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海棠花

海棠花--40

40

蓝棠回家便洗了澡上床躺下了,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浑身燥热,头发里虚汗蒸蒸,心里像吃了空心萝卜似的啰唣不息。她知是月事来了,有得几天不踏实的,每月要如此心禁难忍两回。很奇怪的是,若是有男人在身边躺着,即使不碰她,一点也不觉得怎么样,仍旧太太平平地过日子;若是没有男人的时候这几日便难以忍受了,成夜成夜地不能睡,浑身是火辣辣的,一到乳房涨得像要裂开来似的痛,真想有个男人来揉一揉。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便又把从前的事一件一件翻上心头,便又想起了景峰,想着便又泣了半夜,伤心无了,又想起了眼前的两个男人:贾勇斯斯文文虽说是火锅城的老板,倒是个十足的文化人,跟自己也谈得来,今天倒不如让他上来了,何苦这么受罪,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了,婚也结过离过,还怕什么的?我现今又犯不着为什么人守节了,像陆大姐那样,只要心里无愧就是了。莫浩看上去很性感,说不好听的他那个样子很像舞男,办公室里还放着哑铃,口才也不差,只是还没有深谈过,不知骨子里是什么人。谈什么?我又不找他做老公,只不过是为了解决一点性饥饿,不像吃饭一样,难道非要知道这菜含多少蛋白质多少脂肪才吃吗?只要能解决肚子,什么好吃的上口的都能吃,只要不滥吃吃伤了就是了。看来还是贾勇好,这人是老乡,还挺仗义的,付过的钱还追着送回来,虽然钱少;但从前那个凌副总吃完了还让我买单呢!说真的这些都不重要,又不跟他们一辈子,床上行才是最重要的,不要像从前的那个老公那样。可不上床怎么能知道行呢?要是上了床不行不是很气恼?还能找到像景峰那种样样都喜欢的男人?

她这般在床上翻滚到天亮才睡去,刚一睡着,电话响了,把她吵醒,很是气恼,便起身把电话拔了,再睡。到了午后她才醒来,洗脸时对着镜子发现双眼肿了,双颊上燃起了红晕,头重重的,也没有食欲,冲了杯咖啡,坐到沙发上发愣,坐了一刻钟,想起电话还没有接上,便把它接通了。一杯咖啡没有喝完电话便响了,是莫浩来的,说打了一上午想请她出来吃饭的,一直没有人接,又问蓝棠吃了没有。蓝棠说刚起来还没有吃呢,莫浩便说开车来接她一起去吃饭。

蓝棠也不推辞,化了个淡妆,将长发捋在左胸前,穿了件淡蓝色的窄身裙便下去了。莫浩并没有询问蓝棠的意见,便把她领去了一个大排档的川菜馆。蓝棠亦不在乎,跟在他身后穿过堂口,又走过弯弯曲曲的过道,一直到了里面的小厅房,倒还干净,两人找了个空席坐下了。蓝棠知道到了这个地方亦不是捡菜的地方,便饭吃饱就行了。莫浩让她点菜,她说了声随便推了过去,莫浩便点了几个便菜。蓝棠没有注意,直到菜上来全是辣菜,她才想起莫浩是四川人吃辣,蓝棠没法只得要了个青炒素菜。

吃完了饭蓝棠想去逛街,莫浩支支吾吾的脸有难色。蓝棠想来是他有家室,怕被人看到陪女孩逛街,不方便,便说独自去。莫浩却道:“我的别墅刚入伙,去我那里坐坐吧,就我一个住。”蓝棠有意无意地询问道:“你太太呢?”莫浩道:“什么太太不太太的,分居好多年了,现在在老家。”蓝棠哦了一声,心想又是一个凌副总了,心下也有意要入他的套,想来跟景峰分手已经几个月了,她很想尝尝这个莫浩是什么味道的,便跟他上了车。

到了莫浩住的别墅,蓝棠自然被这一栋崭新的小楼所打动,心想莫浩这么个副总怎么会这么有钱呢?且这么有钱又这么吝啬,头一次吃饭便带我去那么小的排档。进了屋里,便是堂皇的装修,家里的陈设全是新的,收拾得一尘不染。她心里更奇怪了,便问:“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莫浩道:“现在是一个人。”蓝棠加了一句:“也有时候是两个人住?”莫浩仍道:“现在是一个人。”蓝棠道:“也有时候是两个人?你跟你太太分居这么多年了应该要有女朋友了吧?”

