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对话”一天天进行着。
黎明和黄昏。
西方和东方。
女人和男人。
她和他。
他:我们什么时候面对面对话呢?
她:我们不应该有耐心吗?
……暴雨。
雷电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中闪耀着。大雨倾泻着。山模糊不见了,湖水模糊不见了,森林和云分不清浓淡,划不开界限了。
他打着伞,踏着泥泞,在暴雨中来到了属于他和她的地方。
白茫茫的雨笼罩着古槐、丛竹、假山、残垣,绿色的草坪上水汪汪一片发亮。
石桌冷清,可怜地被暴雨倾浇着。
今天早晨她可能不曾来过。雨从昨天半夜就开始下了。
然而,他下午还是来了。
每天来这里已成了他不能改变的习惯。
雨瀑布般溅落在石桌上,白色的雾气随着风扫来扫去。
他茫然地、冷清地站在那儿。
伞下是个小小的被大雨包围的天地;伞外茫茫无边是水的世界。
他想到,他爱的是水,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隔着白色的雨雾,他在石桌上发现了什么。
一块鹅卵石下压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
他心中一阵兴奋,伫立于茫茫暴雨中的孤寂感顿时消散了。她来过了。这个塑料袋刚才怎么就没有看见呢?
他拿起塑料袋,在雨伞下擦干它外面的水,又擦干手。他解开密封着塑料袋口的皮筋——那是一根红色的皮筋,套在手腕上——从里面拿出一张四折的质地很厚的白纸,打开了它。
是一张类似毕加索立体主义风格的钢笔画。
题目是:《他》。
一个由圆柱体、球体、圆锥体等多种几何形块拼装成的一个人,可以看出,是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动作似乎在做操——不,是在打太极拳。
这是画的他?
从这些抽象意味的几何图形的拼装中,很难看出任何一个具体人物的相貌——没有一个活人是这样的——但是,他却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自己。
像他。
酷似他。
这种抽象意味的像,似乎更丰富、更深刻。
她没见过他,却画出了他的内在个性。
是神似。
他反复端详着这幅画,进入一种与外界隔绝的特殊心境。
他在打太极拳,伸着圆柱体等几何形块组装成的手臂,他的头顶有一个椭圆形的太阳,他的脚下有一个椭圆形的地平线。他的神态显示出坚定、自信、豪迈,也含着热情、执著,顶着天,立着地,还带着一点孤寂。
她了解他。
虽然,她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身高、体重、相貌,不知道他的职业、地位、贫富。
她不需要知道这些——不过是人的形骸。
她知道的是他的精神。
他从贴身的衬衣口袋中掏出两张活页纸,放在塑料袋里,用皮筋扎紧密封,然后放在石桌上,用那块血红色的鹅卵石压住。
雨猛烈地扫着草坪,扫着石桌,扫着塑料袋。迷漫的白雾中,那块血红色的鹅卵石像个搏动着的鸡心忽明忽暗地发着润泽的光亮。
他也给她描画了一幅像。
是用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