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白银谷

徐大老爷虽然怵头,却也不敢怠慢,只好把脸面放到一边,去会商界大头。在文阿德那个老毛子跟前,也已经把脸面丢尽了。朝廷没脸面,叫他这个小小县令到哪找脸面!�

想起前不久那三位大掌柜曾来见他,就赶紧给这三位写了礼帖,邀请到衙门闲叙。帖子上就先带了一句:“前理教案,知有委屈商界处,容当面致歉。”�

哪想,衙役送帖回来报道:志诚信的孔大掌柜,已去西安坐镇生意;砺金德的吴大掌柜,则往山东巡视字号;惟有天成元的孙大掌柜在,却卧病炕榻多日了。�

徐老爷一听头就更大了:看来真是把商界得罪到底了。躲的躲,病的病,商界唱的这出戏,分明是朝县衙来的。难道这几位大掌柜早已掐算到了:官府迟早得来请他们返京?�

不管怎样吧,徐老爷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往前走,头一步惟有向商界服软。他换了身便服,又叫衙役给雇了乘民用小轿,就悄然往天成元票庄去了。�

这时候,孙北溟早离了炕榻,正在账房议事。忽然有个伙友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县太爷徐大人,微服来访!”�

孙北溟吃了一惊:县太爷官虽不大,却是从不进商号的,怕有失朝廷体统;徐老爷微服而来是为了什么?他只顾吃惊,就忘了装病。�

底下伙友慌忙说:“大掌柜,还不赶紧上炕躺着!”�

“上炕躺着?”�

“外面谁不知道,大掌柜正卧病在床!”�

孙北溟这才定过神来,匆匆脱鞋上炕躺下来。�

这厢刚假装妥帖,那边徐老爷已经挑帘进来了。孙北溟故作惊慌状,欲起身下炕跪迎。徐老爷忙说:�

“躺着吧,躺着无妨!本老爷听说孙掌柜有恙,过来问候一声。”�孙北溟就朝底下的伙友喝道:“还不快给徐大老爷看座!”其实,一位伙友早搬动座椅恭候了。�

徐大老爷坐了下来,说:“孙掌柜,无大碍吧?”�

孙北溟说�:“�毕竟年纪大了。近日下痔又犯,坐立都难。前几日坐轿外出,因疼痛难忍,挣扎中竟失身从轿上跌下来,几乎将这把老骨头摔散了。”�

徐老爷惊问:“竟有如此意外?”�

孙北溟说:“那日,满大街人都看见老夫出丑了。”�“孙掌柜吉人天命,已无大碍了吧?”�

“毕竟年纪大了。为了号事,竟如此伤筋动骨,实在想告老回乡了。”�

徐老爷这才乘机点题,说:“我看孙掌柜面色甚好,有望不日大愈。眼下,贵字号面临佳期,也离不开孙掌柜的。”�

孙北溟平淡地说:“敝号劫数未尽,倒霉受辱接连不断,哪来什么佳期?”�

“孙掌柜,本老爷才接到抚台岑大人的公文:说洋军即将撤出京师,去年过了火的珠宝市炉房,也快修盖完毕。京师商界正翘首等待贵号这等大票庄,返京复业,以便银钱流通。户部已有急帖发到抚台岑大人处,催西帮票商尽早返京,重振市面,迎圣驾回銮……”�

孙北溟这才明白了徐老爷的来意。难怪呢,县太爷肯如此屈尊,原来是领了这样的新命。想起前几日商界苦求县衙的无奈情景,孙北溟在心里冷笑了:徐大老爷,前几天怎么就没留后眼,你以为再求不着商界了?给你说在太谷得罪商界,没好果子吃,哼,你只是不信!这才几天,就活眼现报。但他面儿上却不着痕迹,故作兴奋状,问:�

“徐老爷,真有这样的公文?”�

“本老爷哪敢假传上峰谕令!”�

“那真是佳音!自去年京师陷落后,我西商无时不在盼望这一天。尤其我们票庄,丢了京号,等于失了耳目。”�

徐老爷没有想到,孙掌柜对返京竟如此殷切,心里踏实了许多。便说:“京师官民都巴望西商归去呢,他们离不开咱们!”�

孙北溟不动声色,轻轻将话锋一转,说:“只是,这次我们在京津受了浩劫,店毁银没,片纸不存。北方各地庄口受亏累也甚巨。加上去年孝敬过境的朝廷,今年又屡屡被官府课派赔款,我西帮财力之损伤,实在是创业数百年以来所未有!别家不知如何,我天成元是一蹶不振了。昔日天成元还勉强忝列西帮大号间,今日只怕连中常都不及。是否仍设京号,还得与东家仔细计议。”�

徐老爷这才听出些刀锋来,忙说:“孙掌柜,西帮所受损失,户部及抚台岑大人哪能不知?然西帮财力更为天下共知!这次劫难虽大,西帮渡此难关当不在话下的。”�

“别家也许如此。尤其人家祁帮、平帮,在京津外埠受了亏累,在自家老窝可没受教案拖累。我们比人家额外赔了银子、献了花园不说,还披麻戴孝受重辱!即便回到京师,谁还看得起我们?”�

“孙掌柜,办理教案中本老爷的无奈,你们也是知道的。洋教蛮横,上峰又不大撑腰,本官两头受气,其中辛酸难向外人道出!所幸太谷商界忍辱负重,成全大局,才算了结教案,过此难关……”

“徐老爷,要再过眼前这道难关,你得去求别家。我天成元实在是沦为小号了,不足以返京补天的。”�

“孙掌柜,本老爷也是奉上头意旨,劝说你们返京开业。你们的难处,本官也会如实向上禀报的。”�

“我票商返京,最大难处当然是财力不足。还有一大难处,是京号账簿被毁了。一旦京号开业,人家该你的账,不用指望讨要回来;可我们该人家的,必定蜂拥来讨要。事态如此,我们哪能开得了门?所以,商界曾有议论,希望户部能先发一谕令:在我票商返京复业后,宽限时日,容业界稍微振作后,再结算旧账。”

“此议很合情理,本官一定如实上报!”�

“此议详情,还望徐老爷能听志诚信等大号陈说。我们天成元日后设不设京号,实在没有议定。”�

找志诚信?志诚信的大掌柜还不知在哪呢!徐老爷知道孙大掌柜话里藏刀,但也不敢太发作,只好装糊涂,极力软语劝慰。�

这厢装病的孙北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徐大老爷。�

送走徐老爷,孙北溟没敢再躺着,赶紧叫了乘小轿,悄然往康庄去了。�

徐老爷送来的消息,实在非同寻常!从去年京津陷落以来,的确是无日不在盼望这一天。和局议定后,业界议论返京更甚。不过都以为要到朝廷回銮的行期择定后,才会允许西商返京复业吧。哪想到户部会这么着急?�

孙北溟到康家后,自然是先见了老太爷。�

康笏南一见孙北溟,就故作吃惊状,问:“大掌柜不是摔得不轻吗?不躺着养息,跑来做甚?”�

孙北溟一笑,说:“年轻时,我也练过形意拳,还经得起摔打。”�

康笏南就说:“�经摔打,也不值得那么摔!无非是给洋鬼送一趟葬吧,还用那么费心思躲藏?”�

孙北溟说:“各家都躲,我们何必出那种风头,不躲?”�

“别家想不开,你也想不开?”�

“怎么想不开?”�

“自去年弃京出逃以来,朝廷已经把天下的脸面丢尽了!所以,我们本来已经没了脸面,你们还要白费心思。又是躲藏,又是装病,又是找替身,这能护住多少脸面?”�

“能护多少算多少吧!”�

“白费心思。”�

“那就甘心受辱?”�

“受辱也是替朝廷受,丢人也是丢朝廷的人!”�

“要这样说,我们是有些想不开。不过,也快熬出头了。”�

“快熬出头?官府令我们返京复业了?”�

“老东台真是成了精了,怎么猜得这样准?”�

“这不明摆着吗?和局定了,赔款也涨上去了,教案也了结了,接下来就该朝廷回銮了。京城一片萧条,哪成?”�

“老东台的眼睛太毒辣,什么都叫你先看透。我来请老东台定夺的,正是返京复业的事。户部已发了急帖下来……”�

“这是生意上的事,大掌柜你拿主意就得了。”�

“此事重大……”�

“那你跟老三商量去,我不管外间商事了,家政也不管了。我能替他们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了,都不管了。”�

怎么能不管!这次京津两号的大窟窿,得东家掏大额银子填补,你老太爷不管,谁能管得了?但任孙北溟怎么说,康笏南也不答碴儿。孙北溟也只好作罢,正想退出来去见三爷,老太爷却拉着他说古道今,尽扯闲话。焦急间,孙北溟才忽然有悟:当此重大关口,康老太爷是要看看三爷的本事吧?�

孙北溟终于从老院出来时,三爷刚刚从外面赶回来,满头大汗。�

孙北溟就说:“三爷回来得正好,晚一步,我还得再跑一趟。”�

三爷说:“我就是听说大掌柜到了,才破了命往回赶!”�

三爷怎么知道他来康庄?孙北溟就问:“三爷到柜上去了?我来时怎没碰上三爷的车马?”

�“我没进城,只是往龙泉寺走了一趟,想消消暑吧。”�

看来,是老太爷暗中派人把三爷叫回来的。他猜得不差:这回,老太爷是要看看三爷的本事。孙北溟忙说:“三爷先洗浴更衣,喘口气再说。你既回来,我也不着急了。”�

三爷哪能从容得了,匆匆洗了把脸,就跑了出来。�

孙北溟先将县太爷微服到访的经过交待了一遍,才对三爷说:“这不是件小事,所以得同东家仔细计议。尤其京津两号遭劫后,留下的窟窿太大。”�

三爷就说:“这样大的主意,当然还得老太爷拿。大掌柜见过我们老太爷了吧?”�

孙北溟说�:“�见是见过了,可老太爷说,他早已不管生意上的事,让三爷你拿主意。”�

三爷忙说:“大掌柜你还不知道呀,我哪能拿得了这样大的主意?还请大掌柜进去劝劝老太爷。”�

孙北溟说�:“�我没把嘴皮磨破!可你们老太爷高低不理睬,只是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能替他们管到什么时候?不管了,不管了。三爷,要劝,你进去劝吧,老身无能为力了。”�

三爷说:“大掌柜都说不动,我更不顶用。那大掌柜先拿个主意,我再呈报老太爷。”�孙北溟听这样说,就觉三爷老练些了,便说:“三爷,不是我推托。字号该拿的主意,我拿;东家该拿的主意,我可不能多嘴。”�

三爷说:“东家该拿的大主意,无非是填补窟窿吧?这倒好办。老太爷早放过话:京号、津号及各地受害庄口,生意赔损系时局连累,与字号经营无关,所以不拘窟窿多大,如数由东家填补。大掌柜也知道,西帮为商之道中,无人能企及者,就在一个‘赔得起’。”�

孙北溟没料到三爷会说得这样痛快,便说:“东家既拿了这样的大主意,京津庄口复业,也就没有大难处了。”�

三爷却说:“近来同仁间议论的,是要求户部能宽限时日,暂封旧账,待京津字号有所复元后,再清还旧债。否则,复业之初,我们势必被债主围困,连门也开不了!遭遇了如此浩劫,京中官民谁不急着用银钱?”

