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一首挺流行的歌叫《容易受伤的女人》,其实男人也容易受伤,尤其在美国。首先,个头和人家美国女人差不多高,可是。心里却想,也需要扮演中国男人传统的形象。后来回国找了个太太又……
——小马一、坚守在实验室一放暑假,学校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一夜之间,两万名学生整体蒸发了一样。只有没有回国的外国学生坚守阵地。
苏锐去了西雅图。杨一和大淼回国了。大森从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回家第一个星期,全家喜气洋洋。第二个星期,全家平平静静。第三个星期,母亲说:“我看你还是回美国吧,你在家里,简直就是个祸害。”第四个星期,母亲说:“你要再不出国,我们就打算出国了。”大森在家的表现可见一斑,家里也就是这样对他表达他们的爱。
天舒坚守阵地。天舒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本来和苏锐一起过暑假,如今鸡飞蛋打。要不是苏锐,她早回家了,现在连回家的情绪也没有。想到这儿,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对于天舒,学校成了好去处,到处都是没有故事的场景,没有生机的建筑。一个人走在校园里,感觉清静。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工作、学习,翻着一页页昂贵的美国课本,没有人脑,觉得对不起上百元一本的教科书,下意识地读出声来,读了会儿,就读不下去了。右手不停地画小人——她只有在初中以前和心情不好时,才这样地画小美人——像许多那个年纪的小女生一样。画的是清一色的脸部,没有身子,只有大眼睛的卡通人物,画了一张又一张的脸,张张惊人地相似。
在家里就是无休止地看电视,这台在播新闻;换一台,在演肥皂剧,不知道演了多少年了,据说比她的年纪还大,还在演;再换一台,一个像妈妈一样的人在向另一群像妈妈一样的人推销厨具;又换了一台,是脱口秀,一个人告诉他太太,他和别人睡觉了,接着一定是一串串的骂人话,因为她一句也没有听到,全是“BEEP”的哨音声。
更多的时候,她与小马、唐敏他们打牌。她在国内时会打“拖拉机”,他们在大学时开玩笑,三拖进军美国:托(拖)福、拖拉机、拍拖。如今,托福是再也用不上了,拍拖也不顺利,拖拉机也被淘汰,他们玩的是“找朋友”,这好像是留学生们在这边发展演变出的新牌法。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他们如何寂寞。
玩了几个回合,天舒就不想玩了。她发现不能和小马。
唐敏他们在一起。小马老说他太太的事。与唐敏聊天,人生越聊越灰暗。还是和杨一聊天好,人生越聊越光明。天舒打了个电话给杨一北京的家,杨一竟然说:“没错了,人活着是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活着,就得快快乐乐地活着。”
连杨一都这么说,天舒再也无话可说了。
天舒失恋的事实验室的人都知道。
“传着传着,我都以为她不行了。这个女人就是爱说话。”小马笑笑,“女人得BREASTCANCER(乳腺癌)
和男人得PROSTATECANCER(前列腺癌)的比例是一样多的,可全世界都知道女人会得BREASTCANCER,却不大知道男人会得PROSTATECANCER。为什么?就是女人爱说话。“小马夹了英语,是因为他觉得那两个词用英语说比较顺口,好意思些。
小马从来没有料到自己在做了六年的小兵后,有一天还能当个小官儿。老板突然让他做一个科研项目,还允许他雇用几个学生。小马首先想到天舒,他雇用天舒基于两点考虑:一是天舒暑假可以工作,这是雪中送炭,自己的同胞啊,他不帮她谁帮;二是他有时候实在气那些没事给你找事的洋鬼子。这里没有种族歧视,谁说的?他也需要一个同志,人多力量大。
小马立刻告诉天舒:“天舒,从今天起,你就在你大哥我手下做事了,做到暑假结束。”
“马大哥,还是你最好。你知道这等于什么吗?”
“等于什么?”
