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时分,一队车马辚辚出了庄园,到得仓谷溪口便分做了三路:两辆垂帘缁车驶上了邯郸大道,两匹快马却箭一般驰向了西北方向的山塬。大约半个时辰,两匹快马进入了一道险峻的峡谷,迎面一骑飞来禀报说荆云义士已经在河谷丛林聚集马队等候了。吕不韦说声走,一骑当先便飞入了林木莽莽的大峡谷。三五里之后,峡谷渐渐开阔,淙淙水流旁高耸着大片青黄苍苍的胡杨林,进入林中一箭之地,朦胧月光下便见每株形如伞盖的胡杨树下都耸立着一尊黑黝黝的物事,马罩皮甲人戴面具,铁塔般岿然不动!待吕不韦走马入林,黑黝黝铁塔们突然便是刀光闪亮整齐一呼:“参见吕公!”
“诸位义士,”吕不韦在马上一拱手,“中秋将至,不韦特来拜会,盘桓痛饮!”话方落点,林中又是一声谢过吕公的欢快呼声。喊声方息,右前一骑沓沓走马到中间高声道:“壮士兄弟们!荆云告知诸位一个重大消息:吕公业已将我等一百零三人家室全数安置妥当,每家三百金加两百亩良田!我等既往罪责,一概从官府了结除名!自今而后,兄弟们不再是官府追拿的要犯,家小族人也不再为我等所累!此等大德大恩,我等何以为报?”
林中铁塔们一片沉寂,骤然便是一阵夹杂着唏嘘哽咽的雷鸣般吼声:“追随吕公!忠于吕公!死不旋踵!”队前荆云却又高声道:“吕公之意:我等护商使命业已告成,中秋之后便可各归故里,重操桑麻耕耘!哪位弟兄若有未了之事,今晚便可说明,吕公当在旬日之内理清事端,保我等安然离赵!兄弟们意下如何?”奇怪的是林中竟一片沉默,惟有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偶然的战马喷鼻清晰可闻。吕不韦有些惊讶,看看荆云正要说话,却听林中一人高声问道:“荆云大哥如何打算?回归故里么?”荆云一拱手道:“兄弟既问,荆云明说不妨:当年吕公救我出鲸刑苦役,此恩不报,我心不泯!目下吕公大事正在最后一步,荆云要送吕公安然出赵,再行离开,不能与诸位兄弟同走。”林中铁塔们顿时一片骚动,一个声音喊道:“大哥说得好!我等谁个不是吕公涉险犯难救于牢狱刑场?大哥不走,我等如何走得!”“对!大哥不走,我等如何走得!”“我不走!”“我也不走!”“任侠之风,岂能不报而走!”一片嚷叫声终于汇成了一片吼叫的巨浪:“吕公不离赵,我等不离赵!”
荆云走马过来低声道:“吕公,诸位兄弟同心,我也无能为力。”
“也好,我来说透。”吕不韦走马上前几步,一拱手高声道,“诸位义士,吕不韦当年所为,皆是感念诸位侠义高风,憎恨官府苛政害民。倏忽十余年,诸位与吕氏商社甘苦共尝,栉风沐雨历经艰险,方保得吕氏商社庞大车队屡遭劫难而无一次顷没。若非如此,吕不韦岂能成事!十余年来,义士马队战死者十三人,负伤者九十六人。每念及此,不韦便是痛心负疚无以复加!此等流血拼杀之大功大德,报偿吕不韦昔年破财救难虽百次而有余!谈何不报而走?纵是专诸、聂政、豫让再生,谁个敢说诸位义士不报而走!”马队寂然林风习习,吕不韦不禁便是一声哽咽,稍稍平静心绪又道,“今日所以遣散义士马队,无得有他,皆因不韦业已弃商从政。政者,正也。战国变法百余年,各大国都是政肃法严,不韦将成官身,安能有私家马队追随?不瞒诸位义士,今秋之内吕不韦便要离开赵国西入秦国。诸位都是山东义士,各人家族与秦国或多或少都有血战仇恨,若随不韦入秦,心下岂能坦然?不韦心中无他,惟念诸位任侠之士,回归故里便是各得其所,不韦也便心无挂牵了。”吕不韦说罢翻身下马,对着林中铁塔般的马队深深一躬,“此心惟诚,诸位义士体谅。”
林中马队肃然无声。依着战国之风,这便是不赞同却又几句话说不清。荆云见状走过来低声道:“吕公,我看先不说此事也罢,左右不在几日。回头我与兄弟们先私下说说再说不迟。”“也好!”吕不韦慨然一笑向林中一招手,“兄弟们,今夜月明风清,各国老酒应有尽有!走与不走姑且不说,我等先来个一醉方休!”
