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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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墨云根本没有银行信贷的人给蓝棠找工作,她只是把蓝棠重找工作的事告诉了景峰,让景峰给找。不几天景峰便有电话过来,跟墨云说已给蓝棠找了个工作,只怕蓝棠知道是他找的不肯去,跟人家说是一个极好的朋友托的事,让墨云以他好友的名义先去跟对方接触。墨云便换了衣服去了。
这是一家实业公司,原办了个橡胶厂,只是在厂地上搭了个临时厂房,设了一个回收车胎的车间,并没有正式投产,便以此名义,早几年让政府在景峰的开发区里给圈了几万平米的地,就守着几万平米的地,待它发展。到如今地价上来了,该公司便通过各种变通途径把工业地变成了住宅地商业用地,盖楼卖。这公司虽称国营实属个人所有,老板是个女人,快五十岁了,原在京里是位要人的秘书,后又认干爹为义女,一直未嫁;后那人老了,退了,她便也南下了;口口声声称是老领导的干女儿,便处处得到优待照顾,开公司干地产一路畅通。这个女人姓铁,自己给改名为铁壁,意为坚强不屈,志不可摧。确实这铁小姐原来没有南下时也是一心想走仕途从政的,甚至十分卑视商人,但她努力拼搏了几十年,把自己的青春身子都搭上了也只升到了九品的官位。待到后来老领导一退,茶就凉了,一点权也没了;她的景况甚是凄凉,她便下海南下了。她已不想再拼搏什么了,也无意发多大的财;她亦不是生意人,做生意亦不十分精通,只是日有所进,不要老来受穷。因此她也一直不发展公司,连她自己一共用了十几个人,不急不慢地运作。她也不想一下子把地全开发完,只是慢慢来,建一点卖一点。她自己亦不大在公司上班,常年在新西兰呆着,她把她的亲属侄甥辈弄了好几个去那地方,那地方四季如春,景色秀美,气候宜人。这边公司她就托一个姓莫的副总管理。她办公室的外间有个秘书,负责她的私人事务,并经常向她汇报日常工作事务。那秘书上个月出国去了,她便要重找一个秘书,只要有一点英文基础干过办公的就行了。景峰便把蓝棠荐了过去,跟铁老板说:“是一个好朋友的表妹要找工作,具体什么样子我也没有见过,只听说长得还好,在证券公司干过几年秘书的,有户口有住房比较稳定,年龄也大一点,稳重些。我让我朋友先来见你,她把具体情况告诉你。还有托你一件事,要是那姑娘来上班了,你最好别提我荐的,因为我那个朋友是女的,人又生得有几分模样,不要叫旁人误解了。只说你直接认识她表姐就是了。”景峰故意把铁老板的目光移到墨云身上,他现在才明白蓝棠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铁松板当然会意道:“这事你说了,我就知道了,人只要我看上了就行,我正急着找秘书,我要走呢。我实在不能在国内呆了,呆不上一个星期我就浮躁得头痛脑涨的,你快点让她们过来吧。”
墨云找着门上的牌子叩开了总经理办公室,只见一个穿着红衣衫,头顶上扎着顶把的女子头低在办公台上按着尺子划线条。她以为已经有秘书了,心中正要打顿,那女子抬起脸笑着叫她坐。她见着那张脸吓了一跳,宝宝气的一张苦瓜脸,却像小姑娘似的把头发用一只紫红色的夹子夹在头顶,穿一件火红的衬衫,下边一条黑裙子,矮壮的个子,萝卜形身材,背景看去像个十八九岁的农村大姑娘。墨云绝想不到这个形象的女人就是景峰要她找的铁老板;虽然疑虑,但也顾不得许多了,自我介绍道:“我姓墨,是景老板的朋友,他让我来找铁总。”
铁老板蒙瞅着眼一直盯着她看,嘴里应道:“景老板跟我说了,你跟我简单说一说你表妹的情况吧。”墨云便把蓝棠的简历和照片拿了出来,并简单说了一下情况。铁老板浏览了一下蓝棠的简历,把照片放在手里横看竖看了半天,才对墨云说:“条件不错,你回去吧,回头我打电话给景老板吧。”墨云便起身告辞了。
