毛孩子成不了气候!”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雷克明感叹,“走吧,我们回去开作战会议。”
火车站。穿着士兵常服的董强背着背囊戴着大红花在战士们的簇拥下走到站台上,林锐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学习!等你回来当排长,当连长!”
董强笑着敬礼:“连长,我也等着你当大队长的好消息!”
“臭小子,别胡说!”林锐笑笑,“你好好学习是真的!”
田小牛走出人群:“董强,这是我让我妈给你作的!你带上,冬天跑五公里的时候护腿!”
董强笑着接过护膝:“谢谢了!”
田小牛嘿嘿笑:“你这一去南京上学我还真舍不得!没人说我了,我都觉得少点啥!”
“那你就好好复习,明年也去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和董强作伴啊!”林锐说。
“我?我不行。”田小牛嘿嘿笑,“我没董强那个脑袋瓜子,文化基础也差。”
“你脑子可不笨,你看得出来的我就看不出来。”董强笑着把自己手里的一个迷彩手提包递给他,“这是我留给你的!”
“什么啊这么沉?”田小牛接过来差点没掉地下,他打开看看:“书?”
“这都是我的复习资料,我把这些留给你。”董强真诚地说,“明年,我在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特种作战系等你!”
田小牛站起来,抱住董强:“好兄弟!等我退伍回家当了民兵连长,你来找我,我带你打兔子去!”
“你就惦记那个民兵连长!”董强笑骂他,“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中国陆军特种兵!是最出色的陆军士兵!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特战军官的!”
田小牛激动地点头。
列车开走,董强站在车门里面敬礼。
林锐和战士们敬礼。
田小牛含着眼泪敬礼:“好兄弟——我会去找你的!”
A集团军军部野战医院。外面是瓢泼大雨,戴着中尉军衔的何小雨在宿舍有点痛经,捂着肚子坐在床上,战备警报突然拉响了。她匆匆换上迷彩服跑下楼,院子里面站了一片医护人员。院长也穿着迷彩服神情严肃出来:“同志们,我集团军接到总参作战部命令——特大洪水席卷我江南地区,我集团军奉命前往洪区抢险抗洪!集团军党委命令我医院,一小时内组织野战救护队,随集团军先头部队出发!这是个光荣的使命,下面由各科室主任负责统计自愿报名名单,由医院党委在自愿基础上统一协调安排!”
何小雨脸色神圣,解散后马上找到院长:“院长,我报名!”
“上级有命令,尽量不要用女同志。”院长说,“洪区卫生条件不好,对女同志身体会有影响。”
“我是军人,战场上只有军人和老百姓,没有男女!”何小雨说。
“不行,我说了不算。”院长严肃地说,“何况你还没结婚!我不能让你留下一辈子的遗憾,你回去值班!这里也需要医生,这是命令!”
何小雨气得直跳脚:“这是谁下的命令?!不讲道理!”
“我!”脸色严肃的刘勇军在高级军官的簇拥下走进集团军医院,“我下的命令!”
刘勇军已经是中将军衔,他已经提升为军区副司令。
“刘副司令!你的这个命令,我不执行!”何小雨敬礼高声说。
“我是A军区抗洪前指总指挥,这是我的命令!”刘勇军厉声说,“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何小雨眼中含泪:“首长,我是军人!军人就不能在战场前面退缩!”
“你是女军人!”刘勇军厉声说,“在男人没有死绝以前,女军人不能上战场——这是我的命令!抗洪行动每一秒钟都瞬息万变,我事情很多,就这样吧!院党委过来开会,A集团军医院和军区总院要组成联合救护队,跟我前指挥在一起。”
军官们跟着他进去了。
大院里面战士们都在把车开出来,往上搬运抢险物资。穿着迷彩服的何小雨孤零零站在院子里面,哭着鼻子。其余的官兵们都没时间搭理她,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医院内外都是一片忙乱。
刘勇军带着前指军官们面色严肃出了大楼,越野车队亮着红色的警报器开到他们面前。外面第一梯队的战士们已经登车,车队出发了,后面拖着冲锋舟。战士们歌声高昂,斗志凌然,各自部队的红旗在车队上空飘舞。
“报告——”何小雨跑步到首长们面前。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胡闹?!”院长怒喝。
“报告!我没有胡闹,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刘副司令说!”何小雨很严肃,脸上还有眼泪。
“说!”刘勇军厉声说。
“如果我是您的女儿,您会批准我不上战场吗?!”何小雨高声问。
“可是你不是我的女儿!”刘勇军厉声回答。
“如果我是您的女儿,您会让自己的部队冲锋陷阵,让我留在后方高枕无忧吗?”何小雨的声音也很大。
“如果是我的女儿,我会让她第一批上前线!”刘勇军高喊,“问题就是你不是我的女儿!”
