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秀在秀珍接受物理治疗的病房里,通过门窗注视着里边的一举一动,此时秀珍躺着在物理治疗师的帮助下努力做抬胳膊的动作。可是刚刚举过45度的胳膊只是在虚空中颤抖了一会还是无力地掉了下来。因为努力的失败再加上用了一些力气,秀珍的脸色被扭曲得很难看。
看到这些,仁秀心里一阵难过,又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把脸转到另一边。
秀珍醒来已经过了三天,仁秀感觉到横在秀珍和他之间的不透明的墙变得越来越厚重。有些时候秀珍试图用表情传达某种意思,但仁秀怎么都猜不到秀珍要表达的内容。这种状况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仁秀只要看到秀珍的眼神,甚至都能把小小的助词都能猜得到。有时候秀珍想说的话,仁秀都可以提前把它说出来。但此时此刻,秀珍的表情在仁秀看来是怎么都不能理解的暗号一般。
仁秀最近很不明白到底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这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感到惊讶。知道秀珍能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异常的冷漠。在匆忙走出洞口赶去医院的路上,他清楚地明白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以后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因为这种感觉与刚开始听到秀珍出了事情时候可以用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去换取秀珍的健康时的心情截然不同,也与知道秀珍有了外遇以后陷入痛苦与愤怒时的心情也不一样。那个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旦秀珍醒来,就要追问为什么要背叛他?这种不正当的关系维持多久了?虽然一直在期盼秀珍醒来,也预想到了秀珍能够醒过来,但是一旦确认已经醒来后,仁秀惊讶于自己对此事情的冷漠。
秀珍能够恢复是让人感动并高兴的事情。但在此时的他看来只是因为秀珍得到健康而感到高兴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感动。这种感觉无异于从探访远亲后得知一位熟人的消息一样平静。“祝贺你,您该多么高兴啊!”仁秀自己作为秀珍的丈夫害怕听到这样的话,开大了音乐声音。
仁秀也明白,让自己去医院的脚步沉重的力量是什么。这是一个无法解释清楚的感情。虽然有连自己也都无法说明的理由,但是用言语来把它表达出来或是在脑子里把它形象化也足够让他恐怖了。仁秀在这个时候还无法抹去书英的脸上表现出的淡淡的幽怨。
但是走到京浩的病房的时候,仁秀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仁秀不仅没有办法再往前走一步,整个人都凝固在那里了。因为仁秀看见书英把右边的脸贴到京浩的胸口安静地睡着了,虽然看者有些疲惫和苍凉,但从她的神态中可以看出欣慰和安详。他现在可以说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对自己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而感到羞愧。
从那以后,连续四天仁秀都没有机会碰到书英。有可能自己忙着陪秀珍奔波于物理治疗室里和检查室的缘故,但是仁秀感觉到书英好像也在故意避开自己。仁秀心里有了这些怀疑以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若无其事的拿着一碗面和饮料去找书英了。
仁秀好象置身于两座高大的悬崖边。与秀珍之间的可怕的隔膜已经让仁秀无法喘过气来,还有让他更为无法忍受的是书英给他的疏离感。在这种情况下,仁秀既不能更进一步接近秀珍,也无法与书英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他感觉这两座山都要把他逼疯了。
仁秀在想自己看问题是否只是停留在表面层次,或者是根本就看不清楚这个世界,或是看不到事物的实质和本质。他只看到反射出来的事物的光。光是更为细小的分子组成的,并容易散开。就是说在仁秀看来所有的事物都是光的结合。
正因为是这样,仁秀可以用轻松的心态去面对周边的一切。他不相信完整的和亘古不变的东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以不管是对待事物还是人都没有完全投入其中。但是,遇到了秀珍以后,这种想法开始发生变化了。最近仁秀在想,自己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心态造成了现在夹在两个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呢?但是这些即便是事实,仁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做完物理治疗的秀珍好象很疲倦,刚到病房就睡觉了。仁秀看了熟睡的秀珍后,走出了病房。本想像平常一样用平稳的脚步走一个直线,但是他的眼神已经飘忽不定。还没有走到医院大厅,他的眼神就已经伸向正门了。走国杂货店的时候虽然没有打算买什么,但是他像是很好奇在卖杂货店里面是什么样的世界,不住地往里面看。连走廊尽头的自动收货机附近也没有放过。显然仁秀在寻找什么,但是仁秀感觉什么都没有看到。心想这里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些人都哪里去了?其实医院有很多穿梭在医院的人群,但是仁秀却都没有看到。就是因为没有看见一个人。没有了她仁秀就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的冷清。
仁秀在自动售货机前拿了杯咖啡许久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
这个时候书英为了见京浩的责任医生而刚刚走进医院。因为京浩的健康状况一直都处于不稳定状态,书英在走廊上的时候已经就开始忐忑不安了。万一有什么不测的话怎么办?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开始心跳加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书英把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以后,把走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像是在寻什么。其实她的心里是想见到的仁秀。正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里进入了仁秀这个人。他正依着窗口,迎着冷风,那样子好象是任它冷风吹的架势。冷风好象经过仁秀的时候把仁秀的气息带了过来,书英好象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书英感觉身边流淌着缓慢而又柔美的音乐,书英想伸出手去无抚摩仁秀看起来疲惫的肩膀。但是,书英不知不觉已经往与仁秀相反方向走了。
京浩的责任医生把脸色沉了下来,并告诉她京浩的身体状况开始积聚下降,虽然生命暂且无大碍,但是最好还是转大医院。听到这个消息后书英首先是一惊,然后反问医生是否很危险。医院没有给任何确定的回答。只是看了一眼书英说:“虽然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但是……”
书英好象希望别人替他做一个决定,书英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讶。“到底怎么办好呢?”虽然书英也明白,在这个时候医生不会给予任何负责任的话。果然医生说道:“这个该监护人的做决定才是。”
书英又一次犹豫了,又想到了过去的种种,想起来还是让她痛苦不堪。最后书英小声问道:“和他一起出事故的那位女士,她怎么样了?”
“马上要转到首尔了。”
书英像是才明白似的意味深长的点了一下头,说与家人商量后在明天之前给一个答复。书英走出医生的办公室时,问自己为什么这样。这个问题本来可以当场就可以决定的,而且也是应该这样做。为了京浩着想,转到大医院当然也是最好的。
书英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以后,也想马上重新去找京浩的责任医生表明自己的态度。说自己已经改变主义了,现在马上转医院。
刚想到这里就看见了仁秀。仁秀对意外地看见书英也好象很惊讶。“祝贺你,现在马上要转到首尔的大医院了。”书英想让自己用最平和的声音说的。但是话出口后书英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比平时要大很多,而且相当的冷漠。在这个冷漠的声音里还参杂着找不出根据的不满和愤怒。仁秀仍然还是那张惊讶的面孔,没有做任何回答。就这样两个人对视了良久。最后书英给仁秀礼节性地点一下头走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