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自然是先见老太爷。不过,他只是大略说了说西安的情形,对太后借御债也是略提了提,不敢详说。�
哪想,老太爷居然已经知道此事,六万的数目也知晓了。三爷忙着解释说:“邱掌柜本来是使了手段,想少出借些,谁想那位崔公公竟如此下作,捞了干的,汤水也不留一滴!”�
老太爷笑了,说:“你们也是太小气!太后张一回御口,你们就给六万?”�
三爷这才放心了,说:“他们说是借,我们哪还能指望还?能小气,还是小气些吧。”�
老太爷说:“就是不还,也不能白借!邱掌柜他很谙此道的。”�
三爷说:“朝廷到了西安,满眼都是生意,只是我们无力兜揽。”�
“不用跟我说生意,生意你们张罗。朝廷想迁都西安,真有这一说吗?”�
“西安上下都在说这件事。听说刘坤一、张之洞、袁世凯这些疆臣重镇,也曾合疏上奏朝廷,主张迁都西安。太后也有此意,尤觉西安的古名‘长安’甚好。可洋人哪肯答应?李鸿章每次由京电奏朝廷,都是催请回銮京师,说朝廷不回銮,洋人不撤兵。所以,一听说有李鸿章的电奏来了,太后就不高兴。看过电奏,更是好几天圣颜不悦!”�
“这个女人,就是圣颜大悦时,那张脸能有什么看头!这么无能无耻,偏安西安就能长治久安了?妇人之见!你忙你的去吧。走时,过去问候一声老夫人。”�
三爷听了老太爷的这声吩咐,不免有几分诧异:以往,老太爷可没有这样吩咐过。�
走进老夫人这厢,她已经在外间迎候了。三爷行过礼,见老夫人精神似乎要比往常好些。她问了一些外间的情形,也不过是随意问问罢。她还说了些夸嘉的话,如:“全家就数三爷你
辛苦!“这也不过是客气吧。�
三爷应付了几句,就告辞出来。他不能在那里多停留: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没有老去,还是那样风韵独具,丽质难掩……三爷当然不能多想这些。�
全家就数三爷你辛苦。这种话,谁说过!�
第二天,三爷赶紧进城去见孙大掌柜。�
孙大掌柜一开始就情绪不好,还没听三爷说几句,就追问邱泰基到西安后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又旧病复发?�
三爷忙作解释,说现在的邱掌柜跟以前相比,真是判若两人了。连侍奉西号的程老帮,也不敢含糊,凡事程老帮不点头,他不敢行动。�
孙大掌柜冷笑了一声,说:“我才不信!一出手就是六万,程老帮他哪有这样的气魄?”�
三爷忙说:“应付这笔御债,是程老帮、邱掌柜和我一道计议的。又不能得罪太后,又不想多损失,真是煞费苦心。总算谋了个手段:银票写得多些,虚晃一番,现银则死守一万的盘子,一两也不能再多。朝廷驻銮后,西安银根奇缺,银票兑现不了,没人想要。所以就以为太后不会要银票,哪能想到,人家干的稀的都要!”�
“别人想不到,他邱泰基也想不到?太后拿了我们天成元的银票,想要兑现,我们敢不给兑?”�
“当时情势紧急,我们实在是乱中出错了。”�
“我看还是邱泰基的老毛病犯了,只图在太后面前出手大方!”�
三爷见孙大掌柜揪住邱泰基,不依不饶,什么事也说不成,就说:“孙大掌柜,这步臭棋实在不能怨邱掌柜,是我对他们说:”太后落了难,来跟我们借钱,不能太小气了。‘邱掌柜倒是一再提醒:“这种御债,名为借,实在跟抢也差不多。她不还,怎么讨要?门也寻不见!’我说:”至尊至圣的皇太后,哪能言而无信?‘力主他们出借了这笔御债。所有不是,全在我。“�
孙大掌柜居然又冷笑了:“三爷初出山,不大知商海深浅,邱泰基他驻外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审时度势,替东家着想?”�
已经将罪过全揽下了,孙大掌柜还是满脸难看,不依不饶,三爷心里窝的火就有些按捺不下
。但他极力忍着,说:�
“不拘怨谁吧,反正柜上有规矩。这笔御债真要瞎了,该罚谁,尽可罚谁。眼下当紧的,还是张罗生意。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把西安的行市,告知老号。朝廷驻銮西安成了定局,还盛传太后有意迁都过来,所以国中各路京饷协饷正源源往西安流动。这不正是我们票家揽汇的大好时机吗?岑春煊就曾想将江南米饷的汇务,拨一大宗给我天成元承揽。可我们不敢多接:西号存银太少了。老号若能速调现银过去,正有好生意可做!”�
孙北溟冷冷地说:“西号的信报我早看了。现在兵荒马乱,哪敢解押大宗现银上路?”�
三爷就说:“我这一路归来,并没有遇着什么不测。出西安后,沿途见到最多的,正是运银的橇车。四面八方,都是往西安运银。”�
“就是路上不出事,老号也实在没有多少存银可调度。”�
孙北溟这话,更给三爷添了火!今年是新账期起始,前四年各地庄口的盈余汇总到老号,还没怎么往外调度呢,就存银告罄了?分明是不想调银给西号!三爷咬牙忍住,说:�
“遇了这样的良机,就是拆借些现银,急调西安,也是值得的。”�
“这头借了钱,那头由邱泰基糟蹋?”�
这一下,算把三爷的火气引爆了,他拉下脸来,也冷冷地说:“孙大掌柜,西安庄口借给西太后的这笔御债,算到我的名下,与你天成元无关,成不成?这六万银子,就算我暂借你天成元的,利息照付。你天成元真要倒塌到底了,替我支垫不起,我明儿就送六万两现银,交到柜上。只听孙大掌柜你一句话了!”�
那料,孙大掌柜并不把三爷的发作放在眼里,居然说:“三爷,话不能这样说吧?西号的信报并没有言明,这六万债务系三爷自家出借,与字号无关。我是领东,过问一声,也在分内!”�
“我现在特地言明了,不算晚吧?”�
“按规矩,那得由西号报来!”�
“我就去发电报,叫西号报来!”�
说毕,三爷愤然离去。�
走出天成元的那一刻,三爷真想策马而去,飞至口外,再不回来!�
他是早已经体味到了:什么接手主理外间商务,不过是一个空名儿罢了!这个孙大掌柜哪把他这个主事的少东家放在眼里?自担了这个主理外务的名儿,他真没敢清闲一天,东奔西跑,冲锋陷阵,求这个,哄那个,可谁又在乎你!老太爷说他多管闲事,孙大掌柜嫌他不知深浅,言外之意,他也早听出来了:你担个名儿就得了,还真想张罗事儿呀!�
老天也不遂人意,他刚担了这样一个空名儿,就遇了个倒运的年景,时局大乱,塌了半片天!�
罢了,罢了,还是回口外去了,这头就是天全塌下,也与他无干!�
盛怒的三爷,当然不能直奔口外,只是奔进一家酒馆,喝了个酩酊大醉。�
跟着伺候的家仆及车倌,哪里能劝得下,也只能眼看着三爷醉得不省人事,干着急,不顶事。还是酒家有经验,说这大冷天的,可不敢把人扔到车轿里,往康庄拉。人喝醉怕冷,大野地里风头硬,可不敢大意。�
仆人们听了,慌忙向酒家借了床铺盖,把三爷裹严了,抬上马车,拉到天盛川茶庄。他们当然不能把三爷拉回天成元。�
天盛川的林大掌柜见三爷成了这样,一边招呼伙友把三爷安顿到暖炕上,一边就问这是在哪应酬,竟醉成这样?仆人知道实情不能随便说出,只含糊应付几句,就求大掌柜代为照看一时,他们得赶紧回康庄送讯。�
回来见了三娘,仆人不能不说出实情。三娘没听完就忍不住了,立马跑去见老太爷。可老太爷也没听她哭诉完,就说:�
“不就是喝醉了吗?醒过来,叫他以后少喝,不就得了!”�
三娘不敢再说什么了,很明显,老太爷不想得罪孙大掌柜。她只好领了一帮仆佣,往城里赶去。�
三娘到达前,林大掌柜已经打听出,三爷是在孙北溟那里怄了气。所以一见三娘,林大掌柜就说:�
“三爷也是太能委屈自己了。领东不把东家放在眼里,康家还没这种规矩吧?天成元是康家第一大号,先染上这等恶习,我们也跟上学?”�
三娘听得心里酸酸的,可还努力平静地说:“林大掌柜你也知道,三爷他脾气不好,哪能怨别人?再说,他在口外惯下了喝烧酒的嗜好,太贪杯!”�
林大掌柜说:“三娘你是不知道,孙大掌柜眼里有谁?我倒不是跟他过不去,是怕坏了你们康家的规矩!康家理商有两大过人之处,一是东家不干涉号事,一是领东不功高欺主。天成元功高,也不能欺负三爷吧!三娘,你们该给老太爷提个醒。”�
“外间大事,我们妇道人家可不便插嘴。我看,也不怨谁。三爷脾气不好,办事也毛糙,以后有得罪林大掌柜的,还请多包涵。”�
林大掌柜也看出来了,他说的意思,三娘都记下了,只是嘴上点水不漏吧。他不再多说,忙引三娘去看三爷。�
三爷依然醉得不省人事。三娘虽心疼不已,面儿上却没有露出多少来,只是说:“他贪杯,罪也只能自家受,谁能替他!”�
三娘只略坐了坐,安顿仆佣小心伺候三爷,就离开天盛川,返回康庄。她是个精明的女人,见老太爷不想得罪孙大掌柜,也就不敢将事情太张扬了。�
三爷醉卧天盛川的事,孙大掌柜自然很快听说了,但他也不后悔。反正干到头了,得罪了三爷就得罪了吧。这辈子,伺候好老东家也就够了,少东家以后有人伺候呢。一把老骨头了,伺候完老的,再伺候小的,实在力所不逮。�
其实在孙大掌柜心底,他哪能看得起三爷四爷这些少东家!�
三爷这样跟他怄气,也好,他正可借此提出告老归乡的请求。所以,只隔了一天,孙北溟就又往康庄跑了一趟。�
见了康笏南,孙北溟也没提三爷的事,只是说:“人老了真不经冻。今年也不知是天冷,还是更不经冻了,成天都暖和不过来,光想烤火,不想理事。”�
那想,他没说完,康笏南竟说:“你是想说,人老了,料理不动号事了,该歇了,对吧?”
�
“老东台真是眼毒!既看出来,那就成全了我吧,我实在是老得给你守不住天成元了。遇了今年这样的危难,更该起用年富力强的高手!”�康笏南居然说:“我也早有此意,新的大掌柜我也物色好了。只是,孙大掌柜你弄下的这个残局,人家不愿接手呀?”�
孙北溟可没想到老东台会这样回答他,几乎语塞,半天才说:“老东台,眼下这残局也不是我一人弄下的吧?”�
“不是你弄下的,是我弄下的?”�
“今年年景不好,连朝廷也扛不住,失了京城。西帮同业中,又有谁家保全了,未受祸害?”�
“我也想怨朝廷呢,可人家能理我?你是领东,也只好怨你。反正天成元有一小半的庄口关门歇业了,原本全活的一个大字号,给你弄得残缺不全,人家谁愿意接手?新做领东的,谁不想接过一个囫囵的字号?就像娶新媳妇,谁不想娶个全乎的黄花闺女?”�
“字号没有难处,我这老朽也能张罗得了,还请高手做甚?”�
“孙大掌柜,咱们闲话少说,你想告老退位也不难,只要把天成元复原了,有新手愿意接,就成。”�
“老东台,你这不是难为人吗?朝廷乱局未定,我一人岂可回天!”�
“几十年了,孙大掌柜的本事,我还不知道?”�
孙北溟终于听出来,康笏南是在跟他戏说。眼前,老家伙不会答应他退位的。于是,他想就轻慢了三爷,赔两句不是。但刚张口,就被康笏南岔开了:�
“闲话少说,我问你个正经事。孙大掌柜,以你看,朝廷会不会迁都西安?”�
“迁都西安?谁说的?”�
“我猜的。”�
“我看不会吧?迁都那么容易?再说,朝廷也穷得很,它哪有钱迁都?”�
“没钱,可以满天下搜刮。我看西太后是叫洋人吓怕了,她很想偏安西安。可洋人哪能答应她?这头一但定都西安,洋人握在手里的京师就不值钱了,还怎么讹诈你?这就像绑票,事主要是不在乎撕票,那绑匪不是瞎忙乎了?”�
“老东台看得毒辣。”�
康笏南当然也看出来了,孙北溟对眼前时局真是糊里糊涂,难怪老三窝了那么大的火。可在眼前这样的乱局中,也真不能换马。换大掌柜是件大事,弄不好,就成了外乱加内乱了。而三爷的表现,也很令康笏南不满。即便是孙大掌柜糊涂,你也不能这样针尖对麦芒吧?再没有别的本事了,只会拿烧酒往死里灌自家?还是这样嫩!�
这天,康笏南留孙北溟吃饭,把二爷、四爷、六爷、何举人都叫出来作陪。席间,谈笑风生,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三爷恢复过来后,也没有再提旧事。他只是向老太爷提出,想去江南走走,眼下生意全靠南边了。老太爷欣然同意,别的也没多说。�
听说父亲要往江南,汝梅执意要跟了去。三爷居然也爽快答应了。�
三娘说,眼看进腊月了,等过罢年再走吧。三爷没有答应。�
父女俩启程那一天,天阴着,似乎会下雪。不过,一路走去,终于也未遇到一场雪。�
三爷走后,康笏南就给全家发了一道训示:时事艰难,生意不振,全家需勤俭度日。往后,只初一、十五吃肉食,平日一律吃素。过年,无论老少都不再添置新衣。年下,除祭祖、开市之外,不能多摆酒席。原定腊月要办的两件喜事:六爷婚娶,汝梅出嫁,也推后再说吧。
�
三爷临走时,才想起邱泰基托他带回的那封家信,忙打发一个下人,送往水秀村。�
姚夫人读到男人写来的新家信,心里自然又是翻江倒海。男人很诉说了一番思子之情,并为未见面的儿子起了个乳名:复生。寓意是,去年他失足受贬,几乎轻生,幸获夫人搭救,死而复生,才得此子。故以“复生”记夫人大恩,也记邱家新生。孩儿的大名,等下班回去时,再郑重起吧。�
男人有这一份情义,姚夫人当然是感动不已。自去年受贬后,男人写回来的家信也变了,变得谦和向善,多情多义。只是,这个“复生”,很叫姚夫人听着刺耳:云生,复生,偏偏都带一个生!也许该复一信给男人,就说乳名已经起下了,还是请高人按八字起的。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为了不叫男人扫兴,复生就复生吧。�
离男人下班归来,还有一年半吧。这一届班期,真是过得异常快,也异常地惊心动魄。外间不平静,她自己的生活更不平静。�
但她喜欢这样!她已经无法再回到以前那种死水一般的平静中了。�
在这个寒冷而又纷乱的冬天,姚夫人却正暗暗享受着一种温暖和甜蜜。�
她对新招来的温雨田,疼爱无比,温情有加,虽然时时就在眼前,却依然有种惦念拂之不去。而这个英俊、腼腆的雨田,又是那样有情义,对她的每一份疼爱,分明都能感知!这就叫她更惦念他了。�
云生当初,简直就像是木头!�
雨田既然管账,姚夫人就叫他住进了那间男人在家时才启用的账房里。这间账房,就在她深居的里院。她住正房,账房在西厢房。她放出去的理由,是为了奶小娃方便,小娃一哭,她在账房也能听见。其实,她是为了叫雨田离她近些。�
离这样近,也是她常到账房去。雨田到正房见她,还是不叫不到。她已经这样疼他了,雨田依然一点也不放肆。特别是有人在场,他更是规矩守礼。这也使姚夫人很满意:他真是懂事。�
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雨田倒是很愿意跟姚夫人说话,他想说的话原来也很多。尤其外出办事回来,会把所见所闻很详细地说给姚夫人听。姚夫人又总是听得很有滋味,该夸的时候夸他,该逗的时候也逗他。这种时候,雨田会很快活,姚夫人当然也很快活。�
有时候太快乐了,雨田总要问那句话:“夫人,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姚夫人听多了,总是嗔怪他:“净说傻话!想找个黑心的,你就走。”即使这样,他还是断不了问那句话。有一次他又这样问,姚夫人脱口说:�
“你的先母托梦给我了,求我待你好些。我既答应了,就是想骂你两声,也不敢呀!”�
本来不过是玩笑话,雨田却听得发了愣。�
那天虽冷,太阳却好。姚夫人抱着小娃来到雨田住的厢房时,整个里院又是异常清静的。姚夫人十岁的女儿,由女仆兰妮伺候着,照常到本族学馆念书去了。近年族中学馆也学本邑富商巨室,准许自家女童入学馆发蒙识字。姚夫人早几年就教女儿识字,现在能入学馆,当然愿意送她去再图长进。再者,小姐渐大,留在眼前也有许多不便。她一去学馆,里院当然就安静了。�
在这种清静的氛围中,姚夫人说话便很随意,也更尽兴。雨田呢,也就放松了来享受主家夫人的疼爱。于是,他忍不住又问了那样一句傻话,姚夫人也是兴之所至,脱口就回答那样一句。�
不过,她倒是真梦见过雨田的母亲,其母也真求她来:望能善待苦命的田儿。那次的梦,曾使姚夫人惊醒过来,所以记得清楚。梦中自称雨田母亲的那个女人,样子很厉害,虽是跪了求她,神情也很严厉。惊醒后,她心跳得更厉害,猜疑雨田先母的在天之灵,一定看透了她
的心思!所以,她也不敢把这个梦,告诉雨田。只是在不经意间问过他几次:你母亲长得什么样,是怎样一个女人?雨田说出来的,与姚夫人梦见的那个女人,很不相同。但她还是没敢说出做过这样一个梦。想起这个梦,就不免有些惧怕。�
现在,她无意间说出了这个梦,本来已经不在乎了,哪想雨田竟听得发了愣!他也害怕了?�
“雨田,你又发什么愣?”�
“夫人,你真梦见了先母?”�
“跟你戏说呢,我连你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到哪梦去?就是真梦见了,我也认不得呀!我是看你总不相信我真心待你好,才编了这样一个梦。”�
姚夫人更没有想到,她这样刚说完,发愣的雨田竟突然给她跪下了:“夫人,我能当母亲来拜你吗?”�
拜她做母亲?姚夫人虽感意外,但还是很受感动的,雨田他到底有情有义。只是,她当然不会答应做他的母亲!�
姚夫人温暖地笑了笑,说:“雨田,快起来吧,我可不给你当干妈。”�
“夫人,我是真心……”�
姚夫人更温柔地说:“要是真心,你就先起来。”�
雨田站起来,发现夫人异样地瞅着他。�
姚夫人低声说:“雨田,世间亲近你的人,不只是母亲吧?”�
雨田也低声说:“夫人待我,真像母亲似的。”�
“雨田,你知道世间还有比母亲更亲的人吗?”�
比母亲更亲的人?雨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倒想说:夫人你就是这样的人,又觉不妥。他不能忘记自己的母亲。不过,他已经有些明白了姚夫人的暗示。�
姚夫人轻柔地笑了笑,低声说:“有没有,想明白了再告我。”�
说完,她抱着小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