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朱元璋

一幅皇帝御影可让画师坐牢,也能解救同行。一大锭银子买一桶泔水,此人不疯不傻,是洪武皇帝的得意之笔,阴沟里的泔水可照出贪与廉的影子。

晚饭后,马秀英想起养母张氏找过自己,便径直去了永寿宫,张氏在客厅里等她呢。这阵势让马秀英纳闷,她知道,在后宫里将有一件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马秀英进来后,张氏对宫女们说:“都下去吧,不叫不用上来。”看她那严肃样,马秀英也对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和宫女说:“你们也到园子里去等吧。”

众人走后,张氏亲自闩了门。

马秀英笑道:“娘,什么事这样神秘呀。”

张氏没说话,她打开上了锁的一个柜子,拿出一个珠宝匣,再打开锁,这才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郑重地送到马秀英手中。

马秀英展开看了,脸上现出无比惊疑的表情。原来是郭子兴的一份遗书,看字迹,倒也像父亲的手笔。她不由得想起从前郭惠说过的话,心里想,果然有这么个东西,难为她藏了这么久。她问:“怎么忽然冒出来这么个遗嘱?娘从来没说过呀!”

张氏的解释也不无道理,这上头不是写得明白无误了吗?只有元璋当了皇帝才能将惠儿选作妃子。”

张氏说完,不断地在马秀英脸上找答案,并且试探地说:“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先告诉你呀。”

“惠丫头知道吗?”马秀英问。

张氏摇摇头,得四平八稳了才能叫她知道。

马秀英故意问:“皇上还不知道吧?”

张氏察言观色地问:“若皇上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把这事压下?”

“我看该这样。”马秀英说,“天下美女多的是,他一定要选,外面选去,干吗我们姐妹都得跟他一个人啊!”

张氏长长地叹了一声:“晚了。”

“你已经告诉他了?”马秀英故作惊疑地问。

“还用我告诉吗?”张氏说,“他压根儿就知道这回事。你爹写这份遗嘱的时候,他也在场。”

一丝无奈和忧虑的阴影掠过了马秀英的眸子。

张氏问:“不知你有什么主意?”

“我能有什么主意?”马秀英说,“有遗嘱,皇上又知道,那就办吧。”

张氏说:“你好像不痛快,能不能找个两全的办法,又顾全了面子,又不惹皇上生气呢?”

“除非元璋本人放弃。”马秀英说到了根上,是呀,他是皇上,他下一道谕旨,可以让江河倒流,不用说这点小事了。

张氏也在明知故问:“你看皇上能放手吗?”

马秀英说:“我们联起手来反对,也许行,可那有意思吗?再问问惠妹妹吧。”

张氏说:“我透过风了。”

“她怎么说?”马秀英存有一线希望地说。

张氏说郭惠先前不干,后来张氏亮出这份遗嘱来,她不说什么了,哭了,哭得很伤心。

马秀英不大满意地说:“既然你们都通了光,娶的愿意,嫁的高兴,我多余当这个仇人了。”

张氏听了有点讪讪的,她说:“好在,你妹妹不是外人,再不好,也不会同你争宠,你又是六宫之首……”

“没有事,娘我先回去了。”马秀英心里发堵,已无心听她唠叨了。

李醒芳到底叫胡惟庸拉来为朱元璋画像了,他并不担心自己会遭遇同行们一样的厄运,反倒有心用自己的画技救他们出水火,这也是一件善事,这也是楚方玉肯放他宫中一行的原因。

这天,他早早来到华盖殿等候,朱元璋散了朝,正好不用换衣服,就来到殿里,见了李醒芳,满脸笑容,优渥有加的样子。

朱元璋穿着上朝用的衮冕,端坐在金殿龙椅里,一动不动地让李醒芳为他画像。

李醒芳虽然钉好了画布?穴他是油画的画法?雪支好了画架,却不画。朱元璋说他的画法果然与众不同,这是什么画法?不是画在纸上,而是布上?他说这和民间的湘绣、苏绣差不多了。

胡惟庸在一旁敲边鼓,说李醒芳作画讲究神韵,讲究层次和光,别人画人像平平的,没有眼神。

李醒芳说那叫眼神光,有了眼神光,人才是活的。

朱元璋说:“怪不得先生给达兰画的像那么传神。早请到先生,就不劳那些庸才耗费朕那么多时光了。怎么样,可以画了吗?”朱元璋正襟危坐,摆好了姿势。

李醒芳手掐着画笔,抱着肩,说:“陛下,有一事不办,气难平,气不平不顺,没法作画,陛下该知道的,写字作画,全靠的是丹田一口气。”

朱元璋问他要怎么个气平、气顺法呢?