“吕公万岁——!”林中一片欢快的呼喊。
一场豪侠夜饮直到东方发白。胡杨林中篝火熊熊酒香弥漫一架架烤羊烤猪蔚为大观,红木酒桶咕咚咚抬来轰隆隆滚去,骑士们卸甲摘面大陶碗酒花飞溅,丛林河谷便是一片呼喝笑语。吕不韦醉了,荆云醉了,所有一百零三名骑士都醉了。直到落日西沉又是暮色,吕不韦两骑才出了谷口,一路之上心绪竟是说不出的百味杂陈。
这支马队与吕不韦实在是血肉相连。二十年前,他初入商道与田单达成第一笔盐业买卖之时,便深深体味到了行商长途运货的艰险。从即墨海滨的盐场到中原大市,迢迢千余里,一二百辆牛车,三五百号人马,当真是谈何容易!然则,行商最要害处尚不在这事务繁难,毕竟战国之世比起春秋时期的诸侯林立关卡重重路途要通畅许多,只要有几个精于运筹的执事与主东齐心协力,做到井然有序忙而不乱倒是不难。行商之要害,只在一个险字,险则在于盗。盗,是春秋战国之世对游离于官府法网之外的乱民的称谓,实际便是后世所说的匪。战国之世大战连绵天灾人祸此起彼伏,所滋生的“盗民”比春秋之世大大增多。盗民者,或是大战之后被丢弃的重伤兵无计还乡,或是各国逃出的苦役犯(刑徒)、复仇杀人犯不敢还乡,或是各种名色的逃逸奴隶无乡可还无家可归,或是大饥谨后残留的奄奄孤儿,或是逃离本国苛政远走他邦却依旧流离失所。凡此人等流窜啸聚汇于各邦国交界处的险要山川,官府鞭长莫及,穷山恶水地薄无收,狩猎亦不足以存活,便成了以劫掠商旅富豪与小国辎重粮仓为生计的盗群。
初为盐商,吕不韦对要隘劫道者或送一笔金钱,或卸下半车一车盐袋,或丢下几口袋商旅路上必备的干饼酱肉加几桶好酒,总是求买得个路途通畅人马无伤。然时间一长,盗们得寸进尺胃口膨胀,大盗群更是动辄便要五七车财货,吕不韦便不堪重负了。恰在此时,田单在即墨抗燕,吕不韦受托做起了秘密供给齐军物资的总筹办,无论是分散采买或是集中运送,件件都是大宗生意十分火急绝不能中途出事。开初几次,都是鲁仲连亲自带领着临时招募的一支马队护送货车。半年之后,吕不韦深感诸多不便。一是牵累鲁仲连不能专一襄助田单;二是匆忙招募的骑士难免良莠不齐,几次被盗群首领收买,若非鲁仲连与几名骨干骑士奋力血战,车队便是全数被劫。
反复思虑,吕不韦请鲁仲连举荐一个义士,重新物色遴选可靠武士,组成一支可共患难甘苦的护商马队。鲁仲连也正在焦虑即墨战事危机而不能脱身,听罢连连点头,说齐国有一个义士堪称当世任侠,只怕你我目下财力起他不出也。吕不韦便问此人何在?鲁仲连说,此人被齐南百姓呼为“鱼鹰游侠”,现在莒城以东百余里的一座刑徒营服苦役;燕军灭齐后,燕将秦开奉乐毅之名,立即占领了齐国南部这座关押三万余人的牢狱大营,要将这些刑徒押送回燕国填充劳役;为宣示燕军的王师仁义,乐毅通告齐人:旧齐国苛政,刑徒多有冤狱,齐人可以金钱财货赎救罪犯还乡,无人赎救之刑徒听凭燕军处置!
