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古长书到市工业局任副局长了。报到的那天,陈局长对他说:“长书,你是我专门向市里面要来的。你在大明县干得很红火,在这里任副职,可能出乎意料,也可能很屈才。可我过两年也就退下来了,你从现在开始,就要放手大干。”
古长书这回才明白,他是陈局长专门要来做他助手的。言外之意,陈局长一退下来,他就是局长了。不过,眼下尽管是副职,有人看中你总是好事。古长书说:“谢谢你这么信任我。要是我当不好这个助手,那你别后悔。你不要对我的期望值过高。”
陈局长说:“还有一个副局长何无疾,你认识的。你在工业局当干事时,他是科长。今天局里给你接风,你跟科级以上的领导见个面。”
一个市工业局,处级领导有六个,科级领导有十五六个。有一半以上古长书都是认识的。他们看到古长书调回来当副局长了,很感慨。当初古长书在工业局工作时,还是毛头小伙,一般干事。他们都知道古长书的父亲是拾破烂的,捡酒瓶子的,一些人还在背后嘲笑过他,也有人看不起他,出身决定了他在别人眼中的卑微与低贱。可几年时间过去,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副局长,而且大有取代局长之势。而工业局当初是干事的人,现在大多数人还是干事,混得最好的也不过是个科长。何无疾当初是科长,现在也不过是副局长。那时候何无疾是最看不起的就是古长书,曾经背着古长书对别人说,你别看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就那么回事,不就是乞丐的儿子吗?这种人天生就视野狭窄,见识浅薄,自卑心理严重。这话传到古长书耳朵里,古长书就是一阵冷笑,说咱们慢慢走着瞧。何无疾不把古长书放在眼里,古长书也不把何无疾放在眼里,两人虽说没有明显的矛盾,但内心是有隔阂的。现在何无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古长书会调到工业局当副局长,跟他平起平坐。而且来势不俗,从局领导的排序上已经排到他前面了。虽然没有明确称为第一副局长,但势头明摆着的。除了陈局长,下来就是古长书了,再次才是何无疾。
古长书工作稳定下来后,他到市里一些熟人或朋友那里走了走。该拜访的还是要拜访的,这方面古长书也不能免俗。刘副市长是从大明县委书记调来的,对古长书也非常赏识,这次调古长书到市工业局,也有他的作用在里面,所以要见见面的。还有市纪委副书记罗庆,原来是大明县常务副县长,这也要见见面的。这并不是拉帮结派或者什么编织关系网,而是一种礼节和处世方法。走上了从政这条路,真才实学是一种能力,协调各种关系也是一种能力。古长书到他们那里去聊聊,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但人家觉得你这人懂事,你眼里有人家,心里装着人家。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找他们,说话也方便些。
按照分工,古长书分管市办企业,这是工业局的重头戏。市办企业都是国有企业,也都是包袱企业,所以既是重点,又是难点。市里缺少这方面的管理人材。陈局长亲自跑到市委组织部要人,说你们天天在讲发展地方工业,要发展,首先要有懂企业的人,懂管理的人,人是第一位的。刘部长说,你在全市范围内挑选,挑上谁就是谁,我给你开绿灯。陈局长点名要古长书回工业局,就是让他来管这个事。市办企业散的散,垮的垮,仅有的几个都不成体统了。继续办下去,越办越亏损,实行破产又面临大面积失业,所以落入了进亦忧退亦忧的尴尬境地。现在除了有两个企业略有盈余之外,大都是负债经营。这个烫手的山芋从陈局长手上交给了古长书,何无疾就有点幸灾乐祸。他相信自己没那个能耐搞好它们,也相信古长书没那个能耐搞好它们。
第二节
分工完毕,古长书迅速深入第一线,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前期考察,摸清了底子。市政府主管工业的刘副市长来了,听取工业局的汇报。刘市长也是从大明县县委书记调任市里当副市长的,也就是贺建军的前任。他比较了解古长书,对古长书也很信任,他寄予了很大期望,希望古长书能抱个金娃娃回来。刘市长问古长书有什么高招,古长书说,他有两条思路:一是对管理不力而亏损的企业,主要进行内部改革,让它们起死回生。二是对那些经营性亏损的、负债经营的企业,能否考虑把它们卖给别人。通过这个办法把资产盘活。拍卖是一种比较好的办法,如果舍不得丢手,我们自己把它纂在手上,那就只有继续亏损,得不偿失。所以他倾向于卖掉。刘市长说,“卖掉早考虑过了,说句难听的话,这些企业就象四五十的女人再嫁,要找个好老公难度很大的。”古长书说:“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只有没人要的男人。”刘市长笑笑,说:“那你找吧。有两点不能忘记:无论采取哪种措施,都必须保证两条:一是不能造成国有资产流失,二是不能造成更多的人失业。在这两个前提下,你放手大干。”
市长好当,讲完原则性的话就走了,具体怎么操作还是留给了部门。接到一窝烂摊子,古长书简直坐立不安。他给深圳的老板黄骏打电话说:“我可是要卖企业了,你要不要?”
