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素描写生吗?我问你那些鱼蛋妹——”
“阿楚,”我努力为自已辩解,“我只摸过她几下,而且很轻手。我只是见识见识吧,又不是去滚。难道连这些经历也不可以有吗?男人都是这样啦。你看你好不好意思?一点小事就凶残暴戾。”
“我知,我没有如花那么温柔体贴!”她负气地用这句话扔向我。
无端地又扯上了如花。无端地,阿楚烦躁了半天。她定是妒忌了。
真的,除了妒忌,还有什么原因可叫一个好强的女子烦躁?
但我一点也不飘飘然,没吃到羊肉一身膻,多冤枉。这边还帮不上忙,那边又添置不少麻烦。真头大如斗。
我万不能大意失荆州,息事宁人:“阿楚,你别用那种语气同我说话。”
“我不是‘说话’,”她气还没平,“我是‘吵架’!我不高兴你帮她不遗余力。”
“何必为一个只上来七天的女鬼吵架?”
“哼!‘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五千年来中国的男人莫不如此。你以前不那么轻佻,最近大不如前,想是近墨者黑。”
我才认得如花两天,就“近墨者黑”?这小女子真蛮不讲理。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口才一直拙劣,此刻招架无力,看起来更像走私。连五千年来男人的罪孽也关我的事?我袁永定要代背他们好色之徒的十字架?
她得理不饶人:“你别以为时代女性会像以前的女人一般忍让。如今男女平等。丈夫不如情夫,情夫不如舞男,舞男不如偷情,偷情不如——”她一时灵感未及,续不了下句。
“你有完没完?”
“还没完。吵架是永远都吵不完的!”
“好好好,”我火起来,“你去偷情,我去召妓。今晚我非与如花成其好事不可,横竖你砌我生猪肉——”
阿楚霍地站起来,拎起工作袋,拂袖欲行。我也要走。
“你站住!”她喝。
又道:“伙计,账单交这色魔!”我当场名誉扫地。
但扫地的不止我的名誉。
她顺手再扫跌一个茶壶以及两个茶杯:“破烂的都算在内!”
然后扬长而去。
结果账单递来,是八十七元七角整。我给伙计一百元,还不要找赎。——看,这不也是三八七七之数吗?我们的“三”角关系,弄致八十七元七角收场。
阿楚这凶悍的女子。怎么凶成这样,可以叫做“楚”?中国文字虽然美丽,也有失策之处,例如被误用,结果是讽刺。你看她那副尊容,古时代父从军的女子,大概便是如此,否则怎与众彪形大汉周旋?——但我不是彪形大汉,我是知识分子,好,就算不是知识分子,起码我不是市井之徒,我可是她的男友!
哼!
别妄想我会娶她为妻,谁知她会不会给我来一副贞操带?
我越想越气,情绪低落。
回到广告部,又为公事而忙。
阿楚也为公事而忙。
下午她自外面回,经过广告部门口,像僵尸般上二楼去,正眼也不看我一下。小何心水清,明白了。
“喂,”他上来,“吵架了?”
“有什么稀奇?每个月都吵一次。”
“唏,那是生理上周期性情绪欠佳,没法控制的呀。”这混小子在为女性说情。
“不,这回是因为呷醋。”
小何以那天他阅报,乍见“邵音音要嫁到沙捞越去”的婚讯的表情来面对我:“什么?”
我才不敢把如花的故事张扬,免得节外生枝,只含糊其辞:
“阿楚不高兴。其实那有什么?我只认得那女子两天。她托我代她寻人。”
“哦,”小何恍然大悟,“那晚的女人?好呀。我听到她赞美你,认定你可以帮她的忙。”
“帮忙而已。”
小何自顾自评头品足:
“样子不错,有点老土,不过很有女人味。阿楚没有的,她全有了。永定,想不到你也有点桃花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