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个小时后当我醒来时,雪已全部化尽,只有一片空空的绿地。吞下了安非他明后,我又冷又僵地等待着化学药物造成的兴奋。使我能够不是生活着、而仅仅是存在着熬过又一个空虚痛苦的日子。
我流落街头的日子就这样继续着,不间断地夹以许多短期的监狱拘留。我干的最愚蠢的一件招致逮捕的事发生在伯明翰。我不知道怎么会到了那里去的,可能是在火车上睡觉出了岔子。我和在街上遇见的一个陌生人一起破门进入了一家百货公司。他偷了一些表后离开了,而我有更大的计划。报警系统不起作用,因此我有一整夜的时间独自呆在百货公司里。我从文具部拿了一个书写板,想在每一层走走,把我打算渝的东西写个清单出来。不幸的是,我最先到的是酒类部,第二天百货公司开门时警察在这儿发现了我。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周围全是空酒瓶。我烂醉如泥,在温斯顿·格林监狱里关了三个星期才醒过酒来。令人惊奇的是,法院只判了我罚款,规定了交付期!
当我被发现不省人事地躺在公园的长凳上时。常常会被送到把病人锁起来的精神病院去,但是由于多数时候我都是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医院还是回到了监狱之中。我只知道自己是在某个地方。我在这么多监狱和医院里呆过,已经记不得数目了,但是我偷带过毒品到其中的一些中去了,大多是塞在肛门里带进去的。
有一次被还押在布里克斯顿监狱时,我偷带进去的像麦角酸二乙基酸胶片这样的廉价毒品使我产生了可怕的幻觉。我想象监狱的培就像(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一幕,不断变大变小。当牢房变小时,我觉得头被挤压在天花板上,然后突然一切相反,牢房变得巨大无比,我的上铺升得离地二十英尺高。这些幻觉就够糟的了,但更为可怕的还在后面。我用一些烟叶换来了一杯洗涤液洗狱中穿的衣服,但是我的新狱友以为这是绿色的烈酒,就把这该死的一杯全喝下了肚。不一会儿,当我的幻觉世界正在收缩的时候他大吐起来,同时还拉开了稀。他脱下裤子的时候,屎从他屁股里直喷而出,地上哪儿都是。我感到自己像恐怖电影中的一只蚂蚁,就要淹死在粪便和呕吐物的海洋之中。那个家伙呻吟着,疼得窝起了身子,但是我们就一直这样被锁着,直到第二天牢房门被打开为止。
我仍在幻觉之中被送到了监狱的医院,一个上锁的大病房,里面有大约十五个犯人。我并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接受观察的判了罪的杀人犯。我在吸毒后的迷糊状态下,躺在床上听着两个囚犯在谈话。他们的床分别在我的两侧。“我的那个没有马上死。你的那个呢?”他们在平静地谈论着各自是怎样杀死自己的妻子的,就像在谈论上星期六的足球比赛似的。“没有。”另一人答道。“我的那个一直喘着气,看着我,一副嘲笑的神气。她还他妈的咧着嘴笑呢,所以我刺进了她的心窝,又把她的脖子切开了。这一下她不再看我了。你的那个怎样,弗雷德?”“老是嘟囔着,她还不肯停下。我不断用锤子砸她的脑袋,可她就是不断地哀声嘟@。我实在受不了啦,我要参加掷嫖比赛,已经晚了,所以就把她捆起来塞在了床底下。那晚我抑嫖掷得特奥,结果输了!床底下老有呻吟声,我也睡不着觉,所以我就下楼去睡在长沙发上,好安静一点。早晨我上班前上楼去看了一下,她已经不出声了,一切非常安静。这种杀老婆的事情,可是不容易,是吧?特别是第一次干的时候。她们死起来可慢了,对吧?”然后他又平静地继续道:“该决喝茶了,弗雷德。把报纸递给我。他妈的!你看,斯琅思足球队又输了!切尔西队踢平了。”那晚我做了许多可怕的梦,梦见他们杀我,争论着谁的方法更好。第二天早上在洗淋浴的时候,另一个犯人向我吹嘘他怎样就在这个淋浴的地方用刀子捅了另一个人,好像手里拿着把刀子般做给我看。我吓得跑回到杀老婆的两个人那儿才觉得安全了,他们现在在讨论清除血迹的问题:“就是洗不掉,而且还是新地毯哪!”