黄骏知道古长书调工业局了,上任前古长书曾经告诉过他,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每年新茶出来,古长书都要在清明节前后给他寄去的。让他在第一时间内喝到新茶。在做人交朋友上,古长书认为,要广泛结识有用的人,要尽可能地让你结识的每一个有用的人为你服务,同时你也要尽可能地为每一个有用的人服务。让结识的每一个有用的人为你服务当然不可能,但要努力争取更多更好。有用的概念,第一是能干人,第二是正派人。黄骏就是他最看重的一个人。英俊说:“你这么快就上任了?说说要卖哪些企业,我感兴趣的话,可以考虑的。”
古长书介绍了几个企业的情况后,说:“我是真心诚意欢迎你来金安市看看,对你是有好处的。老弟奉劝一句:只要你想继续发展,就别死守在深圳那一个地方。要向全国扩展。”
“假如我买下你们的企业,你相信我能够搞好吗?”
“这可不敢说。任何投资行为都是有风险的。”古长书不会在嘴上把投资回报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人家来了一看大失所望,这会有欺骗朋友的嫌疑。但他又想把情况说得诱人一点。“我只能保证:让你用十块钱去买一个价值十五元的东西。如果我有钱,我就不当这副局长了,就把它们全部买下来,做生意去。”
“为什么?”
古长书说:“因为很值得。一是优惠政策,二是优惠价格。”
黄骏说:“那好。你抓紧进行资产评估。搞好了我来看看。主要是来看你啊,其次才是看你们那地方。”
古长书明白商人的心理,永远具有驱利性。小商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小钱的机会,大商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大钱的机会。这在利益的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要黄骏有“来看看”的意愿,古长书就自信有这个能力把他抓住。于是就抓紧进行资产评估。金安市这些市办企业,资产评估以前早就搞过,也组织过拍卖,但由于缺少拍卖经验,没有宣传好,也没有组织好,所以全部遛拍了。几年过去了,有的资产增加了,有的减少了,现在需要重新进行。主要是把增减的部分计算进去就行了,程序上比较简单。用不了多久就搞完了。
第三节
那些日子古长书确实为企业的问题搅尽脑汁,成天在工厂和机关两头跑。古长书在家里也是做事的,但他只做两件事。一是给儿子擦屁股,这是个臭活,左小莉就推给了他。二是冲洗厕所。古长书喜欢做这事,有没事了就钻进厕所了,把整个卫生间擦得雪白。用他的话说,他“把马桶洗得比碗都干净”。除此之外,他就不干什么了。左小莉原以为,古长书调到市里了,能给家里帮忙做些家务杂活,减轻她的家务劳动。结果是反而使她的劳动量增加了。左小莉每天下班回来后,要做全家的晚饭,晚饭毕了还要洗孩子和古长书的衣服,比以前更苦更累了。这就难免有些牢骚。古长书想想也是,便提出找个小保姆,把家务劳动承担起来。左小莉说:“找个保姆,开支就大了。你负担得起吗?”古长书说,“我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也是三四千块吧,有什么不可以的?”左小莉说:“你看人家那些当局长副局长的人,哪个不是小康生活呀,谁象你?就那点死工资!”古长书说:“你是想钱吗?告诉你,自己合法收入以外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的。如果要,我早就致富了!”左小莉撇撇嘴说:“吹牛!谁送你?”古长书说:“当然有人送我,只是我不能要。拿着别人的钱不安然。”古长书怕左小莉说他没出息,不会经营家庭,就把在大明县退回六十来万块钱的事说了,左小莉听后,既没否定,也没反对,只是笑笑说:“你还真光明磊落啊!你不喜欢钱,我喜欢钱!你也没看看,家里穷得什么样子!”