吕不韦笑道:“此公人望甚高,岂不早被人赎救了去?”鲁仲连便是忿忿苦笑:“你却懵懂!齐人鸟兽四散,财货被燕军大掠十之八九,谁个有重金赎救刑徒?空头仁义,乐毅骗得谁来!”“原来如此也。”吕不韦恍然大悟,“此番你押送海船北上,我便去莒城燕军大营!”
三日之后,两人水陆两路分头北上。吕不韦到得莒城,在城外难民聚居的山谷寻觅到了一个昔日富豪的田姓齐人出面,自己扮做家老跟随,便找到了燕军大营求见主将秦开。秦开听罢诉说便是冷冷一笑:“此人顽劣入骨,竟在刑徒营鼓噪越狱,明日便要明正典刑,不在赎救之列。”吕不韦抢前一步拱手笑道:“我家主东原与此人无甚关涉,赎救与否皆无所谓。只是我家主东深受旧齐苛政之苦,要给齐人做个表率,以示燕军仁政无虚。此人在狱虽则刁顽不堪,昔年却做得许多好事颇有人望,若赎救得出,齐人对燕军自是刮目相看。将杀之际能许赎救,则更见燕军宽厚爱人,我齐国子民便是拥戴无疑!老朽此言,尚望将军三思。”秦开沉吟一阵笑道:“一个家老竟有如此说辞,难得也!如此稍待,我须禀明上将军定夺。”
次日清晨,一队骑士护卫着一员大将飞到燕军大营,上将军乐毅竟亲自前来处置这件事情了。乐毅说此人虽可赎救,然须多出一倍赎金,否则无以惩戒顽劣之民,纵有仁政依然落空。吕不韦连忙扯了扯“主东”衣襟,“主东”便慨然应允了。
这个“鱼鹰游侠”被抬出肮污不堪的洞窟时,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粗通医道的吕不韦立即清洗了鱼鹰游侠的伤口,清楚地记得大小伤口共是六十六处!然后用浸透药汁的大幅麻布将人包扎停当,抬上了铺有三层兽皮的密封缁车,亲自驾车昼夜兼程回到了陈城。商社的西门老总事已经接到消息,请来了隐居荆山的楚国万伤神医。大布打开,须发如雪的老神医看得一眼便皱起了眉头:“此人内伤外伤新伤旧伤重重交叠,毒脓便体,命在旦夕,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也。”吕不韦大急,一声闷哼便栽倒过去。片刻醒来,老神医沉吟道:“伤不难治,毒脓难消。若得钩吻草三支、鸩羽一支,或可有救。只是此物实在难觅也。”吕不韦霍然起身转身便走。也亏了是在这南北商旅交汇的陈城,两日之内,吕不韦居然以三千金的骇人高价从一个岭南大药商手中买得了两种剧毒之物。老神医将鸩羽入酒,再用人们闻之变色的鸩酒清洗毒脓渗溢的伤口,割去腐肉,又用钩吻草熬成的药汁浸布包扎新肉伤口。如此这般一月有余,鱼鹰游侠竟神奇地起死回生了。
三月之中,游侠只整日在后园林中默默转悠,即或在吕不韦为他举行的庆贺小宴上也是沉着黑脸一言不发。吕不韦也从来不说事体,只隔三岔五的到林中茅屋谈天说地请教剑术。游侠似乎不耐聒噪,对吕不韦的谈笑风生始终只是默然相对。一次终是难忍,举着大陶碗咕咚饮尽大手一抹嘴角便道:“公既赎我,又救我命,有死事但说便是,何须整日絮叨!”吕不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却肃然一个长躬到底:“君为任侠,不韦从鲁仲连处闻名,心怀景仰故而救君。不韦救君,无买命复仇之心,惟愿与君死生一体图事而已。君但斟酌,若以为不韦所事当得君为便为,不当为则不为。不韦若有图报之心,天地人神灭之!”说罢径自大步去了。
旬日之后,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吕不韦接到西门老总事急报说从岭南运回的皮甲在洞庭湖北岸被山盗劫走大半,郁闷心头漫步后园,蓦然却见林下一人赤身跪伏路口背负带刺荆条背上鲜血淙淙,分明正是鱼鹰游侠!大惊之下,吕不韦抢步上前解开荆条扶他起身,自己却一时喘息着说不出话来。游侠深深一躬,低沉地迸出几句话来:“公为大义商旅,我为风尘武士,与公生死一体共图大事,自今日始!”