“灾区人民看见蛋糕啊。”天舒握住小马的手,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看着她无邪的小脸,小马更有了同志的感情:“天舒,咱们兄妹以后就是一个战壕里的了。”
“小马哥,不仅是兄长,还是老板啊。以后你往哪里指,我就往哪里走。”
小马一下子乐昏了头,真以为他骑在人民头上了。
两个哗啦啦地行动,又是研究工作方式,又是讨论工作进度,不亦乐乎。晚上,小马还请天舒到家里吃晚饭,尽尽;;老留学生对新留学生的关心,反正她与太太也熟。
几天后,天舒就出状况了。
天舒常常迟到,由于失恋,心情不好,可以理解,自己的同胞。
天舒还老请假:“马大哥,我有点不舒服。”“小马哥,今天我突然有点事。”“大马哥,今天我要去考车牌,你知道我刚买了车。”自己的同胞嘛,批了。
小马对天舒说:“只要你在老板来时出现就成。”
以至手下的另外几个兵不满。
今天一个学生一进来就问:“天舒呢?她到了吗?”
另一个学生眨眨眼:“她昨天来了。”
小马正色道:“她的工作时间调整到了晚上。”
天晓得,天舒晚上在哪里。小马认为自己这么说,不是为了包庇天舒个人,完全是为了中国人的形象。中国人在外国还互相穿小鞋能行吗?
这时,天舒匆匆忙忙地进来了:“大马哥……”
小马一听她叫得这么亲切甜蜜,就知道没好事:“又怎么了?”
“马哥……”
“打住。”小马皱着眉,“你这么一叫,我就知道你又要请假了。”
“我和你说……”
“不要和我说,你也不要叫得这么甜。你今天得上班,你上班,我管你叫陈姐姐,叫你陈阿姨也认了。”小马才知道,他就是匹马,终是给人骑的。
天舒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你老这个样子,你叫我怎么管别人?”
“你做的这个项目,我也不是太有兴趣。”
“要知道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可你是怎么对待你大哥的?”小马声音高了起来,“眼看就快开学了,这一大堆的事,你不做,难道你要把我累死不成?你这样子要在别人手下,早被FIRE(炒)了;别人这个样子要在我手下,也早被FIRB了。”说完,小马觉得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拿出了上司的威力。这样对同胞不好,他想。
实验室里几个美国人纷纷扭过头来,见他们“哇啦哇啦”地讲中文,已经不悦,再听他们高一声低一声,很是奇怪。
小马、天舒察觉到了,可不说中文,难道用英文说这些不成?还得说中文。再说,两个中国人讲英语,挺别扭的。
小马压低声音,叹了口气:“我看中国人还就得交给外国人去收拾。这就是中国人的劣根性。”
天舒连忙开始做事,边做边说:“你这个打击面也太大了。不要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嘛。”
小马笑:“知道自己是老鼠屎就好。”
工作得正起劲,实验室里电话铃响了。是马太太来的,正好也是小马本人接的。
小马对话筒里的小夫人,温情脉脉,关怀体贴。
《太太永远不会错》——“如果发现太太有错,一定是我看错;如果我没有看错,一定是我的错,才害太太犯错;如果是太太的错,只要她不认错,她就没有错;如果太太不认错,我还坚持她有错,那就是我的错;如果太太有错,那就尊重她的错,我才不会犯错。总之,太太绝对不会错,这话肯定没有错。”小马按照当前广为流传的“爱妻原则”去做,结果却是:每天他一睁眼,就有人告诉他,他又做错了什么。
小马挂了电话,对天舒说:“怎么?我老婆打电话来说,你怎么还不到我们家,你本来是要和她逛MALL的?”