“我是刘芳芳的战友,首长常常说战友就是兄弟姐妹!”何小雨敬礼,“现在,我请求您批准您女儿的姐妹上前线!”
刘勇军看着被雨淋湿透的何小雨,嘴唇翕动着:“何小雨!”
“到!”何小雨立正。
“你参加救护队,跟我前指在一起。”刘勇军命令,“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离开前指!”
“是!”何小雨敬礼,转身跑步在战士们的搀扶下跳上军卡。
刘勇军上车,越野车队鸣响警报器出发了。A军区抗洪车队风驰电掣,撕破雨雾。
大雨当中的特种大队也是一片忙碌。穿着雨衣戴着黑色贝雷帽的雷克明和机关干部们大步从主楼走出来,一串吉普车已经停在他们面前。
“报告大队长同志!”参谋长跑步过来报告,“狼牙特种大队抗洪抢险突击队已经集合完毕,请指示!特战一营营长陈勇妻子怀孕检查,昨天他去军区总医院了,按照计划是今天归队!我已经通知他赶往一号地区,我们路上接他!”
“好,按照梯次出发。”雷克明还礼。
参谋长高喊:“出发!”
警通连小汪红旗高举放下,绿棋指引方向。
先头分队是林锐的特战一连。他在指挥吉普车怒吼:“出发!”
他的吉普车开道,车队出发了。
张雷的特战二连在第二梯队,他亲自开车,雨刷冲击着前车窗。电台里面劈啪静电声,通报前方路况。车队高速冲过雨雾,掠过县城。交通岗已经被林锐的部下提前占据,田小牛高举指挥旗指引后面的车队快速通过。
“是去抗洪的。”老百姓议论。
“你怎么知道?”
“你不看电视啊?你看,他们的车后面都拖着船呢!”
两边商店和楼上的老百姓都鼓掌,车里的战士们自豪感倍增高唱着革命军歌。车队不减速通过被部队封锁的道路,路两边的出租车和地方车辆司机都鼓掌叫好。
“烟。”张雷一边开车一边伸出手。
一只白皙的手递给他一块口香糖。
张雷接过来叼在嘴里才发现是口香糖,他转头:“谁跟我开玩笑?”
坐在他身边的刘芳芳笑着摘下自己的雨衣帽子,黑色贝雷帽下调皮的脸笑得很灿烂:“我!”
“胡闹!”张雷急了,“你怎么来了?!”
“我是特种部队的医生!”刘芳芳被凶了,自然也有怒气。
“谁让你来的?”张雷着急地说,“大队长有命令,女兵不能参加抗洪!”
“咱们大队就我一个女的!”刘芳芳咬着嘴唇,“这分明是冲我来的,我非要来!我也是特种兵!”
“这是大队长的军令!”张雷高喊,“你现在就给我下车,打车回大队!”
“我不!”刘芳芳很倔强。
“这是我连队的车,我以连长的身份命令你下车!”张雷怒吼。
“连长你就这么凶啊?!”刘芳芳脸被气白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吉普车靠边停下,刘芳芳被张雷推下车,背囊也扔出来。张雷高喊着:“你打车回大队,注意安全!我们走了!”
吉普车高速开走了。
刘芳芳站在大雨里面哭:“张雷!我恨你——”
又一辆吉普车停在她身边,刘晓飞探出头:“芳芳,你怎么在这儿啊?大队长不是命令你不许来吗?”
刘芳芳擦擦眼泪:“大队长改主意了!”
“上车,走!”刘晓飞命令,“下去一个人去后面的卡车!”
