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兴市xx银行像大多数银行一样,总要在城市的黄金地段占据一块宝地。所以,xx银行自然也处在海兴最繁华的区域。各家银行的想法都差不多,都愿在城市的华采区域显排自己的尊容,于是各个城市的繁华地段都有一个共同点:银行比公共厕所多,行人走在这种地方,大小便困难,存取款却很便利。进公共厕所要交钱,进银行完全免费。海兴市也不例外,最繁华的海天路除了xx银行外,其他银行也纷纷插足,大到市级分行,小到储蓄所,沿街摆了几十家。令女行长骄傲的是,虽然同在海天路开张营业,可气派档次还是xx银行最佳。
这种骄傲她暗藏在自己心里,每到心情不佳时,她便像反刍的牛羊一般,将这份骄傲从心里翻腾出来咀嚼一番,心情便会好了许多。自从她得知案件审理的最新进展,就是市检察院技术鉴定处出据了第二份鉴定结果后,她的心情恶劣到用业绩的辉煌也无法冲淡烦恼的地步。这个消息是那天晚上何庭长告诉马丽芃以后,马丽芃过了两天才告诉她的。当时她像受到电击般浑身震颤,不用任何人给她解说,她也明白这份结论对这起案件审理的关键作用。她无心再干其他事情,立即找来了惊恐不安的汪伯伦。
她对王伯轮并没有破口詈骂,只是把怒火变成极为阴冷的语气问他:“你准备怎么办?”她快意地觉出这语气在汪伯伦身上产生的效果。汪伯伦开始浑身颤抖,脸色立即变成黄纸。
她已经反复思考过了,完全靠在何庭长身上不行,虽然他可以利用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对案件的审理进行干预、施加反面影响,但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拖”招,拖过今天拖不过明天,迟早这事还得有个结果,这个结果她是躲不过去的,除非程石突然死了。
“你说咋办我就咋办。”汪伯伦做出无可奈何的可怜相。
她把检察院技术鉴定处第二次鉴定的结果说了一遍,看到汪伯伦的脸在日光灯下面冒出了冷汗。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汪伯伦摇了摇头,像一只呆笨的企鹅。
“这叫釜底抽薪,”她恶狠狠地盯着汪伯伦,“我们就要倒大霉了,你还睡得着,你逍遥不了几天了。”
汪伯伦沮丧地垂下了头,又偷偷抬起眼皮眼巴巴地瞅着这位令他不寒而栗的女行长,有气无力地问:“行长,你说吧,你让我咋办我就咋办。”他也知道,行长找他半夜三更到办公室来,绝不会仅仅是为了骂他一顿出气。
行长看着面前这个萎萎缩缩的男人,看着他那窝囊样子真恨不得狠狠给他几巴掌,她真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提拔这样一个没用的东西当科长。她却忘了,以前汪伯伦给她送上一笔笔额外收入时,她对他的欣赏和满意。
“姓程的眼下就在海兴住着,对案子盯得很紧,你知道他住哪吗?”
汪伯伦说:“我们找过他,没找着。”
“一帮笨蛋,”行长不屑地撇撇嘴,“人家就住在海东大旅社412房间,你看着办吧。”这个消息是何庭长告诉她的。
汪伯伦一下来了精神,从椅子上蹦起:“真的?只要知道他在哪儿我就有办法,行长你可真有本事,我非要把他……”
“你要怎么办别给我讲,我也没心听,我只看结果,不管过程。你回去吧,我也得回家了,这件事真把我拖死了。”她及时打断了汪伯伦的话,三言两语打发了他。
过了两天,她又揪着马丽芃到法院找到牛五强,看到那份盖着检察院技术鉴定处红印的鉴定书,她强忍着将这份鉴定书斯烂扯碎的冲动,硬着头皮将鉴定报告逐字逐句地读了两遍。
“我们认为这个鉴定报告不具备法律效力,不能作为证据。”按照事先商定的策略,马丽芃首先发难。
“请讲讲你们的理由。”牛五强很冷静,他是法官,决定权在他手里,他当然没有必要表示任何情绪化的东西。
“这份鉴定报告超越了技术鉴定的范围,他们只能鉴定印鉴真伪,不能鉴定真假印鉴用肉眼是否能够辨别。”
牛五强微微一笑,问道:“你们说这两枚印鉴用肉眼分辨不清真假,原告讲用肉眼一看就知这枚印章是假的,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法庭总得做出判定对不对?你说技术鉴定部门的鉴定没有法律效力,那你说谁的鉴定由法律效力,我们可以再找你们说的地方做进一步的鉴定。”
马丽芃语塞,行长插话:“如今社会风气不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肯花钱啥事办不成?这个鉴定说不定是花钱买的。”
牛五强的脸拉长了,严肃地说:“你讲话可要负责任,这份鉴定报告是由法庭出面委托检察院做的,请你说明白,钱给谁了,没证据乱讲我们要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小许在旁边也听不过去,插嘴说:“谁也没你们银行有钱,是不是你们花钱雇鬼推磨的事经常干,就以为别人都跟你们一样?”
见话不投机,马丽芃赶忙打圆场:“我们行长不是那个意思,她是说……”
牛五强打断了她:“啥意思我也能听明白,别再解释了,没意思。这样吧,鉴定书你们也看了,你们的意见我们也纪录在案,这份鉴定书到底有没有法律效力,我说了不算,得合议庭定。我们还有事,你们也很忙,就这样吧。”
下了逐客令,行长跟马丽芃只好讪讪地告辞,临出门,牛五强又叫住她们:“你们不是要出差,要求延期开庭吗?怎么没走?”
行长说:“明天就走,等机票呢。”
牛五强说:“咱们当面定的,延期十天,到时候你们如果不出庭,我们只好依法办事,缺席审判。”
出得门来,行长满肚是气,脸色比这严冬的天气还冷。马丽芃给她宽心:“别听牛五强咋唬,借他个胆他也不敢缺席审判。”
功夫没少搭,钱没少花,官司打的越来越被动,是她没有料到的。她怎么也想不通,凭她堂堂的财神爷,市长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在海兴这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斗不过外地一家小公司。尽管一想起这件事她就心烦意乱,可她还得去想、不想不行。她反复思量,该做的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就算把审判员牛五强、庭长乃至院长都搞定了,法院瞪着眼判程石败诉,程石肯定也不会服输,肯定要上诉。即便再花功夫把省高法也搞定了,难保对方不到北京上告,甚至通过新闻媒介把这件事朝外捅,最终的结局依然很难预料。程石这小子实在太可恨,想到这些,她真恨不得程石死在她面前,而且死的模样很难看、很惨才能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