孙北溟说�:“�此议好办。写一个呈帖,递往抚台衙门就得了。”�

三爷说:“谁来写这件呈帖?谁来收拢西帮大号一哇声附议这件呈帖?总得有人挑头张罗吧!”�

孙北溟说:“太谷那得志诚信出面,人家是老大。”�

三爷说:“祁县、平遥那头呢?”�

孙北溟说:“他们也不会闲着。跟他们联络,我看得三爷出面。”�

三爷忙说:“我哪成!”�孙北溟说�:“�志诚信的财东,哪有堪当此任的?太谷首户曹家,它又不开票庄。你不出面,还能叫谁出面?”�

三爷说:“孙大掌柜,你得出面!”�

孙北溟说�:“�我闲不着。太谷商界的事,由志诚信的孔大掌柜张罗,我也得帮衬。返京在即,自家字号里更有一大摊事呢。”�

孙北溟极力鼓动三爷出头露面,也是想叫他露出些本事来,令康老太爷称心。一辈子了,孙北溟还能摸不透康笏南的心思?�

三爷见孙大掌柜这样抬举他,也就答应下来,说:“那我就多跑几趟腿。”�

孙北溟说:“还有件事,也得三爷拿主意。”�

三爷问:“什么事?”�

孙北溟说�:“�京号复业,当然还得戴膺老帮领庄。除了他,别人真还担当不起。可津号复业,派谁去做领庄老帮,就叫人颇费踌躇了。”�

三爷立刻说:“字号驻外老帮的人位安排,那是大掌柜你的事权,我决不敢多嘴!”�

孙北溟说�:“�三爷别说这见外的话。生意毕竟是你们康家的,遇了难处,你能袖手不管?”�

三爷说:“我不是见外。遇眼下这种历劫复兴的大关节处,更得仰赖大掌柜呢。我年轻浅薄,跑腿还成,别的真不敢多嘴!”�

这几句话,叫孙北溟听得很舒坦。他倒也不是有意试探三爷,看懂不懂规矩,津号老帮的人位,实在也叫他犯难。尤其前年五娘受害后,津号本来就叫他发怵。便说:�

“三爷既不见外,就先听我说说津号的难处。去年津号受洗劫最烈,不必多说了。前年因老身用人不当,令五爷五娘受害,也不多说了。但自刘老帮出事后,津号领庄老帮一直未安排妥当。原拟将东口的王作梅调往天津,王掌柜还没来得及挪位,拳乱就起来了。东口也是大码头,去年受祸害也不轻。东口的字号复业,只怕除了王作梅,无人能担当。津号复业,难处不比京号小,非戴膺、陈亦卿这等高手扛不起来。可京号、汉号哪能离得了他们?”�

三爷心里已经跳出一个人来:西安的邱泰基。但他不能说出。只好说:“物色津号老帮这等

大事,还得大掌柜拿主意!前年天津出的意外,不用老放在心上。“�

孙北溟面露难色,说:“现在津号这步棋,真别住马腿了!”�

三爷低声说:“要真有难处,还得去求老太爷。”�

三爷也老练了。�

第二天,三爷备了一份礼,先往祁县拜访了乔家的当家老太爷乔致庸。乔家因慷慨出资接济逃难的朝廷,名声正隆。西帮真有什么上呈的帖子,由乔家出面递送,应是最恰当的。�

见着康三爷,乔老太爷就问:“你家老爷子怎么不来?”�

三爷忙说:“家父这一向精神不大好……”�

“怎么,还没从白事中脱出来?”�

“老夫人不幸早逝,毕竟令家父痛楚不已。人老了,更怕孤单。”�

“真嫌孤单,他早出来走动了。叫我看,你家老爷子窝在家,不知又谋什么高招呢!”�

“家父真是精神不大好。”�

“你回去告他,我才不管他精神好不好,反正得来趟乔家堡!不能老叫我往你们康庄跑!”

