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群的家是一套旧式的两室一厅,家具极少,四壁白。浦小提四处打量了一番,说:“卫生状况极好,我真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收拾的地方。”高海群示意她在简易的布沙发上坐下,说:“本来就没有什么可拾掇的。我刚刚把这房子租了下来,人家是打扫一净的。”
浦小提说:“你平日住在哪里?‘高海群说:”我在总部机关学习,那里配有专门的宿舍。“浦小提说:”那是你的家属要来?“高海群说:”她和孩子刚刚来探视过。工作很忙,她暂时不会来了。就是来,机关也有很好的接待房。“
浦小提说:“那你租了这房子干什么用呢?”高海群认真地说:“浦小提,那天我听钟老师你说愿意帮助大家打扫房子做工补贴家用,我就想我需要这样的房子。我还要在这里呆很长时间,在这段日子里,就请你到我这里来打扫吧。”浦小提哭笑不得,说:“那你也不能租一套房子来让我干活啊。”
高海群说:“如果我约你到饭店吃饭,到茶馆饮茶,到咖啡店喝咖啡,你去吗?”浦小提很干脆地说:“不去。”高海群说:“对呀,我知道你会这样回答,所以我只有租一套房子让你来干活了。”
两人说到这里,突然就久久地沉默了。这是一套临街的房子,当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可以听到急刹车时车轮碾地的摩擦音。
浦小提说:“你寄给我的那些信,都被白二宝给贪污了。”高海群说:“那时候我望眼欲穿啊。像眼前这种情形,咱俩面对面地站着,我在大海深处想象过无数回,没想到真盼到这么一天,等了几十年。”浦小提说:“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饿了吧,我给你去做饭。”说着站起身来。高海群说:“我不能不提。我以为时间会让我忘了你,可那天在钟老师那里一见到你,我就知道说什么时间可以淡忘一切,真是胡说八道。你就像核潜艇,无声无息地完整地潜伏在海底,随时可以浮出海面。”浦小提说:“我还是给咱们做饭吧。就是你不饿,我也不是沉船,我饿了。”
高海群乖乖地闭了嘴,跟随浦小提到了厨房,站在她身后,看她做饭。厨房里一应用品俱全,但是没有围裙。浦小提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块镶有带子的白布,说:“我估计就会缺这儿少那儿的,预备着呢。”说着把白布围在腰上,让高海群帮她从背后把带子系上。
高海群用两个手指,像捏蝴蝶翅膀一样小心翼翼地在浦小提身后操作着,谨慎地不碰到浦小提的衣服。即便是这样,浦小提还是感到了巨大的撞击。这是一个自己喜爱的男人和自己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气息喷溅到自己的后背,引燃了空气。浦小提压制着自己的激动,借着洗菜之机用冷水猛冲双手,终于把激情平抑下去。半小时之后,四菜一汤摆在了小小的餐桌上。高海群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浦小提做饭,一种略带倦怠的松弛和安宁涌上心头。他突然深切地感到,什么叫幸福?看着自己心爱女人为自己做饭,这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两个人默默地吃饭,一如生活了几十年的夫妻。浦小提觉得安全极了,好像这间进入了不到一小时的屋子,已是她今生今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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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浦小提忙着要去刷碗,高海群说:“不忙。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浦小提顺从地坐在了沙发上,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小小的茶几,茶几上有一个炮弹壳子制作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假梅花。
高海群说:“卧室有一张大床。”浦小提说:“我看到了。”高海群说:“你累不累?我很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浦小提想到自己这一天的悲欢离合,心想岂止是累,简直是太累了。她无声地点点头,等待着高海群后面要说的话。她甚至连猜测的力气都没有了,像盲人似地跟随他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