莫浩没有直接回答道:“你看像不像?”蓝棠道:“有什么像不像的,现在这个地方男人金贵,男女比例1:7的,有个女朋友算什么,有七个女朋友还是正常的。”莫浩笑了,便领着她一间一间地看房间,进了书房,书柜一律高至天花板,柜里满是书籍。蓝棠还真是第一次在深海见到有这么多的藏书的人家,心里不由得好笑起来,昨天遇上一个作家,今天遇上一个学者,便在书堆里随意地翻着书。莫浩去外边不知忙什么了。

过了一阵莫浩进来问:“你要不要看光碟,我昨天借了两张碟来,还没有看呢,你看吗?”蓝棠便跟他去了一个专门放电视的影视室,进去了才看到那个电视机像个小电影那么大。

蓝棠舒服地躺到铺着羊毛毯的沙发上,莫浩放好碟,调好空调便在她身边另一张沙发坐下。他放的是部美国影片,片名叫《似水年华》,讲的是两个女作家成就了一生的事业,最后仍脱不了凄凉,丈夫走了,情人走了,女儿长大成人也走了。在圣诞节的晚上两个半老女人坐在炉前,回忆以前的恩恩怨怨及逝去的美好时光。一个说:“为什么女人越有成就越苍凉,我们的一生算是付出过了,只仅仅得了那些过眼云烟的烟花,这太不公平了。”另一个说:“说这些都晚了,我们一直在找真爱,最后却被爱欺骗了。我想我们不应该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我们不能万事求全,我们应该像男人一样手边有什么就取什么,就地取材,不足便再取,取众之长便足矣,不能要求一个对象就十全十美,可以找十个对象或者更多来达到十全十美。我想我们明天去埃及,专找好些语言不通的土著男人做爱,什么都不用说,就直接上床,讲话了交流了就会被欺骗。”

蓝棠听了这句话深有感触。不想这部片子完了,莫浩又放了张片子,蓝棠一看是一部拍得精美的成人片,欧美人那体格健壮,动作干练又投入。蓝棠不由得浑身火烫起来,心里火燎燎的,双颊起火,想让莫浩关了,却又想看下去,又想跟莫浩做戏。没看看到一半莫浩便扑到了她身上,她本能地伸出两手去挡,莫浩抓住了她的两只手放在腿上。她心乱如麻便不再阻挡,接下来她便十分驯良,不反抗亦不好意思流露自己的喜好,只是像一具尸体似的任莫浩行事。她绝没想到莫浩的欲望如此强盛,事后每每想起便颤栗。

那一晚上莫浩没有放她回家,一夜折腾到天亮。第二天她的两条腿已经站不起来了,不停地哆嗦。回想起整个过程,她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虽然跟景峰也有过火山爆发似的情景,但跟莫浩比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莫浩的手掌上大概由于练哑铃的缘故全是茧子,抓着蓝棠如水绸似的皮肤上就像刨刀似的生痛,而且她越叫痛,他越是往痛里抓。他一边做还像酒鬼一样一边喝马嗲利,一夜喝了两瓶,她惊惧。更让她惶恐的是他对她下手像是对付一个动物似的野蛮,他按着她的胯把她拼命地掰开,像是要把她掰开成两半,就像屠夫,按着杀好的猪的两只后腿,把它掰成两半似的。他按着他的腿狠狠地掰,掰得她都听得见骨骼响,她必须不停地叫着让他轻一点,放开手。可他不停地喝酒,记不住她的话,刚松开的又掰了下去,蓝棠真害怕被他一不小心掰碎了。他再不就压着她的双肩,亦是拼命地往下身压,压得她五脏六腑都挤碎了,痛得叫起来。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好像是在压一个面口袋似的,他一口气可以一两个小时不歇。最后蓝棠已痛得没法应付了,强把他推下来。没到一刻钟他又强奸似的按住了她的双肩,一晚上七八个钟头他都折腾着她,一夜没有给她睡。她几乎是昏迷在他铁板似的满是肌肉的怀里。

早晨她昏昏沉沉地醒来,她真怕死在他手里,便坚决让他送她回家。她下了他的车,站在楼门口,觉得自己像个纸影儿似的像要被风吹倒,脑子里没了脑汁,空空的像一个竹壳灯笼;眼前一片昏黄,什么都看不清,耳边呼呼的,眼前泛泛的,像是北方刮大风的时节,一片迷惘。她忙摸着墙上楼回家躺下了,连水都没有喝一点,一直睡到半夜十二点钟,睡了十八小时,才记得点事,脑袋还痛得抬不起来。过后她只得认为莫浩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舞男,鸭子!没有多久她便证实了这一说法,莫浩是铁壁雇养的情人,公司好多人都知道他跟铁总的关系。

