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古典一元论并没有什么不同。泰勒斯认为世界是由水这种唯一实体构成的。他的后继者仅仅在这种普遍质料有何种性质上有不同的看法。斯宾诺莎则认为,实体的真实本性在于实体是一种在形式上不依赖于其他任何事物的概念,于是,实体的属性不可能是任何外界原因的属性。因此,两种具有不同属性的实体可能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一个实体不可能在任何意义上被另一个实体所引起。如果实体不止一种,那么就要求一种解释,引入的将是元素而不是实体本身。因此,从逻辑上讲只可能存在一种实体。斯宾诺莎把这种实体称为上帝或自然。BenedictusdeSpinoza,Ethics(London:Dent,1723).这种逻辑上的泛神论是把“实体”当作一元论的定义要素的理性推论。弦理论似乎旨在从数学上定义斯宾诺莎的实体。
还有一种一元论更为抽象,它认为,事物的本质在于它与所有其他事物的关系。于是,桌子上的书是与地板上的书不同的。宇宙是一种相互关联的统一体。柏拉图的理念和科学定律只是抽象的共相,没有事例,它们就什么都不是;但反过来,没有共相,一切事例也什么都不是。正如康德所说,没有内容的思想是空洞的,没有概念的直观是盲目的。共相与殊相可以区分,但无法分离。只有同时包含双方的整体才是真实的。科学必须考虑到这一点。
但这样一来,似乎就会得出结论,最高的实在是那个绝对的整体。黑格尔主张,既然整体先于认识者与被认识者的区分,这个整体就是知识整体。于是,世界的实在就是绝对理念。例如参见FrederickG.Weiss,Hegel,TheEssentialWritings(NewYork:HarperandRow,1974).如果再加上现代哲学中的那种逻辑一元论(是逻辑关系把世界连成一个整体),我们就恰当地描述了当今的数学物理世界。
有一种一元论并没有诉诸科学,它认为事物之间是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的。既然科学一直在摧毁这个世界,所以毫不奇怪,许多人都会带着疑惧看待这种观点。然而在20世纪初,它却被著名的数学家怀特海所宣传,怀特海主张抛弃唯物论而赞成有机论。AlfredNorthWhitehead,ScienceandtheModernWorld(London:Penguin,1938).在他看来,宇宙就像是一个生物体内的器官,它根据一种宏大的模式来运作,并组织成一种有目的的结构。唯物论概念仅仅适用于抽象的东西,具体的持久的东西则是有机体,正是这些有机体决定着分子、原子和电子的运动。
在这种理论中,分子也许根据一般定律盲目地到处乱窜,但是根据对它们所处状况的有机安排,分子的内在特征是不同的。
根据生命体的安排,在一个生命体内部的电子是与它外部的电子不同的。在对各个部分进行分析的时候,科学不可避免地会漏过内在的有机关系,而且也看不到什么目的。怀特海将神学重新引入了宇宙,并由此在自然世界与价值世界之间重新建立起了早已为科学所抛弃的联系。
实体一元论和关系一元论已经在现代物理学中占据了核心地位,但有机机制的观念却还没有。最近的一个例子是所谓的“人择原理”,这一原理认为,宇宙之所以是这个样子,是为了使人的生命成为可能。JohnD.Barrow和FrankJ.Tipler,TheAnthropologicCosmologicalPrinciple(Oxford,1986).但是正如爱因斯坦在一封致玻恩的信中所说:
生命物质和清晰性是对立的——它们彼此相冲突。例如参见AlbertEinstein,IdeasandOpinions(NewYork:Dell,1981)。
如果世界的确是一种有机统一体,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是有生命的,我们似乎就不能指望能够清晰地了解它的各个组分。
如果世界不具有统一性,那么科学理论就只要各尽其用就好了,而不需要彼此一致。当今的物理学家很少有人相信这一点。在大多数人看来,认为世界具有统一性不仅是可能的,而且与实在相符。但不幸的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对统一性的寻求已经导致了像“多世界理论”这样的最宏大的多元论,它是大写的柏拉图的丰饶原则。
多世界之所以成为必需,是因为量子世界根本的统计性质,这主要表现于三种方式。在量子理论中,多世界诠释认为波函数是实在的,这意味着波函数永远也不会塌缩,而是世界按照无数种可能性不断地分裂。在寻求统一理论的过程中,自然界基本的不确定性意味着,任何统一理论本质上必定是统计的。正如先前所说,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考虑(根据霍金的说法)“一个带有某种概率分布的宇宙系综”。例如参见AlbertEinstein,IdeasandOpinions(NewYork:Dell,1981)。宇宙学面临着一个问题,即如何来解释业已观察到的宇宙特征,特别是这些特征是如何从大爆炸演化来的。考虑到宇宙诞生之初那种极大的量子涨落,宇宙的均一性和各向同性尤其令人头痛。阿兰•古斯(AlanGuth)提出了一种解决方案,即所谓的“暴涨理论”。这种理论认为,有一个宇宙迅速膨胀,以至于涨落效应被稀释了,该宇宙正是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AlanGuth,TheInflationaryUniverse(Reading,Mass.:PerseusBooks,1997).因此,我们的宇宙只是包含着无数彼此孤立的暴涨气泡的元宇宙的一员。