胡惟庸大约已经猜到李醒芳要说什么,忙借口去催茶点,下殿去了。

李醒芳说他来这里为皇上画像,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的。

“这话什么意思?”朱元璋觉得他未免危言耸听。

李醒芳说同行们怕夺了他们的饭碗,因为画师们画不好陛下御影,连着关进牢里好几个了,他如果画不好关进去,就无所谓了,若画好了,别人怎么办?牢里的人还有出头之日吗?

朱元璋的脸不自主地拉长了。他明白,这个画师是想救那几个关在牢中的画师,这令朱元璋恼火,这种要挟手段是朱元璋所不能容忍的,他尽量忍着没有发大脾气。

朱元璋对李醒芳说:“你画好了有封赏,关别人什么事!”

李醒芳说他不能只顾自己的封赏不管同行死活呀。

“你这人,又是一个刘伯温,朕受够了!”朱元璋不耐烦地说:“你想怎么样。说吧!”

李醒芳于是直言,请皇上颁御旨,把关在牢里的几位画师全放了,他说如果我画得好了,他们也不会怪罪我了。又会对皇上的宽宏大量感恩。

“你这么胸有成竹?”朱元璋说,“你画不好,不怕朕也把你关起来吗?”

“那一看本事,二看运气了。”李醒芳说,“既来了,也就不怨。”

朱元璋便说:“来人啊!”

走进来的是陈宁。朱元璋说:“传朕旨意,将那几个画师放掉。”

陈宁答应一声下去。

朱元璋这么痛快,令陈宁和躲在廊下的胡惟庸都暗自称奇。照理说,李醒芳如此要挟皇上,肯定会凶多吉少,没想到今天这样风和日丽,皇上不但没怪罪他,反倒做顺水人情,放了那几个人,难道这是李醒芳的才气所致吗?

李醒芳已在作画,他用炭笔三两下在画布上勾勒出朱元璋的头像轮廓来。他对朱元璋说:“皇上不必太拘束,走动走动也可,也可宽宽衣。”

朱元璋便首先卸去了平天冠。他活动一下腰腿,问:“朕听胡惟庸说,你这次是来应江南乡试的?”

李醒芳说:“是啊,早已报了名,单等后天进考场了,皇上却要我来画像,到时候耽误了考功名,我可亏了。”

朱元璋说:“你满可以不考,朕向来不把科举当成取士选贤的惟一途径。”

“这倒说到我心里去了。”李醒芳说,有的人,文章写得漂亮,却是纸上谈兵,我不信哪个治国的贤才是靠子曰诗云管理国家的。

这与朱元璋一拍即合,他说:“很合朕意。朕一向疑心,宋代名相赵普说没说过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话。”

李醒芳开始画眉眼。他也有高论,即使说了,也是口是心非,《论语》里有治国之道吗?不过是孔夫子和他的弟子们说几句话罢了。孔子只有一句话说得中肯:天下无道已久矣!

朱元璋很赏识他的真知灼见,认为不同凡响。

朱元璋说:“你不必去应乡试了,让朕想想,你先去翰林院,先做个侍讲,这已是四品了;你就是两榜出身,一开始能有个六品官也到头了。”

李醒芳却不愿意,考上进士,就是放个七品县令,也是凭本事,他不愿凭恩赐。

朱元璋有些不悦,却不勉强:“好,好啊,你果然清高。那朕等着点你的状元了。”这话却没有几分真诚了。

这时胡惟庸上来,说:“陛下,常大将军在军中暴卒了,郭兴将军赶回来报丧,在殿外。”

朱元璋大惊,说了句:“这不是损我长城之将吗?”眼里立时涌出泪来,不顾画像了,急步奔下殿去。

果然是郭兴带从人等在殿外台阶下。他是昼夜兼程从塞外赶回京城报丧的,人马俱着丧服,也都是全身汗湿,显得十分疲惫,脸是土黄色,颧骨突出,两腮也塌陷了。

见朱元璋降阶而下,郭兴大哭起来,跪下去叩过头,朱元璋拉起他来,问:“好好的,怎么会暴卒呢?”朱元璋也满眼是泪。

郭兴奏报,常大将军带着偏将蓝玉和郭兴,已打到锦州,击败了元将江文清和元朝丞相也速,一路屡战屡胜到达开平,蓟北已全部平定,他们正回军庆阳时,没想到刚到柳河州,常将军忽然说全身疼痛,从前的箭伤复发了,不到一天就不行了。蓝玉将军让他星夜回来报丧,问皇上旨意。

“这还问什么!”朱元璋说:“失掉常遇春,这是北天折柱啊,可惜他才三十九岁!传朕旨意,着蓝玉为征北大将军,统帅这支兵马。郭兴你连夜返回柳河州,护送常遇春灵柩回来,朕谕令沿途州县关照。”

郭兴说:“臣遵旨。”