没有说一句话,两人便紧紧地抱在了一起,鲜红的血沾满了白麻布袍,滚烫的泪滴满了赤裸的身子……那一夜,两人痛饮了三大桶烈性赵酒,快语如风连绵不断,直到红日高挂竟是谁也没醉。
游侠说他的本名叫荆云,是当年秦国商鞅的卫士荆南的玄孙。商君死难,荆南安置了商君的诸般后事便逃离秦国,先入墨家,老墨子死后墨家分崩离析,荆南晚年便隐名居在了齐国海滨。三世以来,荆氏一族已达到三百余口,武风不衰,代有侠士。荆云出生,三岁便开始修习武术根基,十五岁便已经是一流剑士,二十一岁加冠,荆云的剑术节操已经在齐东地带有口皆碑了。时逢齐湣王苛政害民赋税繁多,荆云不堪乡里百姓叫苦,便带领四乡民众交农罢耕。谁知齐湣王闻报非但没有免赋(劳役)减税(实物),反倒派来军兵缉拿首犯剿灭乱民!愤怒之下,荆云带领荆氏一族与罢耕农人三千余人连夜入海逃上了一座无名孤岛,所有举事乡民无一伤亡。荆云因此得鱼鹰游侠之名。三年后,荆云登陆采买渔船渔具,不意在即墨被官府抓获,定为不赦之终身苦役,当即鲸刑刺面押到齐南刑徒营单窟关押,两年后便成了无数绵绵蠕动在原野上的苦役犯之一。燕军大举灭齐,守狱齐军惶惶大乱,荆云极为警觉,立即策动刑徒们在一个深夜大举暴动!便在杀散惶惶官兵,就要结队逃往就近莒城寻找貂勃做抗燕义军时,燕军秦开部十万轻骑风驰电掣般卷来,将三万刑徒封堵在山口之内!守狱燕将查出了荆云是起事首领,便许他以燕国刑徒营总领之官并减所有刑徒罪名,条件是他说服刑徒们安心迁燕做官府终身劳役。荆云怒斥燕将,断然拒绝。燕将大怒,将荆云捆在木桩上用皮鞭抽得半死,又关进了冰冷脏污的石窟。燕将不信世间竟有如此硬骨头,每日十鞭,非要打服荆云不可。虽日每血流如注,荆云却是一声不出,回到石窟便极为机密地做着联络刑徒们暴动越狱的谋划。若非那个传送消息的齐人老狱吏因说梦话泄风,酷刑之下供出了荆云,刑徒营的风暴在吕不韦到来之前便爆发了……吕不韦百感交集唏嘘不已,慨然提出要与荆云拜“刎颈”之交。荆云默然良久,却摇了摇头。吕不韦难堪不解。荆云却说:“大义不在俗交。公图大事,不当死便不能死,何须为全一人之义轻了性命?生若我等武士,便是个战阵生涯,头颅悬于腰间说丢便丢。与公刎颈,便是全小义而废大义,实则不义也!”吕不韦无话可说,便请荆云出任商社总执事。荆云又摇了摇头说:“公所缺者非商道之才,实武士之才。譬若田单昔年经商,有两百敢死马队,非但保得商路无恙,且能撑持鲁仲连呼风唤雨纵横天下。荆云自认武才不差,定然为公谋得百人死士以济缓急。然却有四请,公须切实做到。”吕不韦肃然点头。荆云便说出了四个条件:一不参与商社任何事务,二不出席任何公开酬酢,三不对任何人泄露马队武士的姓名身世,四不接受除吕不韦之外的任何人差遣。
