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罂粟花

罂粟花--10

10

米霜儿下死了决心再不睬理楚相。楚相却尽心尽力地侍候她,她便拿着大小姐的架子躺在床上看杂志,由得他在厨房里给她堡汤煮饭,及至他放好碗筷,上来叫她吃饭,她仍是不理他,顾自披了一件衣服下楼,端过碗扒得飞快,楚相给她夹的菜,全给她扒翻在桌上。楚相要帮她洗澡,她更是不让,进了卫生间便插死了门,凭他在外边心肝儿妖精儿的叫,就是不理他。用一只手拿着水喉冲了一下就披了件浴衣出来了。

上了床二个人开始了持久战。米霜儿要他再拿一条被出来分被睡,楚相不肯,她就不盖被儿,拿了件大衣紧裹着,任他怎么扯都剥不下来。楚相只得从柜子里取了条被给她,她把被子像胶在身上似的裹紧了。

楚相在那条被里总是睡不安稳,就伸出手来摸她的脸,她翻过身背朝着,他又摸她的颈掏她的痒痒,她索性把被子扯过了头顶。他又爬到她的被上要给她讲个故事,也不管她听见听不见,便说开去了:“从前有个傻子娶媳妇,洞房那天,不知干事,媳妇帮他脱了衣服教他,一刻他忽地想起了什么,抽了出来穿了衣服下地就跑了。在外面躲了几天,找了个邻居悄悄地问:‘有没有听说我家媳妇肚子被戳破了的?’”讲完了也没听见米霜儿吐半个字,便也是扫兴,自己倒过一边了。

米霜儿也是憋不过的,把头露了出来。楚相翻了几个身,实在是忍不过了,使起力来掀她的被子,连她的人都掀了起来,仍剥不下那条被来,他掀起她的被口,想强钻进去,可她拼死顶住,他又不敢使蛮劲怕伤着她的臂,只得放了她。隔了一刻叫她二声,叫不应响,以为睡着了,便又轻轻地掀她的被子,她早有防备,他就又再暴力一次。这番折腾了几个回合,最后二个人都累了,他也一点没有精神想到那事了,她也失了抵御的决心了,后来的几个回合二个人只是觉得好玩了。是什么时候个人玩累的也不知道,谁先睡着的更不知道了。只是等到楚相起来撒了泡尿,迷迷糊糊地钻进了她的被窝,抱着她便睡着了。天亮了两个醒来一看,两个人你抱着我搂着一点间缝都没有,只得笑了。

那天,米霜儿让楚相送到公司楼下,就说:“你不要再上去了,我们到此为止了,就当我们不曾相识过。”说着眼眶又热起来,但赶紧下车,转身闭了一下眼,不容楚相回话,一径往楼里走了。

这日应南见米霜儿坐在盘前,漂亮的嘴唇上燎起了一圈泡,嗓子也哑了,那双让他一见就分心的雾眼,这会像是起霜了还不时地抹泪,又让他有她的电话来就说她不在,心里有几分明白是和楚相闹矛盾了,想说几句宽慰的话,但又不便开口。一直挨到收盘,便跟她说:“我们一起去宵夜吧。”

米霜儿故意平稳着口气道:“不用了,我这几天感冒累得慌,就想早点睡,一点也没有精神。”应南道:“我们只身在外边打工,自己的身体可不能大意,你看来金富利不多久,先是手跌断了,这又感冒发烧,这样下去怎么行?”米霜儿经他一说止不住又抹了二下泪。应南停了一刻又说:“我们走吧,到这时也该饿了的,吃饱了好睡。”

他们在附近的那家小苏州酒店里坐下了,应南点好几个家乡菜,哄她吃,见着霜儿只顾抹泪,便说:“不愉快的事不要再去想它了,在这个地方你是不能太认真的,你这样对身体不好,在这世界上只有身体才是你自己的。”