几个月以后,在另一个精神病院里,我醒过来时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在地狱的吸毒鬼部。我床脚头的表上写的是“吸毒过量”。几英尺以外,一群长鼻子妖怪坐在桌旁吃东西。他们笑话我,说:“我们也像你一样吸毒!”我摸摸自己的鼻子,看是不是也长得和他们的一样长了。一个戴着一顶巫婆的大黑帽子。吹着喇叭的妖怪来到我的床边。“你好,”他说,“来和我们一起吃吧!”这是终极的恐怖表演吗?“走开!”我尖叫道。这时所有的妖怪都过来了,都吹着喇叭,高声叫着:“欢迎吸毒过量先生,现在你是我们的一员了。”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魔鬼本人的到来。
突然我又飘到厚厚的白云里睡着了。是上帝原谅了我吗?是魔鬼那天太忙了吗?我发现自己和女儿们一起在一个美丽的公园里。
有人在叫:“斯蒂芬,过来吃晚饭了。今天是圣诞节。”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女人站在我的床旁。护士用柔和的爱尔兰声音对我说,我是吸毒过量在街上失去知觉后被人发现,从一家综合医院转到这里来的。我起床加入到戴着圣诞节聚会的帽子和小丑鼻子的其他病人之中,在一个上了领的精神病房里吃圣诞节晚餐。
后来躺在床上,我隐隐约约记起,我在一条繁忙的街道上夹杂在购物的人群中,感到十分失落。又一个圣诞节来临了,我却没有地方可去。我又一次整天拿着个空盒子走来走去,假装我是去参加家人的圣诞节聚会。当毒品造成的亢奋感渐渐消失时,我坐在切尔西车水马龙的国王大道边的一张长凳上,感到现实太痛苦了,就吞下了一把安眠药来进进一切。药开始生效,街上的闹声不再突出,我飘然而去…不再有人,不再有车,只有白云朵朵。
但是,突然,四周充满了妖怪。我的鼻子在哪里,我的喇叭呢?护士,我在什么地方?
一天多以后我完全清醒过来,现实像把手术刀一样刺痛了我。我身无分文,形影相吊。我已失去了一切希望。更为糟糕的是,我是个痛君子,却没有毒品可以吸食!
从床上我能看见,当时不时地有人进出时,锁着的门就会打开。我站起来等在门边。机会来到的时候我偷偷溜到人多的走廊里。到处是匆忙来去的医生和护士。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下去,当我看到医院药房的窗口时,我的眼睛亮了起来。一个护士正推着一个小台车从里面出来,我看她锁上下半扇门时意识到她没有锁上半扇玻璃门。我一直等到她走得没有了影子,然后跳进去,发现自己站在放满药丸的药架之间。一个嫣君子的天堂!我疯狂地寻找安非他明,但是知道护士随时都可能回来,就抓了三瓶药跳回到人多的走廊中。几秒钟后我进到了厕所里,吞下了第一把药,既不知道也不在乎究竟是什么药。不久我感到头昏,蹒跚着回到走廊里,走到医院的院子里,被一个保安发现了。他找了好几个病房,最后才使我和我的妖怪同伴们重新团聚。他们现在没有了帽子和可笑的鼻子,都显得十分驯服。
不久我在床上睡着了,每隔几个小时醒过来去病房的厕所里吞下更多偷来的镇静剂。在那儿一个妖怪同伙看见了我,他敲诈我,要我给他一些药丸。我很不情愿地给了他一些,又回去睡觉。但是不久护士长叫醒了我,没收了我剩下的镇静剂。那个妖怪吃药时被逮住了,就告发了我。