朱元璋又令胡惟庸去叫李善长、汪广洋、杨宪、刘基他们来。朱元璋要用宋太祖祭赵普的规格为常遇春举行葬礼。请人到钟山原去看一块墓园。朱元璋略加思忖,说他死在开平,就封他开平王吧。

胡惟庸说:“臣遵旨。”

朱元璋对李醒芳感叹地说,常将军是常胜将军,这么多年领兵打仗,一直是徐达的副将,却从无怨言,再找这样赤胆忠心的大将没有了。

说到此处,朱元璋又一次泪出痛肠。

李善长罢相的传闻在朝野上下不胫而走,朱元璋抓紧物色丞相的事已不是什么秘密。李善长因袒护李彬的事失宠,他无话可说,又何况朱元璋以他年迈为由让他致仕,没有理由赖着不退,他倒还想得通。最为懊丧的莫过于杨宪了,本来他自视是胜券在握的,却不想因为弟弟聘熊宣使妹妹为妻的事得罪了朱元璋。他本来当着朱元璋的面承诺,让弟弟解除婚约,送那女子进宫的,没想到弟弟却上来牛脾气,他说皇上也不能无道。这事更僵了,直接危及杨宪。李善长来看他,他也是长吁短叹,闷闷不乐。

李善长坐在一旁安慰他,徐达一直带兵追击元朝余孽到大漠以北,他挂丞相也干不了事,徐达日前自己上奏疏,希望选一个文官担当此职。李善长听说,这几天皇上正在向十三台御使们询问,杨宪是右丞相的人选,还是有希望的。

杨宪说:“但我得罪了皇上。”

李善长说:“你弟弟也是。为了一个女人,把前程都搭上了,值得吗?”

杨宪说连他这当哥哥的前程也要搭上了。

李善长更看不上那个不识时务的熊宣使,若及早把妹妹送进宫去,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嘛。

杨宪犯难,即使劝动了弟弟,可皇上又说不要了啊!他断定又是胡惟庸在皇上耳旁吹阴风,不然皇上怎么知道熊宣使有个色艺双绝的妹妹?

“这是没法考证的。”李善长说,“现在我们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是我力荐的人,又沾了亲,你为这事开罪于皇上,我又因李彬事抬不起头来,弄不好,可不妙啊。皇上说不要熊宣使妹妹,那是气话。”

杨宪说:“开国以来,我看皇上疑心比从前重多了,你说廖永忠是真疯假疯?”

李善长对此事讳莫如深,叫他千万别去议论此事,管好自己的事吧。

能说李善长说的没道理吗?他想立即勒令弟弟把未婚妻送进宫去,却又怕已成僵局,无法挽回了。

李善长忽听到一阵悦耳的鸽哨声,便循声向外张望了一下,恍惚看见有几个人在放信鸽,没太在意。

原来是杨宪的妹夫钱万三和儿子钱大正在往一只信鸽脚上拴苇子秆儿,然后一松手放飞。鸽子带着鸽哨声起飞后,在大宅院里飞了一圈,向远处飞去。

钱大仰着脸说:“可别迷了方向,飞不到贡院呀。”

钱万三倒信心十足,已经试了好几遍了,没事,这鸽子比人都灵。到时候你别在号舍里睡着了就行。

钱大说:“我考上进士能放我个什么官?能有舅舅的官大吗?”

“你真能做梦,你舅舅如今是中书省的参知政事,仅比丞相小一点,你就是中了进士,最多点个翰林,有苗不愁长啊。”

信鸽饲养人又抱来一只信鸽,钱万三又把卷好的纸卷塞进苇子秆儿里,再次绑到信鸽腿上放飞。他说:“为保险,有两只足够了。”

李善长无意中又被好听的鸽哨声吸引后,不由得向窗外张望一眼,他说:“那个胖子是谁?我好像见过。”

“是我妹夫。”杨宪说,“你当然见过,他就是当年出一笔好钱修南京城墙,差点掉了脑袋的钱万三,你怎么会没见过?”

李善长说:“怪不得眼熟呢。他不是住苏州吗?来京城干什么?”

“陪儿子来应乡试。”杨宪说,“后天秋闱就要开场了,题目一点风没漏吗?”

李善长说:“怕只有刘基、宋濂和皇上三个人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杨宪说,“丞相是主考就好了,我们也能沾点光。”

“你可要小心。”李善长提醒他,刘伯温是个六亲不认的人,现在我们不走字儿,更要谨慎从事。

杨宪说:“我知道了。”他说:“丞相今天在我这吃顿便饭吧。”

“不了,”李善长说,“我得回去张罗常遇春葬礼的事,真是可惜了一员猛将。”

杨宪说:“前几天他们从山海关外弄来几个熊掌,我叫人送府上几个,美味呀!我有个厨子专会做熊掌,从前给元顺帝当过御厨,我派他过去为丞相烧熊掌。”

“你真是美食家呀。”李善长一笑说,“但别本末倒置了。官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你怎么办?”