墨云一走,铁老板便给景峰挂了电话道:“所以你神秘兮兮的,你这个墨小姐果真不凡啊,像个观音似的,言谈举止上看亦不年轻了,保养得还那么好,眼梢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多大年纪啦?”景峰道:“好像三十六了。”铁老板道:“三十六了?真不像,像二十七八似的,你的本事真不小啊!啊,还有她那个表妹好像还比她漂亮,也不知是照片拍得好还是怎的。真要是这样的尤物,我都要爱上她了。”
景峰听了不由得紧张起来,原来他给蓝棠找工作,就是故意找女老板的,怕节外生枝,铁老板这么开玩笑,他便有点紧张了。只得道:“你看看,可能太漂亮了工作能力就差,你要是不满意就不要用她表妹了,我告诉她就是了。”铁老板道:“谁说不满意的?我看她在证券公司干了两三年没有换过单位就挺喜欢的了。现在这儿的女孩都是白脚花狸猫,两天炒一个单位,三天炒一个老板,哪里去找她表妹这样的?这么个天姿国色的尤物肯在一个单位里干几年真是难得的!现在的女孩都把找工作当幌子,实质是找大款,根本不肯埋头工作,不管多好的工作,只要没有接触大款的机会,干三天就不干了,这些女孩我见多了。你告诉墨小姐吧,叫她表妹明天就来报到。”
景峰心下犹豫,但还是跟墨云说了:“铁老板看中了她了,叫她明天去上班,不过我觉得铁老板有点变态。你今天见了,感觉怎么样?”墨云道:“她的打扮让人看了不舒服,但人好像还是挺好的,见了我也很热情,老姑娘嘛总有点变态。让蓝棠先去试试看,要不行再换,这几天她没有找到好的工作,烦恼得很呢,让她先去上了再说吧。”景峰也只好心神不定地答应了。
翌日,墨云领了蓝棠去见了铁老板,铁总见着蓝棠甚是大喜过望,当下就留下上班了,亲自安排了她的工作,又问了问她的生活家庭情况,又把她介绍给了莫副总和公司的几个领导,便让她正式上班了。铁总有了秘书,把一些事情交待清楚,不懂的让她找莫副总和沙主任,自己便放心地买了机票又去新西兰了。
景峰提心吊胆地天天向墨云询问蓝棠的情况,待到第四天知铁总走了,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景峰这个护花使者,干愁万虑想把蓝棠看住,却不想白白地送羊入虎口。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铁壁确是女的,对蓝棠不会有什么冒犯,但她手下的莫副总天生就是个采花大盗。那天莫副总见着铁总领着蓝棠见公司的骨干,他一见蓝棠肌骨莹白,袅娜纤巧便心神不宁了,只是铁总在不得下手。铁总一走,头一天上班,他便跑到蓝棠的办公室里问寒问暖,又告诉传真机怎么用,国际长途怎么用,柜子怎么开,纸等办公用品在哪里。蓝棠见他这么热心,又是副总,便小心翼翼地应酬,吃饭的时候他又跑过来,说公司有客饭吃,有好几种菜的可以选。弄得蓝棠很不好意思,她刚到一个新的环境里,什么都摸不到头尾,到处都冰冷冷的,有这么个长得像港台舞男的莫副总关心自然让她感到亲切。
莫副总叫莫浩,四十来岁,文革后的第一届大学毕业生,中等壮实的个子,成日在屋子里练哑铃、俯卧撑,练得胸肌阔达,肩臂有力,把进口的高级丝质衬衣绷得紧紧的,看得见里面一块块的三角肌,方阔的脸上天庭饱满,半脸的络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三七分的头发理得短短的油油的后梳着,标准的一条汉子,比景峰英俊性感多了。他经常跑到蓝棠房里有意无意地挑逗,蓝棠亦不退缩,她想好了,她想过过陆大姐那样的生活。而且她太容易实现这种生活了,她只要随便地放两个眼神便可以获得。