天舒点点头。
“要公私分明嘛。买东西也不能用上班时间呀。”小马说这话的表情语气就像县城里刚正廉洁的小干部。
“是。”
“这样,明天星期六,我带你们两个一起去。”
“你夫人有你陪着就行了,我才不去当电灯泡呢。”
“你去走走也好,免得你没事想东想西的。”
二、到底是谁的错第二天,小马开车送MARY和天舒去附近的MALL,到了人口,小马说,我两个小时后来接你们一天舒和MARY逛商场逛累了,坐在STARBUCKS咖啡厅里喝咖啡,这时,一个美国男人走过来:“MARY,这么巧,对了,昨天打电话给你,你的室友说……”
天舒听了,想:她什么时候有室友了?那是她丈夫呀。
MARY打算读MBA,她自己也是个MBA(MARRIEDBUTAVAILABLE,已婚但仍可得者)。等那美国男人走了,天舒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么不戴戒指呢?在美国结了婚的人都戴戒指。”
“嗨,咱们中国人,不要搞得像假洋鬼子似的。”
MARY手一摆,有些不耐烦,“我们去逛吧。”
她拉着天舒进了一家珠宝店:“看这些戒指,多漂亮。”
“快上万了呀,当然漂亮。”
MARY回头看了一下大舒,叹了一口气,苦笑:“你门怎么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小马也是这样,看什么都先看价格。难怪人家说留学生说话洋里洋气,花钱小里小气,穿着土里土气。小马连头发都叫我替他理,我说我的收费比外面还贵,他才出去理。留学生真这么穷吗?”
“是穷。你看到的我们几个还算好的,至少不用打工,有些留学生还要去打工。”
“我在上海的时候,有个留学生太太说她先生一到美国,就给她买了一个多少克拉的钻戒。”
“对于刚到美国的留学生有三种可能,一他骗他太太,二他太太骗你。”
MARY看着她:“那第三种可能呢?”
“她在和你谈理想。”
小马回来接她们,见MARY又买这么多东西,面露难色,但仍是笑笑:“女人两大特征,爱说话和爱买东西。”
小马很讲“三从四德”:太太外出要跟从,太太说错要听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购物要舍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发威要忍得,太太未归要等得。
天舒觉得小马是有“妻”徒刑,海外执行。
天舒看着小马和他太太,知道他们差不多了。小马见她一语不发,以为她又在想心事,便说:“毛主席说得好,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你要想开点。”
天舒看着快乐、幸福的小马,吐出两个字:“共勉。”
MARY在学开车,小马在一旁快乐地指点。都说夫妇不能学车,准吵得你死我活。有一陪读夫人要先生教她开车,先生不愿意教,叫她上驾驶学校,说,我教你开车,那咱们得先离婚。小马天生好脾气,对娇妻宠爱有加,教太太开车也是好言好语。言者谆谆,听者藐藐。教车的不凶,学。
车的就记不住。马上就出事了。
在红绿灯处,MARY直行,与一辆左转车辆相撞。当场,小马的车子头部受伤。MARY在车里叫的第一句话是:“到底是谁的错?要赔多少钱啊?”
小马先下了车。相撞的是一辆奔驰,没有明显的伤痕,车子主人是一个相当富态的美国中年男子,他过来问:“你没事吧?”
“还好。”
中年男子探入车窗,问车内的人:“年轻的女士们,你们也没事吧?”
小马太太吓得一句话没有,天舒说:“我们还好。”
“那就好。知道你们安全了就好。”那个人说。
小马也忐忑不安地问对方身体是否不舒服,那人说目前尚好。小马听了,心里仍有结,他身体目前还好,可到了医院说不定就检查出个什么问题。
小马往身后一望,他的车子就像弱小的儿童被人痛打了一顿,委屈地立在一边。小马想为他的车子讨回公道。可他只保了基本险,心余力绌。
双方彼此记下了电话号码、地址、驾驶执照号码和保险公司资料以及一位证人的电话。那个人见他们态度诚恳,又过来谈言微中地说:“不用太着急了,我有全保,不会有事的。”