吕不韦记得,他郑重地接受了荆云的全部四请。
一个月后,荆云容貌大变,一个俊秀英挺的青年永远地消失了,站在吕不韦面前的竟是一个连鬓虬髯面若涂炭分不清年龄的精悍汉子!吕不韦热泪盈眶哽咽难言,虬髯汉子却一拱手便去了。半年之后,吕不韦有了一支三十人的马队,两年之后,马队逐渐增加到一百一十六人,从此便是有减无增。荆云说,快速马队不若战阵大军,贵在精悍,百人足矣!所有这些骑士,都是荆云秘密物色的特殊死士,不是为民获罪而成刑徒,便是仇杀逃匿而成流民。荆云物色一个,吕不韦便周旋解救一个,数年之间整整支出三万金之巨!
从此,吕氏商社的车队经最初两年的十多次实力闯盗关之后,便从来没有出过大事。荆云不是一个草莽侠士,而是一个机谋深沉果敢明断的首领,他不断通过各种途径与各色盗群结交,十多年下来,山东六国竟是畅通无阻。吕不韦深为感慨,几次对荆云叹息:“兄弟大将之才也!生逢战国之世正当其时,不若出世为将,不韦当全力襄助。”素来不苟言笑的荆云却是哈哈大笑:“倘若吕公一日为相,荆云便为将!”一句话说得吕不韦也是哈哈大笑。
三年前商事收手,吕不韦便要安置武士遣散马队,荆云却总是摇头,这件事便搁了下来。直到吕不韦咸阳归来,才说动荆云,开始动手诸般安置。荆云不闻不问,依旧恪守约定信条,恒常如一地住在峡谷丛林,整日带着马队驰骋演练。今次前来,吕不韦似觉马队武士们有些变化,面具马甲整齐,直与秦国的铁甲锐士一般。本想问来,终因素来不干荆云马队铺排,也便没有说出,只是在心头压着一个心思:骑士们要走在我后,却该如何疏通赵国关隘放行?
“先生,老总事!”越剑无扬着马鞭遥遥一指。
斜阳之下,一辆青铜轺车如飞而来,前厢驭手挽缰挺立雪白的须发散乱飘舞,一看便是西门老总事驾着吕不韦的高车来了。这辆轺车在吕不韦图谋入政长住邯郸后极少使用,一则是这辆车全部青铜打造华贵讲究三马系驾,行止太过惹眼;二则是轺车只有伞盖而无缁车垂帘,乘者或坐或站都被路人看得清楚,如此便多了许多路途应酬。今日西门老总事亲自驾着青铜轺车迎出仓谷溪,必有意外之事!
“西门老爹,何等事体?”勒马之间吕不韦便高声撂出一句。
“咸阳密使到了!”老总事也是刹车之间高声一句,又抖着马缰将车兜过喘息着笑道,“来人做派甚大,我便驾出轺车迎你回去,免得他人笑我商社寒酸。”
“咸阳?密使?”吕不韦大是惊讶,“奉何人之命?有书信么?”
“大势派也!”西门老总事乍舌一笑,“甚都不说,只说要见吕公。”
吕不韦下马登车笑道:“老爹也是,管他甚做派,我是我便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