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真细说小胖子的身世,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母亲,现在的母亲是人家的。
周雪梅希望弄清一些真相。说:“你还知道什么?他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到他家去?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母亲?这里面难道会有什么隐秘?”
刘真吸了一口凉气,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那我告诉你吧。刘小巴根本就没有母亲。他是个孤儿,是国家养活大的。”
周雪梅吃惊了,我也吃惊了。怎么会是这样。我们都误解了小胖子。一误解就是许多年。一直以为他是对朋友只进不出的吝啬鬼。为了打消我们心中的疑团,刘真说:“我给你们讲了小胖子的详细情况。”
我和周雪梅都调整了一下坐姿,用虔诚的目光看着刘真。听她讲述小胖子过去的事情。我的心热乎乎的,象聆听一场关于小胖子生命历程的事迹报告——
小胖子现在的母亲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甚至连养母都不是。他现在所谓的母亲其实是别人的母亲。更确切的说,是朋友的母亲,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小胖子自己的母亲连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小胖子一出世,母亲就去世了。母亲死于产后大出血。
那是在二十九年前的一个阴云密布的上午。家在上海农村的母亲在父亲的带领下,挺着大肚子来到上海郊区的一个乡村医院分娩,可小胖子呆在母亲子宫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小胖子是一个超大型的婴儿,好象他把母体的营养全部吸收了。就是因为他的大,把弱小的母亲撑坏了。那时候上海农村的医疗条件极其简陋,难产成为医生最头痛的妇科事件之一。硕大的小胖子堵塞了自己出世的通道,给母亲的生产带来了巨大的难度。母亲羊水破后的第三天还不能分娩,她的身体状况又不适宜剖腹产。父亲每天蹲在产房门前抽着闷烟,把产房外面熏得烟雾缭绕。他在烟雾中焦急地等待着儿子的出世。有个熟悉的医生安慰他说,“你的儿子一定不是凡人,不然怎么会不出来呢?你也别急,我们很快会诊,做出一个决断。”会诊之后,医生走过来,表情严肃告诉并征求他的意见:“两个人只能保一个,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父亲说:“两个都保。万一不行就保大人,她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但母亲的态度跟父亲截然相反,母亲义无反顾地说:“我要保小孩。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的。我的命算不了什么,也不是一下子能死掉的。”之所以母亲这样坚决,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刘氏家族已三代单传,B超检查时,医生告诉她是个男孩。小鸡鸡清晰可见。这关系到真正的传宗接代的问题,母亲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必须要把这个男孩生下来,为刘家建功立业。两人意见相持不下,可难题还在继续往后拖,已经时不我待了。医生在实施接生的时候,确实采取了大小都保的策略,他们一边忙碌一边乞求母子的平安。可天不遂愿,偏偏只能保一个。
为了让孩子顺利通行,母亲的产道被剪开了一道六公分长的口子,出血不止。在第四天的时候,小胖子终于出生了。他从母亲的身体里落到了医生的手上。就象从塌方的隧道中钻出来一样,全身血淋淋的,也是沉甸甸的。那时的母亲已淹淹一息。父亲抱着儿子去称了秤,八斤半。当父亲乐滋滋地抱着哭啼不止的儿子赶到产房时,完成了使命的母亲基本上已经不行了,气息淹淹。她看了儿子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就欣慰地闭上了眼睛。尽管医院采取了紧急措施进行施救,但依然无力回天。母亲在当晚十点钟去世了。她把自己送上了天堂,把儿子留在了人间。母子俩用极端的方式完成了生与死的转换。
为了纪念母亲的死,父亲给小胖子取名刘小巴。小名小胖子。巴是八斤半重的“八”字之谐音。一切都因为他的八斤半,也许,如果他是七斤半或六斤半五斤半,母亲就不至于撑死了。
父亲从此扮演了母亲的角色,他每天的任务就是给小胖子喂牛奶。小胖子虽然没有了母亲,但越长越茁壮。父亲下地劳动时,便将小胖子交给外婆照看。在小胖子三岁的时候,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小胖子就落到外婆手上了。小胖子唱得最多的儿歌就是外婆教他的《摇啊摇》: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
小胖子长到七岁读小学一年级时,外婆外公又相继去世了。从此小胖子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没有任何亲人了。小胖子的童年几乎是伴随着家人死亡的成长的。这似乎注定了他命运的苦难。他开始过上了西家吃一顿,东家喂一口的流浪生活。学校得知情况后,就把他送到上海市区的儿童福利院,由国家养活起来。小胖子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什么都吃,什么都能吃饱,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胖乎乎的。大家都一直称他为小胖子。而不叫他刘小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