一个兵急忙下车,跑到后面军卡上车。
刘芳芳跳上车,刘晓飞递给她毛巾擦雨水:“我说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刘芳芳擦去眼泪和雨水。
刘晓飞顾不上那么多,拿起电台:“山狼三号呼叫山狼一号,前方路况如何立刻汇报!完毕。”
“一切正常,完毕。”林锐在前面回答。
雷克明的声音从电台传出来:“各单位注意了,我是老狼。接军区加急电报,我大队是我军区抗洪前线指挥部直属机动预备队,我军区抗洪部队代号‘蓝箭’,我大队代号‘蓝箭B’。各单位全速前进,准备接受重大任务。完毕。”
各个单位的回答在电台里面响起来。
车队在雨雾当中轧起巨大水浪,全速前进。
滚滚长江水在奔腾,母亲一样蕴育了中华民族子孙的长江如今失去了往日的温柔,变得凶猛无比。大树被巨浪卷走,房屋倒塌,流离失所的居民在军警和地方干部的引导下在防洪堤后面。
大投影上的画面让将军们忧心忡忡。
外面虽然瓢泼大雨,但是A军区抗洪前线指挥部的大帐篷一片肃静,先期到达的军区情报部部长何志军大校穿着迷彩服在前面介绍情况。伴随他的介绍,制作好的洪峰二维动画示意图出现在投影上。
“根据抗洪总指挥部和国家防总的通报,今年夏天入汛以后,由于气候异常,全国大部分地区降雨明显偏多,部分地区出现持续性的强降雨,雨量成倍增加,致使一些地方遭受严重的洪涝灾害。长江发生继1954年以来又一次全流域性大洪水,已经先后出现五次特大洪峰,宜昌以下360公里江段和洞庭湖、鄱阳湖的水位,长时间超过历史最高记录,沙市江段曾出现45.22米的高水位。”何志军的讲解明晰而又果断。
刘勇军等高级将校军官都是穿着迷彩服认真地听着。
“抗洪总指挥部交给我军区‘蓝箭’抗洪部队的任务是——确保长江B段和C段大堤的绝对安全,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大堤安全、确保重要城市安全、确保人民生命安全!根据抗洪前线总指挥部的情报,长江第七次特大洪峰即将到来。我军区防区内最危险是D市这一段,按照当地防汛部门的监控和先期到达的地方军分区部队实地观察报告,防洪大堤已经出现管涌,大堤已经非常危险,很难扛过第七次特大洪峰。”
何志军报告完毕退后,刘勇军起身快步走到前面,神情严肃地看着将校们:
“同志们!我刚刚接到中央军委的加急电报,军委主席和副主席对我们抗洪部队提出了没有任何折扣的要求——‘一线部队全部上堤,军民团结,严防死守,决战决胜’!”
将校们面色庄重。
“我军区抗洪部队刚刚到达,但是马上就要全面上堤!”刘勇军拿起指挥棒指着电子地图宣布,“D市是一个中型工业城市,人口六百万,大小企业四百多家。附近农村还有人口一千三百多万,国家的财产、人民的生命都在危急之中!——我命令,蓝箭A、蓝箭B部队马上登上D市城防大堤进行加固!”
“是!”A集团军舟桥旅旅长和军区特种大队雷克明大队长起立敬礼。
“你们现在就出发!”刘勇军厉声命令,“记住我的命令——人在堤在,堤溃人亡!”
“是!”两位军官立正,转身跑步出去。
雷克明跑出指挥部招手,车就过来了。他上车以后就拿起电台话筒:“各单位注意,我是狼头。不能休息了,马上上D市城防大堤!”
风雨当中缩在雨衣里面瑟瑟地吃干粮的狼牙特种大队官兵们立即发动车辆出发了。
“我跟着上去吧。”何志军向刘勇军申请。
“也好。”刘勇军说,“两个部队由你统一指挥,随时向指挥部报告!”
“是!”何志军敬礼。
他刚刚跑出帐篷,何小雨就从后面跑过来:“爸!”
“你怎么来了?!”何志军问。
“爸,你是不是去大堤上?”何小雨问。
“对,我去D市大堤!”何志军说。
“我也去!”何小雨着急地说。
“胡闹!”何志军呵斥她,“你还是小孩子吗?!你是军人了,这是军事行动!一切行动要听指挥——跟你的医院在一起!不要随便出妖蛾子!”
何志军上车走了,何小雨站在雨里面恨恨地高喊:“你们都歧视女性——”
A军医院院长带着前线救护队的官兵出现了,纷纷登车。何小雨跑过去:“院长,我也要上去!”
“不行,刘副司令有命令你必须跟指挥部在一起!”院长厉声说,“我们走!”
何小雨看着车队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气哭了。她一下子跑到路上,最后一辆救护车吱地停下。一个志愿兵伸出脑袋:“你找死啊?!”
“同志,带我上去!”何小雨不由分说就上车了。
志愿兵看看她:“不是不让女的去吗?”
“是军区领导特批的!”何小雨高喊。
志愿兵开车去追赶车队了。何小雨坐在车上,这个时候感觉到肚子疼。她低头,血正从湿透的迷彩裤下面往外渗,她一咬牙拿出急救包撕开裹住了自己了裤腿,用高腰迷彩胶鞋扎住了。
车窗外大雨瓢泼。
车队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前进,整个车上都是泥巴几乎看不出原来的军绿色。一路上不断经过正在开拔或者在路边作动员的部队,张雷看见外面有一个巨大的横幅:“空降兵部队坚决执行军委命令,誓与长江大堤共存亡!”
“连长,是你的老部队吧?!”电台兵问。
张雷点点头,这个时候看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空军少将在和几个高级军官布置着什么。少将的头发已经花白,原来伟岸的身躯变得消瘦,脸上倦态明显却依旧精神抖擞。
张雷眼睛一热:“你们先往前走,我马上跟过来!”