古长书左右看看,没觉得家里有多么穷。家时该有的都有了,一样都不缺。古长书说:“那你说说,家里应当是什么样子?”
左小莉说:“你要知道应当是什么样子,你去看看别的领导家!”
古长书坐到左小莉身边,轻轻地对她说:“亲爱的,那好,从现在开始我就搜刮民财,贪污受贿。可咱们先说好,哪天我进去了,你要经常去监狱看我啊!”
左小莉噗哧一笑,打了他一下:“长书,谁叫你贪污受贿了?不就是随便聊聊吗?”
在古长书的劝说下,左小莉同意找个保姆。于是,第二天就从劳务市场上找了个保姆回来,左小莉就开始调教她,如何冲泡奶粉,如何洗涤各类衣服等等,这些都要从头学起。古长书也还篔较高兴,尽管忙碌一些,心情是愉快的。这些日子,左小莉也不再为家里的穷酸唠叨了,两人和和睦睦,生活节律正常而平稳。古长书也能够把全部精力用到工作上。
黄骏来到了金安市,古长书亲自去火车站接他,他让工业局掏钱,安排了金安市最好的宾馆,那是平时接待省委和中央领导下榻的房间。尽管是贫困地区,但那房间也不比外面的五星级宾馆差。黄骏很感慨,说:“不错呀,你们这里能有这么好的宾馆,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我们那里的五星级也不过如此。”古长书说:“老同学嘛。要是我们这里有总统套房,就给你安排总统套房了。”
给黄骏接风的那天,古长书专门请来了市委汪书记和主管工业的刘副市长,还有工业局领导们作陪。请他们必要性并不大,但是规格上去了。他们都在给古长书撑门面,表现出一番诚意来。作为深大集团公司的老总,黄骏也是讲究这个的。他会感到某种意义上的高贵,体会着受到尊重的亲切与友好。接下来,古长书就连续陪同他游山玩水,各处值得一看的景点都去了。
刘副市长每天打电话给古长书,说要把深圳那个老板抓住,让他投资哟!古长书说这事不能急,慢慢来,要火候到了才行。欲速则不达,他还以为我们的企业真是烂摊子,卖不出去呢。他既然来了,我就不叫卖了。古长书就这样陪他玩,到了第四天,黄骏自己开口了:“你让我玩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是来玩的,我想看看你的企业。”?回,古长书才把他带到各企业走走,每走一处,都让各企业进行详细汇报。
企业看完了,黄骏问:“这些企业,哪些准备卖掉?”
