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白银谷

身后虽有六子,可除了老三,都不成器。不成器倒也罢了,竟然都对商事了无兴趣!就剩一个老三,立志要继承祖业,但历练至今,依然是血气太盛,大智不足。孙一辈中,一大片丫头,又是到老三这里才开始得子。但看老三为他生的这个长孙,真还不及乃姊梅梅有丈夫气

。三娘都快将他宠成一个娇妮子了。孙辈一大片,就还数汝梅出类拔萃,可她偏是一个女流。�字号遍天下的祖业,可以托付予谁?�

看看眼前时局,朝廷又是这样无能之极,连京师都给丢了!真不知大清还能不能保住它的江山。大清将亡,天下必乱,没有大智奇才何以能立身守业?�

世道如此凶险,族中又如此无人,康家难道也要随了大清,一路败落?�

老太爷放了话,谁也不敢拦着汝梅了。但三娘哪里能放心?她叫来管家老夏,吩咐他派个武艺好的拳师跟了去,并向车倌交待清楚:不许拉梅梅进城,城里正乱呢。�

老夏连连应承,说:“三娘不吩咐,我也要这么检点。我还挨门都问了问:还有哪位小辈想出去游玩,一搭结伴,人多了势众。可惜没人想去。那我就叫他们上心伺候梅梅吧。”�

三娘就说:“老夏你也知道,梅梅她太任性了。我们可不是想成心难为底下的人。”�

老夏忙说:“三娘你就放心吧。”�

老夏是康家的老管家了,伺候老太爷那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不打一点折扣。对三爷这样晚一辈新主子,就不免有一点松心。所以,对三娘的吩咐,应承得好,办起来其实也没有特别上心。只是交待包世静武师,从他手下的护院家丁中选两个,跟了去伺候。�

七月底了,本该是秋风送爽,满目绚烂的时节。可庚子年大旱,野外庄稼长得不济,其间旱得厉害的,就像挨了霜打一样,已蔫枯得塌了架。举目望去,绿野中一团一团尽是这枯黄的板块,真似生了疮痍。树木也是灰绿灰绿的,没有一点精神。�

不过,汝梅她这样的大家小女子,哪能注意到田间旱象!整整一夏天,圈在家里,现在终于飞出来了,她只觉得快乐。�

果然,一出村,她就叫车倌拉她进城去游逛一趟。但老夏有交待:不能拉小姐进城,车倌自然不敢违背。不过,车倌也机灵,他眨了眨眼就编了一个借口,对汝梅说:“这两天,县衙正清剿城里的义和拳残兵败将,城门盘查甚严,一般人是不许进出的。”�

汝梅就说:“我爹昨儿还进了城呢,我怎么就不能进?”�

车倌不动声色地说:“三爷有官府的牒帖呢。”�

跟着汝梅的女仆也说:“我听说,即便进了城,也是到处受到盘查,走动甚不方便。我们好容易出来一趟,进城受那拘束,图甚?”�

车倌跟着说:“我们还是去趟凤山吧。我听说,近来那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汝梅只好答应去凤山。�

到了凤山的龙泉寺,却并不像车倌说的那样热闹,与平素相比,来游玩的人实在不多。不过,汝梅也没有顾上抱怨,人少空旷,倒可以更自由地跑动。�

所以,下车后也没有歇,汝梅就四处跑去了。�

俗称凤山者,就是太谷城南的凤凰山。龙泉寺在凤山山麓,以寺中有长流不败、清冽似酒的酎泉得名。也因有此名泉,进入寺院山门,便是一个名叫克老池的秀丽小湖;湖中立有一座玲珑古雅的水阁凉亭。它倒映水中,更使克老池变得空灵异常。龙泉寺的主殿,是倚山而立的三佛殿,殿中供奉一尊数丈高的大佛,香火很盛。�在龙泉佛寺周围,还散布着龙王庙、二郎庙、关帝庙、财神庙、娘娘殿、真武道观。当然还有俗界的戏台、看棚、商号、饭庄。�

总之,凤山龙泉寺因为离城不太远,成为商家富户春天踏青、盛夏避暑、秋日登高、隆冬赏雪的便当去处,所以这里几乎是县城之外的第二繁华地界。当然,这里的繁华秀丽,还是得益于本邑大商号的不断布施捐募。�

在庚子年夏天,这里是忽然冷清了许多。来此避暑散心的富人几乎绝迹了:富人是最惜命的。常来这里的,只是附近的农户,他们来祭龙王,祈天雨。大旱年景,连酎泉也势弱了些,但克老池却依旧充盈不减。因为附近乡人为敬龙王,已停止从酎泉取水。�

寺中景色虽空灵秀丽依旧,汝梅却没有多作逗留。她只是到三佛殿匆匆敬了香,便从寺后旁门跑出,沿了山坡小径快步而上。等她登上半山间一座六角小亭了,跟着伺候的两个女仆许久都没有追上来。她们虽也算大脚老嬷,可也是缠过足的,无法似汝梅那样连跑带跳,健步飞行。那两个跟来做保镖的家丁,居然也没有跟上来。�

汝梅倒是非常得意,独自坐在小亭里,向北�望:太谷城池方方正正现出全貌,城中南寺那座浮屠白塔更分明可见。她想寻出白塔下那处美国洋人的福音堂,却实在难以分辨得出。毕竟太远了。�

她正欲离开小亭,继续向上走,才见一个家丁匆匆赶上来。�

汝梅就问:“你们还是练武的,也走这么慢?”�

�那家丁忙说�:“跟小姐的两个老嬷,在后头赶趁得太急了,上了山坡没几步,就有一个崴了脚,没法走路了。我来向小姐讨示:看能不能暂歇一会,容我们将老嬷抬下山?”�

汝梅一听,就乐了,说:“都这么不中用!你们快去照护她吧,不用管我了。”�

家丁赶紧说:“哪能呢!我们出来是伺候小姐,不是伺候她们。”�

汝梅说:“那你们把她扔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把她送山下,交待给车倌,赶紧再回来,不就得了!”�

�家丁说�:“还是小姐仁义,我这就去传你的话。委屈小姐在此少候,我下去就叫没崴脚的老嬷上来伺候。我们也快,说话就回来。”说完,就跑下去了。�

�见家丁一走�,汝梅更有一种自在感:能躲开他们才好呢!这种感觉,使汝梅异常兴奋。

忽然就上来一股冲动:趁他们都不在,她独自躲到一个幽静处游玩,叫他们满世界找吧。能找见,算他们有本事!�

这样一想,她便立马起身,离开了六角小亭,急忙沿山坡小径继续往山上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就觉这样不成:老路线,老地界,他们找你还不容易?�

汝梅停下来,朝周围望了望,忽然有了去处:不往山上攀行,而岔开往西,不久便下坡了;中间路过关帝庙,再往下,沿山沟走一二里路,就能弯进一座尼姑庵。这尼姑庵倒不出名,周围风景也无独到处。只是,汝梅以前每疯跑到此,只要向爷爷提起,就要遭到斥责。那种时候,爷爷可是真生气了。没有把她管住而任她跑到尼姑庵的下人,也要遭到管家老夏的训骂,仿佛任她踏入的是怎样一处险境。�

在凤山中间,尼姑庵所在的地界,实在是既平淡,也安静,并没有什么可怕。去一下,他们为什么要大惊小怪?�

越不许去的地界,才越有种神秘的吸引力。�

现在,趁独自家自由自在,汝梅就决定再往那跑一趟。再说,跑到那里,寻她的老嬷和家丁,也不容易追了来。�

就这样,汝梅独自向那处尼姑庵跑去了。�

以前来时,尼姑庵是山门紧闭的。可今天,不但山门未闭,门外还闲坐着一个老尼。见有人跑来,老尼欲起身进庵,但细瞅了一眼,又坐下不动了。�

老尼看清是个小女子,就不回避了吧?�

汝梅很快跑过来,对老尼施了个礼,说:“唐突到此,打扰师傅了。”�

老尼无精打采地说:“本庵是不招待香客的,只我们自家修行。”说话间,老尼的目光也是极度无神的,那真是世外的目光。�

汝梅就说:“我也不是来此进香,只是游玩中跑迷了路。”�

“此处哪能迷路?一条沟,走出去就是了。”�

“谢师傅指点。我先在此歇歇脚,成吧?”�

“由你。”�

“能进庵中,讨口水喝吗?”�

“我们有规矩,不许红尘中人踏入庵中。”�

“赐口水喝,也算善举吧。是因善小而不为?”�

“我们有规矩!”�

真够无情。还有不许进香的寺院?也没去过别的尼姑庵,不知是否都这样?汝梅从门外向里张望,什么也望不见:门里有一道影壁挡着。愈是这样,她愈想进去。�

汝梅先在山门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心里一转,想出了一个话题:“师傅,我其实是专门跑来的,我也想出家。”�

老尼冷冷扫了她一眼,说:“小小年纪,胡言乱语。”�

“家中逼婚,非要我嫁给一个又憨又丑的男人。出不了家,我就只有死了。”�

“哼。”�

老尼只是这样冷冷地哼了一声。汝梅编的这个瞎话,似乎一点都没有打动这个冷漠的老尼。

难道老尼佛眼明亮,已看出她说的是瞎话?�

“我知道出家比死更难。师傅既然看我没有事佛的慧根,我也就甘心去死了。其实,我早下了决心要死。只是近日做梦,不是寺院,就是佛爷。就想,这是不是佛祖显灵,召我出家?”�

“哼。”�

老尼依然只是这冷冷的一哼。真看穿她的瞎话了?�

经这一阵端详老尼,汝梅发现,她似乎并不年迈,也不丑。尤其在嘴角斜上方,生了那样一颗不大也不小的痣,倒给满脸添了几分妩媚似的。只是一脸太重的憔悴和忧郁,又不像是跳出苦海的世外僧人所应有。她不是真尼姑,或者是个坏尼姑?汝梅这时才忽然生出一些惧怕。�

难怪呢,老太爷不许她往这里跑!�

好在汝梅不胆小,她尽力不露出慌张来,也没有立刻起身跑走。她装着发呆,坐在那里不断说:“还是死了干净,还是死了干净……”�

这时,那老尼忽然冷冷问:“你是哪里人?”�

“离凤山不远,康庄。”�

“康庄?”老尼一听是康庄,似乎大吃了一惊。�

“是康庄。”�

“康庄谁家?”�

“康家呀!”�“康家?”老尼听了是康家,分明更惊骇了一下。�

“是康家。”�

“康家谁跟前的?”�

“三爷。”�

“三爷。你常见六爷吗?”�

“常见。”�

老尼忽然又是一脸冰冷,缓缓站起,转身走进山门。这时汝梅才发现,老尼原来有一条瘸腿。不过,她移入庵中时还算麻利,跟着,山门就咣当关上了,更显得有力。�

望着紧闭的山门,汝梅这才意识到:这个古怪的老尼,仿佛对她们康家还有几分熟悉?不过,她也没有来得及细想,就赶紧离开了。在太谷,谁不知道康家!这时,只惦记着:跟她的那几个下人,不知在怎么找她?�

汝梅绕道回到了停马车的地方,果然,他们真慌了。车倌也跑上去寻找了,只有那个崴了脚的老嬷,留在马车旁。她一见汝梅回来,大叫一声:“小祖宗,你是到哪去了?快把我们急疯了!”�

�汝梅平静地说�:“你们着急,我比你们还着急呢!我一个人走迷了路,几乎寻不回来了。一个一个都不中用,跟都跟不上我,还说出来伺候我!”�

老嬷见汝梅这样说,慌忙说:“今儿是我不中用,叫小姐受了委屈,也连累了大家!小姐福大命大,平安回来,我就是挨骂挨罚,也情愿了。”�

汝梅问:“他们到哪找去了?”�

“满世界找吧!怕你独自上了凤山顶,更怕有歹人绑票,真把我们急疯了!”�

“在太谷,谁敢绑我的票!”�

“今年兵荒马乱的,叫人不踏实呀!”�

“看看你们吧,就会大惊小怪!我就那么不中用?得了,不说了。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老嬷立刻惊叫道:“小祖宗,你千万不能再走了!人找人,找煞人!谁知道他们跑哪找你了?他们满世界找你,你再满世界找他们,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汝梅笑了:“看看你们吧!以为凤山有多大呢,巴掌似的一块地界。”�

老嬷还是紧张地说:“你万万不能走了!凤山不大,小姐刚才不是也走迷了路?我们就在这儿死等他们吧,不敢再独自走了!”�

汝梅只好坐等了。有了这点小波澜,她心里倒有几分快意。�

很等了一气,一个老嬷、一个车倌、两个家丁才陆续返回来。他们见到汝梅,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惊恐的情绪却一时缓不过来。现在他们是担心,出了这样的差错,回去怎么交待?�

汝梅看出他们的心思,就慨然说:“今天这事,也怨我,我在前头跑得太快了。你们虚惊一场,也罢了。回去,谁也不能再提这事。谁要是多嘴,叫老夏知道了,收拾你们,我可救不了驾。”�听汝梅这样一说,下人们都松了口气,连连道谢不已。�

从凤山回来,一直平平静静,汝梅几乎将那次凤山之游忘记了。六七天之后,她忽然发现跟她去凤山的那两个老嬷都不见了。�

她问母亲,母亲说:“都打发走了。”�

她急忙问:“为什么呀?”�

�母亲说�:“打发她们,是老夏的意思。说她们年纪偏大了,各家也拖累大,都想辞工回

去。其实,我也使唤惯了,不太想叫她们走。“�

“那还不是都给打发了!”�

“老夏的意思,是物色到更精干的女佣了,总得把老的替换下来。叫我看,老夏是巴结我们呢:你爹当家了,他能没一点表示?所以,我也只得领情。”�

汝梅听了,觉得也有几分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跑出去寻见一个家丁,问了问,才吃惊了:跟她上凤山的那两个家丁,也给打发了!�

因为自家的淘气,四个下人全给撵走了,这叫汝梅觉得很过意不去。�

这些不守信用的奴才!叫他们不要多嘴,偏不听。他们中间一定是有人在老夏跟前多嘴了,可那会是谁?谁就那么笨,不明白多嘴多舌的结果,是大家都得倒霉?�

汝梅忽然想起,那次凤山之行,除了两个老嬷、两个家丁,还有一个车倌。他是不是也给撵走了?�她跑到车马院问了问,得知那个车倌还在,只是出车了,暂时见不上。�

不用说,在老夏跟前多嘴的,就是这个车倌了。你倒好,把别人都卖了,自家啥事没有!�

汝梅跑了几趟,终于见到了这个车倌。一问,车倌还极委屈,说他也几乎给老夏撵走!多亏三爷四爷都说了话,才叫留下戴罪立功。�

“那天上凤山,我们没有伺候好小姐,就是撵走也活该了。可真不是我回来多嘴!三爷四爷说了话,我能留下,可还是挨了老夏的一顿恶骂,真没给骂死!工钱也减了。小姐不叫我多嘴,我多嘴图甚?”�

看这个车倌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像是编了瞎话洗刷自己。�

那这就怪了。谁也没多嘴,那天凤山上的事,老夏他怎么知道的?�

从车倌嘴里知道,父亲为此事也说了话,汝梅就决定问问父亲。等了几天,才好不容易等着父亲回到家。提起撵走下人的事,父亲说他也不大知道,好像四爷跟他说过一声,详细情形,他哪能记得?这一向,外埠字号的掌柜伙友,几乎天天有逃难回来的,他哪还能顾得家里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见父亲这样,汝梅也不想再问了。正要走,父亲忽然叫住她,正声说:“梅梅,你又到哪疯跑了?惹得老太爷都生了气,嫌我太放纵了你。都快嫁人了,还这样野,不成吧?常家也是大户人家,你这样嫁过去,就剩下叫人家笑话咱们康家了!”�

老天爷,连爷爷也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汝梅倒是觉得,爷爷知道了这件事也好。她去问一问爷爷,那一切都能问明白了。爷爷可不像别人,准会把她想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所以,听完父亲的训话,汝梅就去见老太爷。�

绝对出乎她预料的情形发生了:她居然连老院的门也进不了!她刚要迈进老院的大门,就有下人出来挡住她,说:“里头有交待,现在老太爷谁也不见。”�

汝梅还从没这样被拦挡过,就喝叫了一声:“瞎了眼了,没看见我是谁!”�

那下人依然拦着说:“我哪敢得罪小姐?真是里头有交待……”�

“我不管!我要见老太爷!”�

汝梅任性地喊叫起来,但那个奴才还是死拦着,不让开。正紧张时,贴身跟老太爷的老亭,从里头出来了。他没等汝梅张口,就冰冷地说:“不用跟他们闹,是我交待的,老太爷谁也不见。”�

“为什么?”�“老太爷说他谁也不想见,我哪能多问?小姐请回吧,关门!”�

老院门房的下人,真咣�将大门关上了。�

汝梅呆呆站在那里,仿佛面前并不是她熟悉的老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从她记事以来,还从来没有这样受过老太爷的冷遇。�

她跑回来问母亲:“老太爷怎么了,病了?”�

三娘瞪了她一眼,说:“老太爷好好的,你胡说什么!”�

“那怎么不见我?”�

“这一向外间兵荒马乱,连京城都丢了,各地的铺子关门歇业,掌柜伙友一拨跟一拨逃难回来。老太爷哪还有闲心见你?你没见你爹忙成什么样了?”�

汝梅想了想,觉得像是这样,又不像是这样。撵走两个老嬷、两个家丁,处罚了车倌,老太爷又拒不见她,几件事就正巧都碰在一起?撵走仆佣,处罚下人,这倒不稀罕。叫汝梅感到惊异的,还是老太爷的冷淡。她从小就是一个淘气的女子,什么出格的乱子没有惹过?老太爷非但没有责怪过她,倒反而因此更偏爱她。她要是规矩温顺,老太爷会那么宠她?外间兵荒马乱就是真叫老太爷操心,也不至于待她这样无情吧。老太爷是有气魄的人,就是天塌了,也不至于朝她这个小孙女撒气的。�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汝梅这才仔细回想那天出游凤山的经过。想来想去,才好像有些明白了:她大概是不该去那处尼姑庵吧。以前,就不许她们走近。每疯跑过去,连爷爷也不高兴。这次居然骗过下人,独自家跑近了它,还和一个古怪的老尼说了半天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