他打开车门不等减速就跳下车快步跑到那些空军将校跟前,举手敬礼:“报告父亲同志!张雷奉命参加抗洪抢险,路过您的部队,向您报告!”
张副军长眯缝着眼严厉地看着张雷:“你是小孩子吗?!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报告父亲同志,陆军狼牙特种大队特战二连中尉连长!”张雷高声说。
“滚回去和你的连队在一起!”张副军长怒吼,“这是战争,你居然敢擅自离开你的连队?!如果我手里有枪,我现在就毙了你!”
“是——”张雷含着眼泪看了一眼父亲,“请父亲同志注意自己的身体!”
“滚!”张副军长是真的怒了,拿起手里充当拐杖的木棍就打过去。周围的部下急忙拦住他,他指着张雷的鼻子:“你给我记住,战场上没有你的老子!现在就滚,去带你的连队!”
“快走快走!”一个空军大校推张雷,“你爸爸这边我给你看着,赶紧回你的连队!”
张雷含泪向父亲敬礼,转身大步跑向正在急速行驶的车队,追上自己的吉普车打开车门敏捷地跳了上去。他看着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接过电台兵递来的烟点着了,窗外“上甘岭特攻八连”、“黄继光英雄连”的红旗不断飘过。士气高昂的伞兵部队在进行战前准备,雨声和雷声淹没不了上万官兵嘹亮的歌声。
穿着蓝白相间的海洋迷彩服的官兵正在跑步上大堤。
“真的是大行动!”刘晓飞兴奋地说,“海军陆战旅也来了!”
刘芳芳也看着窗外两眼放光:“只有在这种三军集结的大型军事行动当中,才能感觉到自己属于一支多么庞大的武装力量!”
“没估计错的话,起码得有30万部队被调集到长江两岸了。”刘晓飞紧着自己胶鞋的鞋带,在洪区只能穿胶鞋。“芳芳,一会到了地方你就赶紧去和大队部在一起。”
“为什么?”刘芳芳问。
“我们特战一营三个连队肯定是第一突击队。”刘晓飞说,“你不能和我们在一起!”
“我不!”刘芳芳喊,“第一突击队也需要医生!”
刘晓飞还没说话,车队停了。他跳下车:“怎么停了!”
“前面不能开车了,我们跑步上去!”林锐在前面高喊,“特战一连,下车!”
一连战士们哗啦啦跳下车,背着背囊扛着橡皮艇和冲锋舟。
“二连的,下车!”张雷也跳下车。
二连哗啦啦下车,也是一样的装束。
“三连,下车!”刘晓飞一挥手。
三连哗啦啦下车,刘芳芳也只能跟着下车混在战士们中间。
陈勇在后面带着营部的文书和干部跑过来:“都穿好救生衣,桔红色的那面!别穿错了,迷彩的那面是打仗穿的!”
战士们都穿救生衣。张雷接过文书扔来的救生衣刚刚套上就发现了在后面躲的刘芳芳:“你!——出来!”
刘芳芳站出来脸发白:“你凶什么凶啊?出来就出来!”
“谁让你来的?!”张雷怒视刘晓飞,“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不是大队长同意她来吗?”刘晓飞纳闷。
“同意什么啊同意?!”张雷急了,“你现在马上去军区前指挥部!我们要上前线不能照顾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刘芳芳也急了,“中尉同志,我也是军人!希望你尊重我!”
张雷来不及和她多说别的:“你的救生衣呢?!”
“我……出来的时候忘带了。”刘芳芳说。
“就这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军人?!”张雷怒吼着脱下自己的救生衣塞给她,“你穿上!二连,全体都有——跑步——走!”
“那你呢!”刘芳芳抱着救生衣大喊。
“我不需要!”张雷已经带着队伍跑远了。
“你去大队部吧,我不能带着你了!”刘晓飞说,“你这人,不是招我犯错误吗?!——三连都有,跑步——走!”
他带着三连也跑了。
刘芳芳想想,还是跑步跟去了。
后面何小雨也下车了,她跟着救护队在后面跑,肚子几次疼都忍住了。她喘着气追逐着前面的身影,跑过身边的车队。何志军下车以后在和雷克明、舟桥旅旅长说话,看见何小雨的背影高喊:“谁让你上来的?!”
“爸爸——”何小雨在前面转身敬礼,“我也是军人!”
何志军眼睛一热:“去吧,注意安全!”
何小雨答应一声转身追着队伍去了。
雨水顺着她的裤脚滑下,带出了丝丝血迹,却很快又被新的雨水冲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