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世上没人上门传送绿帽子-父亲嫌疑人

我没找回阿囡人,找回了她的消息。

此举并没得阎家什么感念,倒添了我在文化大院的可笑。阎老家伙和高勇都是我的父亲嫌疑人,我这个杂种在里边掺和什么都很滑稽。

我发现我整个在犯规。从一开始在葫芦院“全景”高勇就是犯规。后来“全景”联合会换届又是犯规。化名“多管闲事的老同志”发电子邮件给阎老家伙还是犯规。

人家是坑蒙是拐骗是好是坏都是常规有斗有争有胜有负都在情理。

而我想玩个不在三界中又在五行外的花样儿结果成了大逆不道。

阿囡最后的那句话又让我对高勇犯开了疑心病。我接二连三坏他事,他为何不和我翻脸?我越想越犯了那茬儿。可是又想到邻居偷斧的寓言,想到我刚刚轰轰烈烈对孙武做完的“人伦极限”。

莫非我的大好时光就走马灯似的耗在这群父亲嫌疑人身上吗?

对我的来源二十多年来大院里早已有过多少传说,阿囡听说了一种告诉我本该没什么奇怪。要是所有人都张嘴对我说我的脑瓜早就炸了。阿囡怎么没听说她父亲是造我的畜生?看来高倩也不会听说高勇是造我的主儿。孙薇薇没听说孙武和我有什么特别关系。陈小燕也不会听说陈雅虎是我的父亲嫌疑人。这个世上传说有传说的规矩没人犯这个规矩,所以丈夫的风流事人人皆知惟独妻子蒙在鼓里,妻子移情别恋人人见闻惟独丈夫两眼一抹黑,没有人上门传送绿帽子。

推而广之把女儿被玩报告她父母,也纯属上门送一顶比绿还绿的帽子。

我够了。

我有我的事做,犯不着再陷在泥潭里。

但我不逃跑不认输。犯规就犯到底犯到你们够不着我。

高勇掌权的文化大院都在传说我前一阵傍龙向光傍分了房子傍入了会。我就又做了一个扇他们耳光的行为艺术,叫做“脱贫”。为什么叫脱贫随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还有一个怪名叫“竹篮打水一场空”,寓意如何也供人猜测。还有一个俗名叫做“我欲乘风归去”。还有一个旧得闻烂纸味儿的名字叫做“超脱”。最后还有一个解气的名字叫“滚他妈的蛋”。

我找到高勇,提出退出联合会注销我的会员身份。

大权在握的高勇正与五六个人在老旧的大办公室里议事,众人果然十分惊讶,一瞬间从他们的表情里我读到了他们对前因后果的联想。

高勇像大猩猩很魁梧地坐在办公桌后很首长地转动着红铅笔抽了几口烟眯眼看着我说:入会自由,退会当然也自由。又问了一句:你还退公职吗?

这里需要对看官解释一下文化联合会这个机构了。说来它是一个写诗画画唱歌跳舞的协会,其实又是个官办机构。是会员的要写得好画得好唱得好跳得好好出资格。而真正管理这一切的机构则是官办的,养着是会员和不是会员的几百号拿薪水的人。我过去没出诗集没入会前在大院里干杂活也拿着这里的饷。

没想到高勇会这样提问但我毫不示弱:我决定退职。

高勇隔着一屋烟气瞄了瞄我十分大度地说:那点工资对你确实没什么意义了。他倒也明白现在退职真是刁难不了我。

高勇继续像征询意见一样抽着烟瞄着我问:那你也退出刊物?

我发现随着一缕缕青烟绕过来的是勒我的一个个索套,我被龙向光安排到刊物负责诗歌栏目对我在诗界发展确实提供了一个好望角。可既然逼我到这儿,我只能额头发青地回答:准备退出。一屋子人看着我都目不转睛,空气有点发僵。

高勇仰着脸蹙着眉抽了几口烟又很简单地问了一句:那你还准备退房吗?

我一下感到脸热了。高勇像个套狼人一挥长鞭套住了我和母亲眼下的安居住房。我说:这该视为我母亲田岚的住房。高勇拿起一份文件心不在焉地看了两下目光不向我说着:据我所知这房子当时龙向光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你母亲才调的。接着又宽大为怀地放我一马:我这么说并没有让你退房的意思,你母亲在大院里干了这么多年也早该分配这样的住房了。我说:那是我母亲的住房,我可以不沾光自己租房搬出去住。我为他终于拿住了我宽容了我照顾了我而感到羞辱。

高勇显然对我这气急败坏有了更多的宽大:既然算你母亲的房那她愿意让谁住谁就住,你搬不搬与此无关。接着弹了弹烟灰似乎很疲倦地看过来问:你没有也让你母亲退职的意思吧?要说你现在养活她也没问题。

我觉得周身的血一下涌上来,恨不能上去几拳将高勇的面目捶烂。

他把我逼到悬崖边不能后退只能跪下求饶他便高大了宽和了得意了像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人物了。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一时嘴快出卖母亲的意愿,但我面对含威不露的父亲嫌疑人说了一句宁死不屈的话:我准备和母亲商量。

高勇对一屋人冰棍一样发僵的模样似乎全无感觉,对我的激烈也无动于衷。他将眼前一摞文件理了理拨到一边看着我说:那你和她商量吧。然后转身和左右说起别的话题。

真是男孩的鸡巴遇到大人的剪刀,我像受伤的狼心里骂着瘸下楼梯。

一走到阳光里,觉得头顶被冷枪射穿。

扭头仰望见高勇正背手在楼上窗口俯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