米霜儿却大哭起来,应南本来就不知怎么劝,这会更不知怎么好了,只是拿了纸给她道:“好了,不哭了……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姓楚的欺负你了?”米霜儿伏在桌上只是哭个不停,不多的两张桌上的人都伸了脖子看他们,看几眼米霜儿,又瞄几下应南,以为他和她怎的了。应南被众人火辣辣的眼光盯得好不自在,抓着米霜儿只是摇道:“别哭了,人家看呢,……是不是他怎么你了?”米霜儿摇了摇头,还抽泣了一阵才止了,但什么也不肯说,应南也不好多问,只是劝她多吃些。

应南BP机响了,便去柜台复机,开口便问:“谁呀,这时间呼我。”那头却是楚相问知不知道米霜儿去哪里了?应南说:“跟我在一起呢。”楚相沉默了很久,又说:“跟你在一起就好,我在她宿舍门口等了好久,见她还没回来怕她出事,所以就想起你来了,她没事我就走了,你别跟她说我呼你了。”说着就要放电话。

应南连忙叫住说:“你过来吧,也许见到你她会好些,我们就在这附近的小苏州酒店里。”楚相道:“不用了吧。”应南道:“她心情很是不好,抹了一晚上的眼泪,我也不清楚她是怎么回事呢!”楚相道:“我这就过来你别告诉她,她不肯见我。”应南应了声:“好吧。”

一刻楚相便到了,米霜儿正好坐在对着门口的位置上,见着他从门口进来,激动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恨不得一下子扑进他的怀抱,一个晚上没见着的那份渴念……但她止住,知道是应南叫他来的,提起包站起来说:“你们吃吧,我先走一步。”说着快步往外走。楚相来不及跟应南打招呼就跟了出来,追上她抚着她的肩往她的住处走去,米霜儿也不再推他,悄悄地将自己的身子全部依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回了米霜儿的住处。

一进门楚相便熟练地操作起来。先把米霜儿抱到沙发上,然后给她脱鞋,脱衣,烧水,把她剥光帮她洗澡。他忙完了一切,挤进了她的被窝,抱着她说了许多温情的话。米霜儿这才开了口道:“你倒好,有老婆有女朋友,现在女朋友回家过年你马上就拉上我填饥,过二天你女朋友回来了,你可以把我像吐口水似的一口吐了,我怎么办?你想想我怎么办?”

楚相道:“你听过那首流行歌没有?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米霜儿嗔道:“有得那样,你还不如现在就走,我也想那样的,可能现在还来得及,只怕再厮混二天,我就不行了。”楚相便顺着她的心思说道:“那你要真是愿意和我,那我把女朋友炒了,好不好?”

米霜儿马上掐了他一把问道:“真的?你不是哄我玩的?你会舍得?”楚相顺口道:“当然真的,我的小妖精,我哄你做什么?”米霜儿道:“那好我等你句话,不过我再也不去你家了,我一想到有另一个女人和你在那房里,在那床上做过的,我心里就受不了。”

楚相笑了一声道:“这么霸道以后还有我的活路?好好,不去我那儿就不去吧,以后我来你这里,山不转水转,总行了吧?不过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地跟我做,就像第一次那样。”米霜儿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想只要你待我是真的,我想我会做的。”楚相道:“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小妖精,这一次我一定要看清你是怎样的。”

米霜儿紧追着问他女朋友的事:她是哪儿人,长得漂不漂亮,你和她有多久了,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楚相只是胡乱答着,捡米霜儿爱听的答,米霜儿又问:“你舍不舍得她?你真能不要她了?”楚相道:“那有什么办法?你不容她,但我更舍不得你呀!心肝儿。”米霜儿还要问,楚相止住了道:“别说了好不好?我就爱你,我就要你没够!”