前两天她便在富凤阁楼下新开的迷你火锅城里,迷住了火锅城的老板。蓝棠那几天满街地跑工作,亦无心做饭,也不想天天去墨云那儿吃。正好小火锅城新开张,开张大酬宾,一餐随便吃只要二十八元,海鲜果汁全有,蓝棠便连着去吃了两三顿。火锅城的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白脸中年人,姓贾叫贾勇,那天见蓝棠一个人穿着件紫色羊毛绒连衣裙,发髻盘在脑后,不施粉脂,不带钗环首饰,一支新荔似的玉脖裸露着,独坐一桌,把那些粉脸黛眉金杯珠饰的世俗女子全比下去。贾老板一眼就看出她江南人的肤质,便走上前打招呼道:“老乡,一个人?”送了一张名片上前。蓝棠抬眸一闪,看了他一眼,他差点跌个跟头,忙扶着椅子坐下了。蓝棠凭口音知道他是老乡,便自然熟了,红舌撩了一下牙缝,笑了下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老乡的?”贾老板道:“你这身肤色便是标志。”
蓝棠扫了一眼桌边的名片道:“贾老板还果真有眼色,你哪里的?”贾老板说:“我无锡的,你呢?”蓝棠道:“我常州的。”贾老板道:“太好了,地道的老乡,三十公里路,你是常州城里的?”蓝棠道:“是的。贾老板真了不得,好像你这火锅城已经开了三个了吧?”贾老板道:“哪里,马马虎虎。深海开了四个,老家还有两个,上海有一个。”蓝棠道:“你这么年轻已干出如此事业了。”贾老板道:“我不年轻了,四十多了。”蓝棠道:“看不出,我以为你三十多的样子。”贾老板道:“我们那儿的人肤色好,显年轻。”
蓝棠道:“这倒是真的,我来这儿不几年像老了十几岁似的,这儿的水土不好。”贾老板笑了,道:“你老了十几年,那你来的时候跟幼儿园的孩子差不多大?我现在见你也不过二十多一点的。”蓝棠道:“哪里的话,都快三十了,唉,我们女人到了这年纪青春便结束了。还是你们男人好啊,活一百岁照样可以说宝刀未老,只要有钱八十岁还可以当新郎娶十六岁的。”贾老板笑了道:“你的理论还挺有趣的,你就在这楼上住?”蓝棠说:“是的,我就住在富凤阁里。”贾老板道:“你以后常下来吃就是了,我给你把单记了,以后你不用买单了,老乡嘛,就当到我家吃便饭。”蓝棠道:“那怎么好意思,你们生意人,也是一分一厘挣起来的,你给打个折就是了。”
贾勇不肯道:“你看得起我便下来,你一个女孩子能吃多少的?你这不是小看我吗?行了,你慢慢吃,现在是上客时间我得去照应照应,有时间我请你出去吃饭。”说着把她桌上的单子拿走了。蓝棠也不跟他多争执,以后又去吃了两顿,有一顿他不在便买了单,过后贾老板还非把钱退了给她,蓝棠也有些感动了。
自此贾老板便每天要来几个电话她班上。铁总不在,她上班正是寂寞又无聊,贾老板又是新识的,有许多新鲜的话题可聊,两人便抱着电话,一抱半小时不放;要不是怕铁老板电话进不来,影响工作,她还不能跟他挂线。
她可以随手把贸勇和莫浩都抓住,但她又不想那么着急,顺其自然。莫浩在同一个公司,还有些顾忌;贾勇则不存在,且贾勇是老乡,自然的熟,他又博古通今,每每电话过来不是讲个笑话便讲个典故,两个人交流得很愉快。几天电话下来两人便无话不说了,到了周末贾老板早早电话过来问:“晚上有事吗?”蓝棠知是投石问路,便说没事。贾老板说:“我请你吃晚饭怎么样?”蓝棠爽快地答应了,她也想看事态的发展。现在她的心情完全不像几年前见到景峰那样的,似乎是在观看一个舞男怎么表演怎么把她弄上床,她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做下配角假作虚情,主要的是欣赏和享受,她不想再对任何男人付出了。下班时莫浩也来电话想约她,她只说了一句:“佳人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