蓝棠知道莫浩身份后,便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她明白过来他那豪华的住宅是铁总买的,也许就是铁总的家。她进去见到一些女人的用品,因她不把他当情人所以没有在意,那些书什么的可能也是铁总的,莫浩不像是个喜欢读书的人,他喜欢体育健身,她记得他领她看了一间健身房。

蓝棠喜欢真汉子的男人,不喜欢这种吃软饭的男人;但上班没事有的是时间要打发,他们两个人隔着办公室,便用电话消闲。蓝棠问:“你为什么要跟你老婆离婚?”莫浩便把他的故事编给她听,蓝棠从他的真真假假中,明白了他的一些事。莫浩原是农村的,读大学时,跟厅长的女儿结婚,便留在省城厅里工作,做的是贸易。后来厅长调走了,他的官也升不上去,便下海了,在内地开公司,后又到这里开公司。出来几年,便对家里又丑又老的黄脸婆没了兴趣,想离婚跟女朋友结婚。他老婆哪是吃素的,便雇人过来恫吓他女朋友说:“姓莫的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他没我,他还不知在哪个小县城里当小职员呢,他的钱全是我的钱,你别打量是他的。你要是想把他从我的手里夺过去,我便把你们两个都废了,让你们坐着轮椅结婚。你们让我看着你们幸福地过日子,我便要你们过惨不忍睹的日子!”他那女朋友是个明白人,知不是对手,无心恋战,便用他公司的名义贷了一笔不小的货款卷走,并把他的财物席卷一空,出国去了,给他留下了巨额债务。他公司也开不下去了,也没了信心,关了,现在银行追他债,他老婆也逼他债。他老婆不相信那个女人把钱卷走了,说是他让女友转移出去的,想两个人去国外过,便让公安局扣了他的护照不让他出境,银行查封了他所有的东西车子房子,并起诉了他,他很伤心,他说:“想不到女人这么可恶,真是最毒妇人心!”

他说得很伤感,好像真的被女人害惨了。蓝棠一点也不同情他,觉得他活该的,谁让他过河拆桥的?老婆的价值用完了就想踢开,有那么容易的事吗?还想离了婚跟我结婚,不要吓死人了,我几辈子没有过男人,也不能跟你这种人结婚,就会随便用女人甩女人,活该!便直言不讳地说:“你没有权利怪女人不好的,你自己做的事,做得不好,就应该承受这个结果,谁让你喜新厌旧的?”莫浩道:“那个女朋友也不是东西,我对她一片真心,她却把我坑了。”

蓝棠道:“这也不能怪别人,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知道事情的利害,随便跟人家许终身,耽搁了人家青春,人家结婚无望自然是要一点青春赔偿费的。一切都只怨你自己,你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了。现在的人就是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好像他的命运是要别人负责的。这就完全错了,没有谁会对你的命运负责的,对命运负责的应该是你自己。你当初下海时候的初衷是什么?不是为了日子过好一点,家里富有一点,孩子过好一点,做一些你认为对社会有意义的事吗?可到头来你挣了钱做了什么?夫妻反目成仇,有家归不成,养子不能教。不要说什么对社会有意义的事了,尽做了些危害社会的事,吃喝嫖赌,纸醉金迷。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原来美好的理想走得太远了吗?”蓝棠毫不客气地把他批判了一通。

莫浩震惊不小,支吾道:“没有想过,我从没有想到,亦从来没有人能这样提过,真的想不到你不仅漂亮,还这么有头脑。”蓝棠苦笑了一下道:“我说别人浑身是嘴,说到自己便一张嘴也没了,其实我也不比你强多少,糊涂了半辈子,最近才醒了点神儿。唉,别的不说了,我们大家都想一想自己的责任吧,不要怨天尤人的!”

莫浩还要叫蓝棠去他那儿。蓝棠不肯,既害怕又没兴趣,接着便来了例假,正好有几天无名火便冲莫浩发了。莫浩惊讶道:“我从来没有看出你会发火的。”蓝棠道:“我有火,再不对你这样的男人发一发,那我这辈子不是要憋死?”想来还是贾勇感觉好,正好她这个秘书,铁总常不在是个闲职,她便每天有足够的时间跟莫浩贾勇电话调情。