古长书说:“有人买的话,都可以卖。没人买,咱们继续维持下去也是行的。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你若要,我给你打折。”
黄骏说,他看上了他们的针织厂,主要是那条生产线是新的,而且有半新的几百平方的厂房。实际上,针织厂早就不生产针织品了,而是生产西装,生产线也是西装生产线。黄骏在深圳有自己的制衣公司,有自己的服装品牌,他可以在内地生产加工,在内地销售,用深圳的品牌和生产工艺就行了。名义上还是深圳生产的。所以,他想把它收购下来。他问古长书有什么条件。古长书说:“没有特殊条件,只有惯例。第一,你把税缴给我们本地财政。考虑到你接手后有个整合过程,给你半年时间。半年后我们就征税了。第二,你要用我们本地的员工,必须保证我们的工人不能下岗。”
第四节
黄骏没有对古长书的坚持惯例提出异议。针织厂的资产评估是二千万元,光是生产线设备,当时引进就花了二千万元,因为用了好多年,有设备折旧的因素。现在加上厂房,一共才二千万。针织厂欠了银行八百万元贷款负债,也一并转给黄骏。在谈判桌上,黄骏提出打七折,古长书没有同意。古长书说,国有资产原本是不能打折的,给你八折,就给你省下了160万,这笔生意你在全国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整整谈了两天,然后邀请市委市政府领导参加,举行了隆重的签字仪式,收购针织厂的事就算一锤定音了。
黄骏是个急性子,他不会在半年后才开始生产。时间对他来说,就是金钱,就是财富。厂里原有大批熟练工人,他紧急电告深圳总公司:派十名服装技术人员和两名设计师过来,进行技术培训和技术指导,一个月内开始正常生产。这样,他就可以享受五个月时间的免税优惠。
事后,一些人对针织厂打折的事表示不解。工业局副局长何无疾在私下闹得最凶。国有资产打折,这不是故意造成国家资产流失吗?他煞有介事地说:“古长书这样做,一是要急于把针织厂抛出去,二是优亲厚友,在老同学面前做人情。”这话就在下面流传开去了,一直传到主管工业的刘市长耳朵里。刘副市长记得,前些年,针织厂拍卖,起价是一千万元都溜拍了,没人举牌,现在能卖一千八百四十万元,而且外加八百万元的外债,应当说卖了个非常理想的好价钱。但是,外面传得厉害,刘市长还是亲自找古长书问了问情况。
古长书说:“黄骏的这次收购,我认为我们是双赢。按常理,那八百万元外债,他是有理由不承担的。之所以要他承担,是因为我们有几百万元的预收款,基本上抵平。那几百万的预收款,都是服装,实际上是不可能足额收回来的。他收购后,马上就是新的品牌上市,以前的旧款式就完全有可能滞销,甚至是根本卖不出去。这笔帐无论怎么算,我们都是划算的。在资产打折上,我把帐算得很清楚的,不会糊涂。退一步讲,如果不卖出去,现有的资产会不断萎缩,负债率会提高,职工工资却不会提高。这类企业,从生产、经营、管理各个环节的毛病都比较多,积重难返,既然不能彻底换血,就很难搞上去。再过些年,生产线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刘市长也是个能算帐的人,古长书一说他就明白了。
黄骏也觉得划算。一是设备费用低,有一部分设备一直闲置未用,基本上是新的。使用的部分在维修保养上做得也不错,它们是他扩大再生产的重要部分。重新如果引进,那费用就加大许多了。二是厂房面积大,足足五百平方米。将来即使厂子垮掉了,他还有地皮在那里。又在市中心区,盖一幢高楼大厦,照样能赚钱。从发展的眼光看,随着西部开发热潮的兴起,内地的地皮只会升不会降的。地皮的增值部分是他押的最后一宝。所以这个风险是他能够承担。而且按照总价打折,优惠了160万元,他还是很感谢古长书的。因为他知道,国有资产打折,他没听说过先例。
收购之后,黄骏把许多精力都投入到了金安。以前“金安市针织厂”的牌子取掉了,换上了“深大集团金安制衣公司”的牌子。黄骏是两头跑,一会儿深圳,一会儿金安。深圳到金安没有直达航班,需要从省城转机,然后飞金安。有时天气不好,或飞机不能准点起降,那就要花两天时间。这是黄骏感到最不方便的。转机的劳顿,甚至不如坐火车舒服,坐火车也只要两天。
第五节
黄骏在金安市举目无亲,到金安后结识了一些官场人物,但也只是一面之交,没什么来往。大多数时间,他都是跟古长书在一起,他喜欢跟他吹牛,喜欢跟他谈企业改造。古长书是他的忠实听众,也能给他提出一些建设性的建议和意见,使他得到一些教益和启示。所以,两人算是比较纯正的君子之交和同窗之谊。古长书脑子活络,考虑到黄骏来自发达地区,又是集团公司总裁,是大老板,有一套自成体系的管理经验,他把金安市的重点企业的老总集中起来,把十个县的工业局长请上来,请黄骏给他们讲现代企业管理,讲WTO,讲现代企业制度,古长书当主持人,他自己也带头听课。黄骏心里也很高兴的,在深圳,象他这样的老板多,别人并不把他十分看重。在内地,他就感受到倍受尊重的个人价值,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了。他在金安讲课,一方面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和企业的知名度,这是一个无形的广告;另一方面,金安市的企业可以从他的管理经验中吸取营养。古长书总是把话说得恰到好处,黄骏第一次试讲时,古长书在主持中讲道:“一个成功的商人,本身就具有商业价值,本身就是一笔有形资产。黄骏先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我们可以从他身上获得智慧,然后我们把智慧变成我们自己的财富。所以黄骏给我们讲课,我们是要付费的。”
古长书的话赢得了满堂喝彩。黄骏下来说:“事先没说付费呀,你怎么说是付费的?”