自此楚相和米霜儿便是形影不离了,米霜儿上班,楚相便坐在米霜儿的身后,帮她递单,帮她分析行情,不懂装懂,在米霜儿面前大讲什么概率切率等数学理论,把那陈年学的,忘得还剩点渣的酱醋在米霜儿面前耍个不止。米霜儿下班,他也跟着出来,一起吃完宵夜回家。一觉一直睡到日头没有,两个人才翻身,自然又得在床上缠缠绵绵到饥肠响如鼓,才舍得分身下床。出去吃一顿饭,或是逛一条街买些东西,或是看一场电影;若离米霜儿上班还有时间必又回家盘桓到床上去。周末霜儿休假,两个人便去那家叫歌都的酒店,也就是楚相记帐的那酒店,两个人要一个小包间,边吃边唱。那家的冰糖炖燕窝做得最好,霜儿去了必定要吃二盅,饭前一盅,宵夜一盅,价格也是可以的,一盅一百六十港币。楚相的卡拉OK十分精道,每每便在霜儿面前卖弄不止,弄得霜儿更是神魂颠倒,一分钟也离不开他,他上公厕时间长些,她都要发慌。

这中间楚相为米霜儿搬了一次家,杂志社将最后一个月的房租交过,就算是跟房东结帐了,杂志社的人回家的回家,另谋生路也都回家过了年再回来另谋生路。米霜儿在那房子里比别人多赖了几天,便也是不再拖得的了。正好上官仪春住的那幢叫富凤阁的楼里许多香港业主买了楼用来出租的,前一阵应南就让上官仪春给找了一间,米霜儿也就托上官仪春帮忙。上官仪春生来就是精力过剩热心好动的人,很快就给找到了一套二房一厅,带全套家具的小单位公寓;只是租金贵了,要三千港币一个月,且首期要交三个月的押金,二个月的租金。

米霜儿不敢要也没有那么多钱,在金富利头一个月的佣金还没有发下来,就是发下来也是大大的不够,再说佣金这事又不定死的,这个月多少谁也不敢保证下个月是多少的,所以听了上官仪春的介绍当场就回绝了,说请上官仪春找找看有没有便宜点的。

上官仪春说:“我们那楼里再便宜也是便宜不到哪里去的,要不找个二小间一套的,没有家私二千五六也租得下来了,你再找个人合伙,一人一千三就够了。”米霜儿又问:“还有没有再少点的?”上官仪春道:“再少点的在富凤阁就没有了,要不你问问他们渔头村那边的,那边农民房便宜多了,你租一个房间有五六百就够了,不过条件差多了,没有煤气电话,厕所也是一层一个的,可能你楚老板不肯要的。”

米霜儿说:“我租房子跟他有什么关系,有一个房间我已经足够了,以我的经济能力能租一间就不错了。”上官仪春道:“你也是真傻,你这房租就让他给你交就是了,你还愁他出不起的?”米霜儿叹了口气道:“唉,管他出得起出不起的,我还不想花他的钱。”上官仪春笑了笑,不再多说。

米霜儿回到位置上,楚相便问:“上官小姐给你找的房子怎么说的?”米霜儿道:“找是找到了一套带家具的,但太贵了,要三千港币一个月,我回掉了。”楚相忙说:“不贵呀,带多少家具你问清楚,要是合适就要了吧。”米霜儿说:“我一个月能挣多少?算了你别害我了,我想去渔头村租一间房算了,她告诉我渔头村一间房才五六百元的。”

楚相道:“渔头村那边的房要不得的,你听我的话,我们去看看那套房再说,不定还可以讲价的,房租我给你出。”米霜儿不肯说:“你钱大?我不想租就不租,你管我那么多?再说,再说……”

她说了几个再说没说出下文来,其实她一心想着能替代了楚相的女朋友搬去楚相那小洋楼里,现在过渡时期将就着就行了。

楚相又劝道:“那边真的住不得的,你不知道那里都是本地村民自己盖的房,里面的租客又乱又杂,一栋房挨着一栋房,二栋房的人打开窗子,这栋房的人可以和那栋房的人握手,因租金便宜,里面住着好多三无人员,还有地下旅馆什么的,黑店什么都有。好人住进去要不了几天就向外跑了,跑的慢的就没命了,要不就入了他们的伙了。”

