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了艺术,爱上了音乐。
这个世界上,有妮妮,有音乐,我就足够了。
我与世格格不入,但我并没有不食人间烟火。
我幻想着有个安安静静的窝。每天当我像影子一样附属于暖壶飘来飘去之后,能落下来,能静下来。然后,我在温馨的气氛中沉浸入音乐的世界,在那里寻找生命的过去与未来。
妮妮理解我。
她在为这一切准备着。
为此,她显得兴奋,也常常显出一些疲劳来。
我是一个迟钝的人。我不善于体察别人,关心别人。但我也发现了她有些微的憔悴。
我说:你不要这么辛苦,让我来干吧。
她说:干这些,你太笨。说着,她笑了。
我也便笑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家的小小院中已堆满了旧砖头,旧木料。不知何时,来了几个工匠,把旧厨房拆了,开始重建。不知何时,新厨房盖好了,只差房顶没有上泥、上油毡。
我踏进堆满断砖碎石无处下脚的小小院,四顾茫然。我不知干什么。
妮妮,那样美丽的妮妮,满身泥浆在与两个憨兮兮的小工一起和泥。她脸上汗水淋漓。
见我来了,她用手背一揩汗水,说:快进屋去,别在这儿扎着。
我要拿过她手中的锹,她坚决地拒绝了。
我满心惭愧。
我让妮妮干这个。
到了晚上,匠人们都走了,妮妮疲惫不堪地坐到桌边。我们一起吃饭。
她说:我下午那泥糊糊的样子特别难看吧?
不。我摇摇头。我记得,下午,她依然美丽。
她看着我笑了,说:感情使人失去正确判断。
我一直闷闷不乐地吃饭。
她问我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
我低着头,不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我说:别再闹这些了。我们在哪儿都能生活。
她明白了,微笑了,说:你觉得我辛苦了?
我沉默。没有否认。
她调皮地说:你不知道我文武全才?
我不说话。我知道,她其实一点不娇气,她能吃苦,她耐劳。这从她那水滴一般纯洁娇嫩的形象中是很难看出来的。
她看着妈妈在小小院内收拾施工场面的背影,笑着对我说:我将造就出一个艺术天才!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要成什么天才。
妮妮不理我的话,又说了一句:我还有一个想法呢,你知道吗?
我抬眼看了看她。
她凑到我耳边说:我还要生个儿子。
我看着她,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我生命深处涌动起来。
她却凝视着自己眼前,目光有些恍惚。她自言自语地说:可我不愿意老……
我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我感到她身体轻微地战栗着,过了好一会儿,泪水从她的眼里静静地流出来。
你怎么了?我有些慌了。
她却擦了擦眼泪,那样的一笑:你会了……
我会什么了?我不明白。
然而,我从她的眼睛里读懂了。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用手爱抚一个女人。
妮妮辛苦了好多日子,像忙碌的旋风刮来刮去。终于,那小小院变了样。那小小房内也变了样。一切都如她所说的那样实现了。
她的里间屋大了些。双人床还没买来,单人床放在里面,显得比原来宽裕多了。加了两把椅子。
我们可以坐在椅子上说话了。
她妈妈常常隔着窗玻璃看着我们,和善地一笑。她总是在小小院内忙着她的洗涮。
妮妮大概是太累了,这时放松下来,倚着床头的枕头被子,手撑着头,目光矇矇眬眬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
我不让她这样看我。
她露出微笑,然后说:你怎么就长成这个样子的呢?
我说:不知道。
她笑了,一下坐起来,抱住我,在我脸上吻了几下。
我有些局促。
她又笑了,欠过身子,把窗帘一拉,隔挡住院子。
这次,我们吻了。
她的吻很热烈,很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