杨宪笑了。

穿大朝服的朱元璋再次摆好姿势让李醒芳画像。

朱元璋显然脑子里并未停止工作,他对面坐着好几个臣子。

朱元璋问户部堂官詹徽,户部今年用于赏赐的军用布匹怎么办啊?

詹徽奏报,请皇上恩准,令浙西四府在秋粮内征收三十万匹布。

朱元璋断然说不行。不能随意加重浙西农民负担。松江为产布之地,理应由松江征。浙西四府如果都用粮顶布,那么当地市民吃什么?

詹徽只得说:“是。”

陈宁报告说,据陕西巡抚报,在原有每亩地一斗的基数上再加收六升盐米。不然从海边运盐到内陆花费太大。

朱元璋也予以否定,不能出尔反尔,更不能朝令夕改。他让陈宁告诉陕西,六升盐米捐不准开征。

陈宁答:“我们遵旨办理。”

朱元璋又说起今年淮河两岸灾情很重,除准备下免税诏书外,再给灾民发放抚恤粮,他令中书省会同户部拿出个办法来。

杨宪有异议,免税已是皇恩浩荡了,再发放抚恤粮,怕是不妥,国家尚不足用,每年官员的俸禄也很拮据。

朱元璋说他正想减官员俸米呢!得天下者得民心,从前我们做到了,得天下后还要得民心才行。失了民心,得到的天下也会丢掉。

杨宪只得说:“是。”

这时朱元璋已溜到了李醒芳身后。他见画上的朱元璋已初具规模,朱元璋的形象威仪丰满,且在威武中透着慈祥,耳朵大,却不刺眼,下巴长,却显得刚毅。

朱元璋大为高兴,连声拍掌说:“你真是第一国手啊,你们来看!这才把朕的风采、神韵画出来了。”

众人先后过来观看画像,詹徽说“画得像”。陈宁说“神笔”,也有人说:“比皇上真人还差点,谁也难画出天子所有的风采来。”说这话的是胡惟庸。

朱元璋要重赏李醒芳,回头叫云奇,太监总管说圣上不是派他公干去了吗?朱元璋这才想起,是派他捞泔水去了。

这是突发奇想,却也是朱元璋的得意之笔。当年他讨饭的时候,就从富豪人家的泔水口捞过剩饭菜,他那时能够准确地从每户人家的泔水口判断出富裕的程度。

他决定把这一手绝活用于考核他的臣子们是否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

执行这个任务除了交给云奇,似乎委托哪个大臣都叫人难堪,传出去也不雅。

杨宪是朱元璋指令考核的要员之一,云奇也第一个拿他开刀。云奇带人来到杨宪家高墙外,他们推个独轮车,上面放着两个空桶。

有几个穷人模样的人在阴沟出口用大铁勺捞里面流出来的泔水,泔水很稠,里面有大量的剩饭、肥肉,油腻腻的。

云奇心想,他们倒先来了一步,看来这里油水不小。这朱元璋鬼点子就是多,人家的泔水他都不放过。但云奇只管听从旨意,绝不会打半点折扣的,朱元璋叫他干的,准没错。

一个淘泔水的一只眼警惕地过来问:“你们是来淘泔水的吗?”

云奇说:“是啊,听说这里的泔水肥得流油,回去喂猪上膘快。”

“那倒是。”淘泔水的独眼龙说,不过,这个脏水口他们包了,别人不能到这儿来淘泔水。

云奇说:“嗨,这可新鲜!泔水还有包的吗?”

一只眼说:“你不知道就去打听打听,我们包下来,是掏了银子的。”

云奇想了一下,说,好商量,答应给他一锭银子,让他给灌满两桶泔水,要干一点的,别尽是汤水。

一只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与几个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眼色,说:“什么,一锭银子买两桶泔水?不是你疯了,就是我大白天撞鬼了。”

另一个淘泔水的说:“他的银子准是假的。”

云奇摸出银子说:“笑话,你看,这有印记,是官银。”

独眼龙接过银子,凑到惟一的一只眼下看了半天,又用牙咬了咬,用手掂了又掂,说:“是真的。”他对云奇说:“看来你是个财主,财主来挑泔水,这犯的是哪股风啊!你知道吗?你这一大锭银子能买十石粮,你却跑这来买泔水?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

云奇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装啊,装满了,银子就归你了。”

独眼龙把银子掖到怀中,对几个伙计说:“给他装,完事帮他送到地方。”又对云奇说,有了这大锭银子,他们哥几个也不淘泔水了,这泔水口让给云奇了,独眼龙要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没想到花了一大锭银子的云奇说,他只要这两桶,下次再也不来了。

这是独眼龙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事,不禁又拿出那锭银子翻过来掉过去地查验,总疑心这是假货,不然,天下有这样的傻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