古长书说:“我是脱口而出的。也算是广告吧。”
古长书告诉黄骏,金安市十个县,都缺少企业管理人材。现在的管理人员,长期过着封闭的生活,知识老化,观念陈旧。他们即使到发达地区走几遭,目光也是盯着外面的小姐是如何生动,如何去感受异地的异性肉体,回来都会成为他们的口头谈资。至于考察学习,没多少人当回事的。他们急需要普及一些基本知识,懂得一些先进的管理经验,既要换脑子,也要补脑子。所以,古长书希望黄骏能够给各县的企业领导讲讲课。这么大的面积,当然不能白讲,讲一天一千块钱是差不多的。讲课是在传授知识,也是在给你自己的公司做广告。你别看我们这贫困地区,穷地方也有富人。有些人的消费水平一点不比深圳上海差,动辄就是几千元的衣服。古长书给他算了笔帐,全市十个县,每个县每年至少要在当地销售两千套高档西服,十个县就是两万套。你是做西装的,不要小看这个市场,它是在不断扩展和延伸的。如果你占领这个市场一半的份额,以一套千元计算,你在本市的销售额就可以达到一千万元。卖一千万你能赚多少钱,你自己明白。
黄骏似乎突然豁然开朗了。古长书鼓励下面各县请他去讲课,他也不推辞了,有请就去。讲一天一千块钱,对他来说全然不在乎钱的多少。可他又特别看重这笔钱,感觉这是知识就是财富的明证,他的智慧得到了认可,这比用商品赚钱就多了一些体面。黄骏是个忙人,身在金安,却要指挥深大集团所有的决策性事务。遇到急事就得马上飞回去。所以他常常抱怨古长书,“我从来没象现在这样忙过,都是你给我找的事。”
古长书有板有眼地说:“可你在深圳有这样风光吗?继续在那里待下去,你无非就是一个只知道赚钱的机器人!你是儒商,儒商的社会责任感应该比普通商人更强一些。在这里,你就可以指导大多数人去赚钱,这才是快乐,也是最高贵的快乐。”
黄骏被他说得哭笑不得,他觉得古长书既在抬高他,也在强迫他,反正就是要他为金安市做些事。
古长书管市办企业,卖出去了一个针织厂,古长书就不急了。他不喜欢做美梦,不指望在一夜之间把市里的所有企业都搞好。其余几个,比如缫丝厂,制药厂,他都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的要求进行改组改制。他确定的原则是,力争在两年内,让大亏的企业小亏,让小亏的企业不亏,让微利的企业盈利。他还有没有高招?有。他相信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解决不了问题的人。他的脑子还在不断产生新的东西。但他觉得,从政者的智力跟其他人的智力不一样,所在的职位决定了智力使用的力度,使用过甚,就会造成破坏性使用,导致智力资源短缺。如果你要永远保持旺盛的政治生命力,永远觉得有用不完的聪明才智的话,一是要保护性的适度开发,不能竭泽而渔;二是要不断充电,让肚子里有足够的知识储备。许多时候,智力就是智慧,它象一盏明灯,照耀着你的人生道路,也照耀着你的政治前程。要是造成破坏性的开发,不仅要江郎才尽,更重要的你就面临着走进黑暗的可能。当官的人嘛,总是想越当越大,他不买官,也没钱买官,不凭关系,没有后台,就只靠自己的能力硬干,作为一个副职,必须给自己留有足够的后劲和余地,就必须从智慧上保护和培育自己。
第六节