米霜儿被他说得将信将疑,眼儿瞪圆了看着他,最后又垂了眼帘,只剩了一轮月牙缝起起雾来,心里盘算着这贵租与贱租的事,不知如何是好。楚相以为她是不肯要自己的钱租房,便说:“这房租的事不要紧的,过二天我公司进来开户了,你是我的经纪,就当我公司给你交租金便是了。”

正这般说着,上官仪春带着一个女人向他们走来,米霜儿知道那细高挑个儿的叫孙玲也是经纪。上官仪春道:“小米,孙小姐那里正空着一间屋呢,你要是要就……”

楚相忙打断了她的话,道:“上官小姐,我们还是想去看你富凤阁的那套吧,你什么时候方便?”上官仪春看看楚相,又看看米霜儿,米霜儿只得道:“那我们先看看富凤阁的再说吧,上官小姐真是麻烦你了,孙小姐,要是富凤阁的看不上,我再来找你。”

那房子楚相一眼就看中了,有全套的家具,电器也是全的,空调,彩电,冰箱,电话,煤气,样样周全。米霜儿也是喜欢,只是那租金实在让她心痛。楚相也不再问她,让上官仪春当场叫了业主过来便签了租约,当日便把米霜儿的衣物,一些简单的行李拎了过来。又问米霜儿还要买些什么?米霜儿道:“我就想买张床,我看那床都软了,经不了你一晚上的。”楚相笑道:“你说我们买张铁的?我看你发起蛮来比我的劲还足呢!心肝儿。”

米霜儿推了他一把道:“那好,我们买两张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看谁的床先塌!”楚相道:“那肯定还是你的床先塌。”米霜儿道:“就你那身子都比我重过一倍的,怎么说也不会我的先塌呢!”楚相道:“我的床怎会塌?我什么时候睡床的?我的妖精儿,我还不都睡你身上的。”两个人拌着嘴,还是把床买回来了,不过只是买了一张,把那张旧床塞到那间小得放一张床就满的小间里。

这日子过得流水一样的快,楚相本也是怕家中过年礼节繁多,人情世交,都得必到,去年一年江湖上滚得很累,想躲在这边过个清净年,养养神,新的一年还得大战特战呢!不巧女朋友家里兄弟结婚,撇下他独自回老家了。恰恰顺手抓到了一个米霜儿,这个年假就更风流潇洒了,而且米霜儿那种独有的情钟,处于癫痫状态的狂欲,令他兴不可抑,苦苦贪恋不已。

春假一完,楚相就要去出差,说要半个月才回得来。米霜儿跟他在一起歪缠厮磨了近个把月,一刻也不能分离,这会说走就得走了,心头像是割肉般的难受,一直跟到了机场也不肯放他。那天是阴天,微蒙蒙的雾。

米霜儿抱着他的大腿,他走一步就得拖她一步,死活不放松。楚相只得找了个熟人带着她从边门进了候机楼。直到楚相要登机了,她还是不放他,楚相只得搂着她站在登机口,一机的人都上完了,她却把他的腿抱得更紧了,大滴大滴的泪往他脚上滴,他用毛茸茸的下巴磨蹭着她丰满的额,找不到安慰她的词,连最顺口的妖精儿都喊不出口了,僵持了有一刻钟之久。检票员欲拉了几次,最后还是下不了手,只得对楚相说:“你要是不走,把登机牌给我吧,一机的人都等着你呢!”这句话像霹雳一样,把他们劈开了,不知是米霜儿推开了楚相,还是楚相放开了米霜儿,总之接下来二个人就背对背地紧走了好几步,隔了十几米远才回头相望,楚相看到米霜儿一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