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是假山,西面是翠竹,南面是古槐,北面是残垣,中间仍是草坪。
石桌上,她也留下了一张卡片。
他们用开明信片了。
她的字齐整秀丽。透过字简直可以看见她聪明清秀的形象。她的眼睛在一行行字后面闪着年轻、愉快、尖锐的光亮。
“我爱天空。我爱火。”
是的,她正是这样回答着。
这是女性的回答。
她是温柔的大地,她是深情的水,她爱雄伟的天空,她爱男性的火。她的回答和他的回答正好相对。
可再往下,她写着:
“我在黎明,我爱黎明。”
这和他不相对了。
他是在黄昏,爱黎明。
她却不是爱黄昏?
怎么理解呢?
自己为什么爱黎明呢?不就是因为她在黎明中吗?她是黎明。黎明年轻,黎明可爱。
为什么她不爱黄昏呢,是因为他在黄昏?
他是黄昏吗?
他恍惚地凝视着前面,心中荡漾起不可名状的怅意。
还是往下看吧。
她的齐整秀丽的小字发出着她调皮动人的声音(他确实在自己的听觉世界中听到了她的声音):
“您画的是太极拳动作路线示意图。您为什么爱打太极拳呢?不过,你不用吓唬我,你不会超过三十五岁,你不是老头。你不是黄昏。”
他仿佛看到了她闪射着调皮笑意的眼睛在凝视着自己。
他不是黄昏。
她说的。
他笑了。
他又看着她写下的话,琢磨起来。“你不用吓唬我,你不会超过三十五岁。”这话里含着一层什么微妙的潜意识呢?
如果,自己对于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自己的年龄超过三十五岁,又怎么能吓唬住她呢?
他拿起钢笔,抽出一张空白卡片,写道:
“难道你怕我是老头?”
这次,她肯定也能透过这字句看到他的幽默的、揶揄的微笑了。
这微笑,他自己都“看到”了。
他对着透明虚无的空间,略眯起眼,凝视着自己的微笑。
他看着自己的微笑而又笑了。
还有一个发现:她对他的称呼是“您”和“你”杂用。
“您”字,露出她对他的尊重、客气,也露着她那闪闪发光的眼睛的调皮;“你”字,显出他们之间的熟识、随便。
还有更多道不出、言不尽的情味。
再看她这次留下的问题:
“除了水、大地、太极拳,您还爱什么?”
他凝神想了想。
写下了他的回答:
“我爱力量、事业、荣誉,爱美的女性。”
男子汉磊落的回答。
“你呢,还爱什么?”
他写下他的反问,等待着明天又变成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