古长书清楚,从县里到市里,他都是一个倍受关注的人,象贺建军,刘市长,黄骏、陈局长他们,确实希望他大有作为。象大明县的周县长,工业局的何无疾他们,则是在冷眼看世界,人人都说你古长书有本事,倒要看你能卷起几尺波澜。特别是何无疾,古长书原本跟他没什么交道的,只是因为是同事,都是工业局副局长,所以工作上或多或少有点联系。平时见面都是点点头,一笑而过,只有开会时才会说几句话。可古长书就没想到何无疾会跟他过不去。那天古长书急匆匆地上楼取一份材料,过道上遇到何无疾,何无疾见他匆匆忙忙的样子,说:“二局长,又有什么新动作了?”问得古长书一愣神。几秒钟后,古长书才含糊其词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古长书觉得这人真怪,凭什么这样称呼他?二局长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嘛!
见古长书语塞,何无疾很得意地笑起来,一脸嘲弄的样子。古长书倒是没生气,和颜悦色地说:“何局长,我还嫌老二这个名字不好听,咱们换一下,你当老二算了。”何无疾说:“你舍得?这可是政治地位。”
古长书找到陈局长,对陈局长说,以后局里的文件中,涉及到领导排名的,按照陈局长,何无疾,古长书的顺序排。陈局长异样地看着他,说:“长书,你这是怎么了?”古鵿书说:“老二多不好听啊,好象是骂人的。”陈局长说:“你开什么玩笑!”古长书没有讲何无疾对他不满,在背后说风凉话的事。古长书只是一本正经的说:“我说的是真话。请求你以后把我排在何无疾后面。”陈局长一笑,说:“是他对你有看法吧。说说看。”
古长书还是没有说。只是说这是他自己的想法,何无疾比他年长,比他资历老,应当排在他前面。古长书不说实话,但陈局长还是猜出八九分了,陈局长说:“你知道何无疾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古长书摇摇头。陈局长说:“叫何凯歌。”古长书不明白陈局长要说什么。陈局长又说:“你知道上一任工业局长叫什么名字吗?”古长书还是摇摇头。陈局长说:“叫胡凯歌。”
陈局长告诉他,何无疾从参加工作就在工业局,工作不久就想当科长,前任局长胡凯歌因为没提他,何无疾对他很有意见,暗地里骂“胡凯歌是我儿子”。何无疾添儿子后,就真的起名叫何凯歌。儿子开口说话后,何无疾为了故意气胡凯歌,便把儿子带到局里来,大声逗儿子玩耍:“凯歌,叫我爸爸!”凯歌就叫奶声奶气地他爸爸。“何”“胡”同韵,何凯歌听上去就象胡凯歌,何无疾很是得意,好象占了很大便宜似的。公民有姓名权,胡局长听说后只能生闷气,奈何他不得。后来胡局长调到人大去了,现退休在家养老。跟他同名的何凯歌已经是少先队员了。
陈局长讲了这件事,提醒古长书说,何无疾可是有背景的人,金安原是地区行政公署,地改市之前,何无疾的岳父原是行署副专员,他手下的秘书们干事们现在都是实权人物,因此不可小看了何无疾的能量。遇到他的大小事情,总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这种力量平时很隐蔽,关键时刻就显现出来了。何无疾业务素质很差,之所以提拔为工业局副局长,就是背后打招呼打出来的。
古长书听后想笑,觉得何无疾这人还挺幽默的,骂局长是儿子又不明骂,便用自己的儿子作为局长的影子和替身,这也太拙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