听了这话,几个人才松了一口气。天舒对小马说:“那就好了。话说到这儿,我又不得不说了,美国人遇到车祸,第一个反应,是要救死扶伤。中国人第一个反应,到底是谁的错。”MARY不屑地说:“如果我是开奔驰的,又有全保,我也会这么有风度的。归根到底,是个经济问题。”
“塞翁失马,此何遽不为福乎?此何遽不能为祸乎?”小马到这个时候,还如此文绉绉的,真是个书呆子,“不要考虑这么多,只要人没事就好。”
回到家里,小马给当律师的朋友老崔打了个电话。老崔在美国日子比较久了,对资本主义的无比优越性了解得比较充分,当然利用得也是比较充分的。他听后,大快人心地说:“你们不要担心,说不定是个发财的机会。你的车子早有几个小毛病,搞得好的话,你不仅可以把车子里里外外彻底修理一遍,还可以说被撞出了个什么后遗症,要他个几万也是不过分的。”
“我们也不那么贪心,只要把车子修好就行。再说我们身体都挺好的,没有什么事。”
“这你就不懂了。上个月,我帮一个出了车祸的人打官司,他也说没事,到了医院,才知道手骨歪了。当然,有可能他的手骨本来就是歪的,但只能说那个撞车的人倒霉。”
“那,听你的意思是……我们手骨也歪了吗?”小马疑惑地问。
“你们的手骨可能没歪,我可以给你找别的理由。比如,你近来精神恍惚,心跳加快,论文也写不出来,与太太无法恩爱什么的,这都是损失。”
小马听到这儿,想,难怪美国民意调查,人们最讨厌的人就是律师,他们简直无事生非、无孔不人。一个美国老太太要了一杯咖啡,自己不小心泼出来被烫了,可以告下两百九十万美元的赔偿。
小马最终没有去敲诈人家,一来他不能确定到底是谁撞了谁,二来他无心去打官司,那一打就是几个月的持久战。
另外,他也记得临出国时,他的导师、早年的留美博士对他的教导:中国人有些时候“忍不住”想占点小便宜,在越是法治的国家,越是要老实。别看有时候,恶人当道,但他们摔起跟头,比谁都惨。老实人最终是不会吃亏的。
小马只是想把车子修修好。
许多人听说了,都说他读书读呆了。老崔说:“多少人等这个机会都等不到。在美国最幸运的事,就是被大富翁撞上,出个什么车祸,本人没有受伤,又能赚上一笔钱。”
三、突然她很想家天舒回到家。出了一场车祸,她的气色很不好,倒头便躺在沙发上。这时,电话响了。
每次电话响,她都以为是苏锐打来的,却总是接到讨厌的推销电话,让你订个报纸,买个保险什么的。起初出于礼貌,耐着性子听,婉言拒绝,时间久了,一接到就说我没有兴趣。_有家保险公司打了三次电话给她,第一次问她喜欢MULTI-LEVELSALES吗?说白了,就是国内说的老鼠会,天舒断然地说不喜欢。推销员立刻说,好,那你将喜欢我们公司。接着长篇大论,让人想捂住他的嘴。
第二次,他打来同样的电话问了同样的问题,天舒说喜欢,想看他怎么回答。推销员立刻说,好,那你将喜欢我们公司。接着长篇大论,让人想挂上电话。
第三次,他又打了电话,天舒第一句就说我不信这些东西。对方的回答更是好,“你当然不用去信它了,它又不是宗教。”
天舒哭笑不得,他们如此好反应,做什么不行,非得干这行。挂了电话,想到了《推销员之死》,有点后悔。推销员的压力很大,据说,打一百个电话,只有两三个是有兴趣的。人们拒绝他们的产品,连他们的尊严也一并拒绝掉。这种人很容易产生应激反应,应激反应产生越多越快,人也越早越快地死亡。想到这儿,她那点不值钱的同情心就溢出来,决定以后把他们介绍给阿晴。她有钱。
后来知道苏锐根本不可能给她打电话,就连电话也不接,放着答录机,听到有价值时,才拿起电话。
电话声仍是固执地响着。答录机出声了:“天舒啊,你不在呀,知道我是谁吗?”
天舒锐利地进人电话的那一端:“小安啊?!”
“你还听得出我的声音呀。”电话那端传来小安甜美的笑声,“知道我在哪里给你打电话吗?”
“哪里?”天舒此话一出,立刻悟出什么,叫道,“你在美国?!”
“BINGO,答对了,我在纽约。”
小安说,她认识的人当中只要真正想出国,且为之奋斗的,还没有一个出不成国,你签个八次九次证,就没有签不到的。
“人只要有决心,没有办不成的事。”小安说。
天舒问:“不是吧?”天舒指的是自己在情感上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安答:“是的。”小安指对一些事情的来之不易,是有感而发。
而这“不是”与“是”,显然有感于她们在国内和国外这一年的经历。
“你的学校怎么样了?”