又是周末,贾勇约她去喝早茶,她见到贾勇精精干干的样子,心情很好,觉得贾勇跟莫浩不同,有自己的事业,又有极高的文学修养,便有心要挑逗他一番。早茶时,贾勇把他从前在报上登的文章拿给她看,豆腐干大到书页大小的剪贴,贴在本子上,边上注上什么报纸日期的。蓝棠浏览了一下,不过是些杂文散记,偶尔也有两篇短小说,她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但是贾勇翻着一页页地认真回味着从前的情景,甚是投入。她只是应酬性地哼哼哈哈了两声。贾勇读了大半本才看到蓝棠没兴趣,只得把他的历史文物,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吃完早茶,蓝棠便邀他去家里坐坐说:“那房子我买下来了,一直没有装修,想找个时间重新装一装,你给我去看看。”贾勇自然求之不得。进了屋,蓝棠沏了壶新茶龙井,便坐在沙发上跟他摆起了龙门阵,自然离不开互相的了解。贾勇说他的婚姻很幸福,太太是中学同学。

蓝棠便问:“你们婚姻很好的男人也出来滚?”贾勇道:“这怎么谈得上滚呢?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只要不影响家庭,调节一下生活也是可以的嘛。”蓝棠笑道:“要是在女孩身上惹了麻烦,比如说我缠上你,跟你要死要活的怎么办?”贾勇道:“这一点嘛,男人一定要处理好的,事先说清楚,不要骗人家,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不要强求,做个朋友也好嘛!”蓝棠故意逗他道:“要是到后来感情控制不住了,怎么办呢?”贾勇镇静道:“那男人要掌握住的,不能让女孩对你产生妄想,即使好得不能割舍,也只能当二奶收养负责任啰。老婆终是没有错,你没有理由把自己的罪过加到老婆头上。”

蓝棠道:“要是你老婆不干,跟你吵,非要你选择怎么办呢?”贾勇道:“如果是这样,也就没有办法了,人总归是人,有感情的,总不是泥佛,一是一、二是二的那么清楚,总是会缠绵纠葛的。看她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不过总要尽量对她好些,人家做你老婆一场,穷的时候跟你的,跟你吃了不少苦,以后离开你还得吃苦,你总要让她生活有保障,日子过得好一点,你心里的罪孽也减轻些。”蓝棠也有点动情了道:“你真算得上是有良心的男人。”说着便用秋波点他,并把脚搁到沙发上,有气无力道:“我腿,昨晚上抽了一夜的筋,好酸噢。”说着便勾下身子捏了两下,裙子臂部紧,弯不下腰来捏得不舒服,便把腿往他那边伸了伸道:“你给我捏捏这条腿,真的酸得不得了。”

贾勇也不是情场新兵了,可仍被她的娇态激得血管里的血激流奔腾,望着她那双玉笋似的小腿,不知如何下手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给她捏了。她便在他的手指下娇怜地呻吟着,令他心乱如麻,脸上的肌肉都痛起来了。突然间他双手向上撸上了她的裙子,手按住了她的大腿。她故意挣扎起来,扭着身子蹬着腿,把他激得像公牛似的,奋不顾身地把她扑倒在沙发上了。

她很失望,她没有想到他那么不中用,她还没有感觉到,他便收兵了。他知道她不满足,又重新来了一回,仍是没有改善。她很伤心,只是不好当他的面过分流露,她知道男人最要的就是这个面子,要是女人指责他不行的话,他会终身自卑的。她想起,所以电话里那么跟他调情,他从没有跟她炫耀过。像莫浩就会不停地说:“要不你试试,不让你叫救命,也不会放了你,不叫你爬不起来我也不是莫浩。我出去叫鸡,把那鸡吓得下次见我就要躲了,要不就要三倍的价,说我抵三人了!”

“抵贾勇十个也抵得上了!”蓝棠心里说道:“男人真是千差万别的啊,这么精干的男人,怎么会这事上就不行呢?”

送走了贾勇,她掩上门就哭了,想来想去只有景峰好,哪儿都能合她的意,又知她又疼她又爱她。莫浩像个野兽,像头色狼,想起来真让人心颤。贾勇就像是头病羊,根本不能算男人,或者不能算是公的。或者说,莫浩只是公的,但不能算男人,男人是要有责任心的。贾勇是男人但不是公的。还是只有景峰才是真正公的男人,可有什么用呢?这种人不知好歹,还能对他好?还再走回去?我就糊涂到永远就在一个圆上转圈子?几次拿了电话想给景峰拨过去,都按下了,最后还是拨通,听到那日夜思念的声音,哭了,忙捂了嘴挂了电话。

最后她又想起了《似水年华》里女作家的话:“去埃及找语言不通的土人做爱。”她想:“我以后就找莫浩做爱,找贾勇吃饭聊天。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活得痛快一点?”便又慢慢地从悲哀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