在那种医院里要出院是很容易的,只要你能够使医生们相信你对自己和别人都不会构成危险。在装出我常用的“一切都挺好”的样子后,我在一月五号就可以出院了。那天,天意以一个小个子爱尔兰护土的形式出现了,把我从肯定面临的二十年徒刑中拯救了出来。那个女人看到了多年吸毒对我造成的恶果,意识到我仅仅是一个靠一瓶一瓶安非他明混日子的空虚迷失的人。她企图让医生改变决定,使我出院晚了宝贵的五个小时。
牛仔、俄国特务:远方世界的国王和一个耶稣的狂热信徒是我在加销的病房中遇到的许多人物中的一部分。我自己是罗宾汉、耶稣或仅仅是个可悲的斯蒂芬?也许现在已经是一个吸毒成痛的由他们构成的混合物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继续不断的吸毒使我的精神分裂变得更加严重。有一次,在不停地走了十个小时以后,我于黎明时分来到了肯特的乡间。我站在一片田野的边上,这时一匹黑马走过来和我说话,解释说他是上帝,说黑人更为神圣,不久将统治世界。虽然我是个白人,但在天堂里已经做出了决定,我将得到耶稣原来的工作。我感到十分荣幸,和这匹神马详细地讨论了我的新工作,直到一辆路过的警车把我带走。他们并不欣赏我将要得到的新工作,把我带到了当地的警察局,但是我并没有犯法,他们给了我友好的忠告:“滚回伦敦去当耶稣阳!”然后就放我走了。
又经历了许多警察局的拘留所里、监狱中、公园的长凳上和商店的门道中的生活以后,我再一次离开了一家疯人院。不过这回有点不同。为了让我有个地方睡觉,他们给了我一封信,把我介绍到伦敦北部的庞德巷重新安置处。这是一个慈善机构,是我住过的这类机构中的第一家。我当时心理状态极差,来到一条通向重新安置处大门的狭窄的长巷子中。巷子两边都是很高的铁丝围墙,里面是一个很老的犹太墓地,这使得远处的砖结构维多利亚式的宅子显得更为凶险。我在大门前踌躇着,但是一个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的老头子用手指着让我进去。就在这么暖和的春日里他竟还穿着一件厚大衣,他的手肿着,充血的脸上表情茫然而悲哀。
在接待处一个不友好的男子拦住了我们,命令我们等在那儿。他个子高得出奇,我把信递给他时他低下头看着我,凶恶地大声说:“啊,这是什么?”看完后他大笑。“这些日子到处都把他们送到这里来。”“送谁来?”我问。“贫困潦倒的、像你这样的流浪汉!”
这使我震动。过去我一向是吸毒吸得迷迷糊糊的,没有把自己想成是个流浪汉。“进去!”他指着一扇门命令道,“把衣服脱光。我们得消灭虱子。”“我身上没有虱子。”我大声说,把空衣袋给他看,以为他指的是毒品。“跳蚤,臭虫!”他扯着我的头发喊叫道,“你身上满是这些东西!’北把光着身子的我推进了淋浴室,在那里,一个穿着长筒雨靴、戴着橡皮手套和口罩的人用水龙头把我浑身上下冲了个遍。我哭了起来。我成了个将要被丢进麻风区去的没人要的空壳子了!另一个人在我身上洒满了白色的粉末,这时我喊道:“把我的衣服还给我!”“衣服?还是叫肮脏的破布条吧,必须烧掉!”他假笑着。我以为他是说必须把我烧掉,我慌了,想要逃走,结果滑倒在地上。“啊,天哪!”我叫道,“他们要怎么着我呀!”