“忘了它吧。”
“你的拍拖怎么样了?”
“忘了它吧。”
小安知道天舒的事情,笑笑:“不谈这些,那谈什么?”
“谈广州的事呀。”
小安说了她们共同熟悉的老师、同学、城市、街道、小吃、电影,天舒倍感亲切。说到某个人,已经记不起名字,就说:“还记得那个吗?就是那个特别窜的,以为自己了不起的,现在发了。”“还有那个,家里很有钱的,他结婚了。”
广州的变化非常大,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在变化不大的美国,不容易有时间转眼即逝之感。刚到美国时,和小马谈起国内的事情,小马说:“我离开中国五年多了,国内的许多事情我已经不知道了。”当时她还笑他做作,现在也有了这种感觉。
突然她很想家。小马和唐敏说,刚来的头一年都这样,时间长了就好了。小马和唐敏自然是好心,可到了天舒的眼里,就成了两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这会儿她真的很想家。
她喜欢逛广州夜市,与吆喝的人讨价还价,人家说二十,她还十块,人家又说十八块,她再讨到十二块,最后十五成交。她高兴地把省下来的钱买羊肉串吃。有时也会砍不下来,人家叫五十块,她只出十块,人家不高兴了,说,小姐,你慢走。她快乐地走掉,因为她也没想买。在美国买什么都是刷卡,有什么意思呢?
她喜欢吃广州的早茶。在旧金山的唐人街里吃了几回早茶,就因为有那么一点亲切,竟让她说出——“这很像广东的早茶嘛。”现在心里偷笑,差远了。
而在天舒想家之际,却从机场接回了返家的杨一。
这次回国,杨一与前男友ERIC及他的女朋友一起去中国。三人行,杨一就是这样地拿得起放得下。杨一回国还真帮安宝行先生联系了一份工作。回国的感觉很好。最大的感觉是——她刚到美国的前三个月,看见美元,就自动地折算成人民币,看看合不合算;现在回国了——她又无意识地把人民币折算成美元,觉得北京的东西也不便宜啊。
回程的飞机上,杨一哭了。ERIC问她,怎么了?杨一说:“你理解不了。”她想从她出生到现在,父母所付出的心力,无以回报,是他们把她培养成正直、有头脑、上进、身心健康的青年。这样,十几个小时过去,她已经到了美国。
人美国海关时,“美国公民人关处”特别显眼,ERIC和他女友得以长驱直人。美国海关与中国海关正好相反——他们自己人高于外国人一等。美国海关对待外国人,虽然比中国海关礼貌客气,见了面说“HI”,离开时说“BYE”,但那架势,外国人就是无法与他们美国人同日而语。杨一人两个关,都无法享受最佳待遇,只觉得自己腹背受伤。
天舒见到杨一就说:“太可怕了,我简直就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接你的。”天舒的开车技术还不行。
天舒开车是由周围几个朋友教的。先是杨一,杨一历来爱教育人,且诲人不倦。使得天舒开车的一招一式都是“杨派”。杨一回国,轮到小马,小马在教太太开车,连天舒一起带上。周末到阿晴家,又由阿晴陪她练车。不少时候,他们的开车习惯和教法有出人。天舒无所适从,说,杨一教我要这样子。小马很不痛快地说:“这样是不对的。”天舒又对阿晴说,阿晴更是霸道:“中国人开车都很不规范,都是自己瞎练出来的,我这是从驾驶学校学回来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出过问题。”每个人都认定自己是真理。
天舒小心翼翼地定夺分寸,就像儿子需要在母亲与老婆之间找个平衡点一样。她吸取百家之精华。一开始只开二十五迈,像蜗牛爬一样往前驶。杨一常笑她。以前听过一个笑话,一个人在路上开车,看见前面有一辆车子缓缓而行,却不见驾驶位上有人,以为撞见鬼了,超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小老太太卧在方向盘下面开车。现在看见天舒,杨一就想起这个笑话。前面一有人开车慢了,杨一就笑:“那个人跟你一样。你这速度与自行车赛跑也赢不了呀。”