“一定转达乔老太爷的盛意!”�

“你告他,我可不是要探听他谋出的高招,只想跟他说说闲话。我们这种老不死的,别人都讨厌。两个都是老不死,谁也不嫌谁,说话才对心思。”�

见乔老太爷一味闲聊,三爷忍不住说:“眼看外头大军压境了,乔老太爷还在此谈笑风生,不用说,你们的大德通、大德恒早有破敌良策了。”�

乔致庸笑问:“何来大军?洋军,还是官军?”�

“向我们讨债的大军呀!”�

“你是说京号复业吧?”�

“可不是呢!乔老太爷善远谋近虑出奇兵,一定已有应对之策。”�

“哈哈,康三爷,你巴结我这老朽做甚!你家老爷子谋出什么高招了,能露几句不能?”�

“我们有高招,还用这么大老远抬了礼盒,来求你老人家?”�

“那你趁早把礼盒抬走!”�

“老太爷是嫌我辈分低,不肯多搭理?”�

“可不是呢,快去叫你家老爷子来!他来了,我能叫他的小名儿。康三爷,你的小名儿,我可不敢叫。”�

“我的官名,只怕你还记不住呢,小名儿你更不记得。”�

三爷看出来了,今日乔老太爷的兴致好,只想说笑,也就不再强往正题上扭,干脆一味陪了闲说逗乐。�

说笑了一阵,乔致庸才终于问起:太谷县衙宣谕户部公文没有,太谷同业有何打算,你们康家又有何打算。三爷就说出了太谷同仁想上呈户部,请求在西帮返京开业时,官府能出面护市。�

乔致庸听后,又哈哈一笑,说:“也算英雄所见略同。祁县同业,也是一片这种议论。前日,县衙宣谕了户部及抚台岑大人发下的急帖,祁帮同业竟跑来围逼我这个老汉!说我们乔家去年接济过境朝廷,拔了头彩,现今西帮到了一大关节处,乔家理该出面与官府交涉。我说,你们吃大户,也吃不到乔家,祁县的首户是城里的渠家!”�

三爷说:“谁叫你们乔家拔了头彩!应该。户部借了你们三十万两银子,还能不给你乔老太爷面子?”�

乔致庸说:“真是墙倒众人推,连康三爷你也想欺负本老汉!”�

三爷说:“这是抬举你们乔家!”�

乔致庸说:“不拘是抬举还是欺负,反正推脱不过,只好领命吧。再说,究竟也是为西帮请命。西帮票业领袖在人家平帮,日升昌或蔚字号,他们要肯出面请命,本老汉不就推脱了?昨日,就赶紧往平遥跑了一趟。”�

三爷说:“看乔老太爷今日神采,日升昌、蔚字号也推举你们乔家出面代西帮请命了?”�

乔致庸说:“哈哈,康三爷,做西帮领袖就那么值得高兴?”�

三爷忙说:“那是日升昌、蔚字号愿意出面张罗了?”�

乔致庸说:“你猜的这两样都不是。”�

“那结果是什么?”�

“谁也不必出面。”�

“谁也不出面?”�

“无须求官府护市,还用推举谁出面?”�

“无须求官府护市?”�

“对,无须出面求官府。”�

“本来一哇声要求官府护市,怎么忽然又不求官府了?”�

乔致庸感叹了一声,说:“到底人家是西帮领袖!在此大关节处,日升昌、蔚字号到底比我们厉害!”�

原来,昨日乔致庸到平遥后,先拜见了日升昌的大掌柜郭斗南。刚提请求官府出面护市,郭大掌柜就反问:

“你们乔家出借了御债,也不至于掏空老底吧?大德通、大德恒在京津的窟窿又能有多大,就值得求官府出面护市躲债?”�

乔致庸忙说:“这倒也不是我们乔家自个儿的事,祁县同业都有此意。”�

郭斗南接住反问:“你们祁帮竟无力补窟窿?谁信!就说渠家,可不比我们财东李家差。尤其你们乔家,去年挑头露富,今年怎么又要装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