这一回,这个罗宾汉珠宝贼可是一下子败在了毒品手下。
我原先遇见的那个老头子进来了。他也是赤裸着身体,身上搽满了白色的粉末。他接着我说;“别哭了。”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这样友好、亲切。我双臂拥着他站在那儿,就这样仍然赤裸着身子哭得伤心欲绝。看守们在一旁看着,笑着:“喂,你们这对情人,把这些衣服穿上。”他们送给我们一人一套最简单的衣服。“今晚你可以在路那边的酒吧里把这些衣服卖掉,”老头低声说,“买点猫尿,你就不会流眼泪了。”“猫尿?”我问道。“酒。”他答道,“衬裤不错呢?”
于是我们又被推进了另一扇门,我几乎想着门里面会是一个死刑毒气室。“这儿是两个怪东西。”让我们淋浴的那个人把我们交给另一个护理员对评论说。后者带我们走进一条黑朝辍的过道,说:“三号房,左边最后两张床。”
三号房是一个气味难闻的大宿舍,里面大约有四十张床,一边二十张,住的都是贫困潦倒的人。看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都是被抛弃在人类之外的社会麻风病人,我又开始关了起来。更糟的是,现在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了。“不许哭你这个小臭货,不然我把你那个该死的脑袋给踢扁了。”有个人冲我喊道。“把这个杂种给赶出去。”另一个人尖叫道。他们脸上都是同样的迷茫和失望的神情。眼睛里一片茫然,没有任何希望。我在厕所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脸上也是同样的神情。即使我强迫自己笑,那迷茫的表情依然存在。
我在床上默默地哭着睡着了,但是只有几个小时又醒了,听着四十个人打呼略放屁熬过了一夜。这些年来我也进过许多精神病院,但是那里的男女病人、护士和探视的人和这里的是如此的不同。即使在监狱里,你失去自由,但是并不失去尊严。
庞德巷和别的机构不一样!没有人强迫我来这里,而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无法再在外面世界里生活了。即使在英国,在这个不用工作社会保险金也替你支付房租和食品的国家里,我也无法用最简单的方式活下来。我成了生活中的失败群体中的一员。这个慈善机构并不是一个把人锁起来的地方,我可以在任何时候自由地离开那间臭气熏天的屋子,但我做不到。我完全被击垮了。
在这些年里,我失去了婚姻、女儿、房子、汽车,失去了一切。但是比起现在来那些都算不了什么!在这里我失去了勇气,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意志。我为了一点慈善的施舍卑躬屈膝,只是为了苟延残喘。一天又一天我就那么万分沮丧地坐着,看不到从这个麻风区逃出的任何可能。整幢建筑都很暗,墙是灰色的。白天宿舍都锁着,我们不得不在阴沉沉的娱乐室里过上一天,坐在硬椅子上,互相吸着别人的烟屁股。下午他们打开有二十来张椅子的电视房。这是一天的高潮,总会引起一阵猛冲,所有的地方很快会被占据。如果你站起来上厕所,就会像抢座位游戏里的那样失去你的座位。晚上要活跃得多,许多人醉醺醺地回来,睡觉尿床。只有上帝才知道他们喝酒的钱是哪儿来的。
那几个月里我感受到的痛苦之深,后来从未完全离开过我。这是一种绝望、末日临头的孤立无助的感情,总觉得最最不幸的事情就要发生。对于我来说,失去财富和信心跌落到这个简陋的地方,不幸已经发生了。
许多个月过去了,我并没有恢复,但是从麻木中稍稍醒来,就再度想到毒品和外面的世界。对于我,毒品象征着离开此处的推一希望。比起这个慢性死亡来,流落街头似乎也是一种句好的生活方式。一天,我鼓足了勇气,卖掉大部分衣服之后走了,留下那些麻风病人仍旧坐在庞德巷的硬椅子上。带着那一点点钱我直奔兰多医生的诊所而去,开来了原来的处方,重新乘上了疯狂吸毒的过山车,四处流浪,睡觉条件极差。回到街头的第一夜,我坐在威斯敏斯特桥附近的一张长凳上,彻夜未眠,当初我就是在这里把“包打听”扔进河里去的。