有一次,杨一陪天舒练车,右拐时,天舒害怕一直不敢拐出去,后面开着大大声摇滚乐的跑车放话了:“YOUGO,GRANDMA(走啊,祖母)。”天舒这才慌忙上路。
后面的车子“哧溜”超过她们。开车的是一个美国少年,典型的比酷的一代。
现在,天舒拿到驾照了,就不一样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惟命是从——把谁的话都当真传。她开始烦别人没完没了的指点。从被别人摁喇叭,到摁别人喇叭了。刚开车时,看见行人穿马路“跃跃欲试”,不知道是踩油门还是踩刹车,现在已经学会了冲行人挥挥手让他们先过去。
杨一不知道,仍不时地指点着:“注意速度。”“你刚才那个刹车太急了。”“注意后面的车辆。”
可天舒的态度全变了,不像以前一口一个乖巧的“噢”,反而不耐烦地说:“你少说几句,行不行?”杨一这才住了嘴。
杨一回了一趟国,好吃好住,人又结实了一圈。回到公寓,她看了一下表:“现在是北京早上七点,我爸妈快上班了,我得赶快给他们打电话。”
“你的手表还是中国时间呀?”天舒问。
杨一笑笑:“再留一天中国时间吧。突然有点舍不得调过来。”
天舒也笑笑,表示理解。
杨一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后,开始整理东西,她一边开箱子,一边说,以后要少回家才好,又胖了。
“你觉不觉得我胖了?”
天舒开了小差,想起小马和他太太。
“你怎么了?我在问话呢c”杨一用手在天舒眼前晃了晃。
杨一主意多,分析在行,天舒许多时候会请教杨一,就问:“如果你知道一个关于你朋友的真相,而这个真相是会伤害到这个朋友的,你还会不会告诉他?”
杨一叫:“你是说我真的很胖了?”
天舒叹口气:“我是说小马,他们也快不行了。”
杨一松了口气:“不是指我就好。”
“你一点也不胖。按中国人的标准叫丰盈,按美国人的标准叫苗条。”
“你的眼睛真是越来越宽容了。”
“我要不要去对小马说呢?”
“你少去当大嘴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可以从以下几点的分析得出利弊……”
杨一来劲儿了,天舒立刻制止了她:“打住。我知道了。”
杨一耸耸肩,接着整理行李。
“国内有什么消息啊?”
“多了。你点吧。”杨一的兴致来了,“从中央到地方。”
“我当然不是说这种新闻,我是说那种新闻,花边新闻,比如谁和谁结婚了。”
“我没注意。”
“那谁和谁离婚也行呀。”
“离婚,你更爱听了。”杨一笑,“还是一个在读博士生、科学工作者呢,其实啊就爱听这些八卦……”
“我只是比较接近生活罢了。”天舒也笑。两个女生的笑声就在小小的公寓里四处晃荡。
“瞧你出息的。”
天舒小声地说:“我这点出息可是只有你知道噢。”
杨一点点头。
天舒又追加一句:“你可要替我保密啊,不要告诉别人噢。”
杨一笑:“好,我不告诉别人你有这嗜好。”
天舒叫:“拜托!这什么时候就成了我的嗜好,再传下去,就成了‘天舒是以花边新闻度日的小市民’,要知道我大多时候是很好学的。”
杨一更是笑:“是啊,这要是传出去,影响多不好。万一让苏锐也知道了……”
天舒笑容马上消失,说:“提他干什么?”
“他也回来了,听说……他和林希又分开了。”杨一虽说人在他处,消息还挺灵通,看来内线不少。
“关我什么事!”
“你的表情就像关你的事。”
“乱讲。”天舒一边说,一边猛吃杨一从国内带来的零食,“你不介意我把它们都吃了吧?”
“口下留情。我要送人,很贵的。”
“很贵?那正好了,我的馋劲也是很贵的。”天舒狠狠地咬了一口。
杨一见状不言,想在心里。天舒的生日快到了,杨一很热心地要帮天舒过生日,要请一些人来家里热闹一下。杨一刚回来,正在与时差做坚强的斗争,就又有事让她操心了。
她觉得自己重要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