次日早上,我在牧师绿地发现了一个未用过的地下室的人口,进去时撞上了两个忙着喝烈酒的样子粗暴的家伙。他们让我呆在里面,但其中的一个警告我不要睡在右手的一边。“那是我的一边。这里我说了算。”那晚,也许是第二晚,我吃了大剂量的安眠药以后回到了那个地下室。所有的破布堆成的床还在,但酒鬼不见了。我倒在空酒瓶上失去了知觉。我记得半恢复意识时看见了其中的一个酒鬼站在我边上,他大喊了些什么,拿瓶子打我的头,把我的前额打破了。过了一会儿我又醒了过来,发现他一面笑一面往我脸上撒尿。可是安眠药的作用还很大,我根本起不来,只好闭上眼睛接着睡下去。后来他或者是另外一个人倒在了我身上。我动弹不得,就这样躺了不知多久,最后才有了力气翻身把他推开了。我和那人并排躺着,突然意识到他死了!我吓坏了,但即使在服用了安非他明后,我浑身的骨头还是僵得站不起来。
我爬出了地下室来到大街上,开始感到不知所措。我要不要告诉警察那底下有个死人?他是被谋杀的,还是我在吸毒后迷糊的状态下杀了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啊,上帝,我都干了些什么呀!我跪在人行道上开始祷告起来。我蹒跚着走进附近一个教堂,在里面呆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自己平静下来。我感到像一只掉在陷院里的狐狸,眼前出现了千万个酒鬼逐渐包围上来。要找个最近的灯柱好把我吊死的景象。从那一天起,我害怕被处死,只在感到比较安全的商店门道里睡觉。
我穿着四层农服,露宿时从来不感到冷。我的头发长得很长,缠结在一起,很久以来就不洗澡了,身上很臭。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我最终流落到了尤斯顿火车站后面的长凳上,那儿正是多年前我施舍掉大量现金的地方。唉,现在没有吸毒迷糊了的耶稣瓦罗宾汉来施舍钱了。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大多数时候我都被廉价酒醉倒,没醉也是在睡觉。
过流浪生活时,你常常会一连几个星期都用自一条长凳,和已成了你家庭中一员的当地的贫困潦倒之辈分享劣质酒。然后,你会毫无理由地突然搬走你所有肮脏的厚纸袋到另外一个公园去,就像为寻找新希望而移民。季节变得不相干了,你只通过天气的冷热知道那是一年中的什么时候。
在酒鬼的世界中,这一切都毫无关系。
有一天,我坐在公园里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对面。她看到我坐了下来,就移到稍远处另一张长凳上去了。我自己也觉得很不自在,就移回到酒鬼堆里去了。在自己同类之中我觉得更为安全。没有拘束。
随着时间的过去,我生存的愿望又很快消失。我放弃了。失去了份新衣服的任何欲望,我甚至觉得搞到更多的安非他明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想睡觉。过去我还曾在乎来往的行人对自己是怎么想的,而现在根本就忘却了他们的存在。仿佛有一道玻璃屏幕,把我和其余的世界隔离开来了。
我经常在一个女人的商店门道里睡觉,她在早晨开门对总是用儿童车推着孩子一起来。每天早上让我挪开时,她常常从她的小食品店里拿几个陈面包卷给我吃。有一天,我意识到她的孩子现在会走了。在我无家可归的期间,我眼看着她长大,舍去了尿布。
在这些迷失的年头的后期,我开始每晚和另一个流浪汉一起睡在同一个门道里。我们一次也没有说过话,但是总是越挨越近,直到我们的脚碰上为止。仅仅没得有另外一个人在动就使我们感到安全一些。这让我们放心了,我们还没有进棺材。
已经死去,已被埋葬,已被遗忘。
在度过了很长的这样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早晨我醒来时看见两个小学生在我旁边扔硬币,他们说;“看看这个可怜的老头。他永远都在这儿!他都可能是我们的爷爷了!”
爷爷?
这话震动了我。
我只有三十几岁,却已经变成一个漂泊街头的老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